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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衫摩挲,秦夫人由屏风后转出来。摇着手中的团扇。
“怎么蹊跷?”她问道。
“陈绍擢升也不为奇,只是刘校理继任。这消息真是莫名其妙。”秦侍讲说道,一面捻起棋子,继续未完的棋局,“今日问了,有人说是我说的。”
“你说了吗?”秦夫人在对面坐下问道,一手拂袖一手落子。
“我说是说了,但是那是因为我听十三提了那么一句。有人问我的时候,我就随便搭了话,也没说是刘校理啊,我虽然跟在陛下身边。但我也不知道是谁。”秦侍讲说道,皱眉,再次落子。
“这消息都是一张口,从哪里传来的又如何,无风不起浪。管他谁说呢,这世上的人和事,还不兴让人说了。”秦夫人无所谓说道,捻子沉思。
秦侍讲思虑一刻,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也说不上来。
“算了,也怪他心胸不广,这才多大事,就如此…真是运气也太差了点。”秦侍讲摇头说道。
“想升官想太多了,自己害自己呢,怪不得别人。”秦夫人说道,一面笑着落子,“我赢了。”
一场夜雨让炎炎夏日变得凉爽,天亮的时候雨还淅淅沥沥未停。
程四郎从马上下来,整了整斗笠,看着门前。
周宅。
没错,就是这里了。
他又回头,看着小厮手里拎着的礼盒。
“别弄湿了,抱紧了。”他嘱咐道。
小厮忙依言抱在身前,另一个小厮则上前叫门。
“找谁?”门房里有人探出头,打量门前的主仆。
程四郎施礼。
“我是江州程家四郎,特来拜见。”他说道。
“谁?”
周夫人问道。
“江州程…”仆妇回道。
这次周夫人听清了,哎呀一声,一宿未睡本就苍白的脸顿时更白了几分。
“快,打走!”她喊道,泛青的眼底闪着几分畏惧,“快,快,打走,我们周家跟程家势不两立!他们,他们欺负我们娇娇儿,我们决不相让!”
仆妇被喊得一头雾水,话都没听明白,就被周夫人一叠声的赶出去了。
算了,反正周家和程家也是势不两立,互不登门,赶走就赶走吧。
程四郎有些狼狈的后退几步,看着门前神情不善恶狠狠的周家门房,很是尴尬。
他知道程周两家闹得很僵,还曾经在程娇娘母亲的丧礼上当众打架,成为江州人很长时间的笑谈。
但那时候他还小,被小厮背着跑开了,只躲在人后看了眼,早已经记不清厉害了。
“我,我是来探望我妹妹的。”程四郎说道,这总行了吧?
“你妹妹谁啊?”门房叉腰说道。
“你这人有毛病啊。”小厮听不下去了,瞪眼问道,“我四公子的妹妹,自然是程娘子了。”
哦,对,都忘了。
“她不在这里住!”门房说道,一面摆手驱赶,“走吧走吧,别来烦人了。”
不在这里住?
程四郎很是吃惊。
“那她在哪里?”他忙问道。
回答他的是砰地一声门响,人被挡在门外。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
“公子,跟在家一样,也被送到道观什么的地方了吧。”小厮低声说道。
也有可能。
程四郎叹口气,看了眼周家的门。
“走吧,我们慢慢再打听吧。”他说道。
这边主仆二人离开,那边周老爷已经到了玉带桥门前。
马车停下,他在车里没动,从窗帘中看眼前的宅院咽了口口水。
这大约是他第三次来吧,第一次把这小娘子从家里赶出来,自己做做样子相送,没让进门,第二次来高兴的说秦家的提亲,被当场拒绝了,没让进门。
“父亲?”周六郎在外提醒道。
周老爷深吸一口气,掀起车帘子下车。
第六十六章 受惊
叫开门的时候,如果不是一旁的周六郎,金哥儿都没认出周老爷。
一来他来的少,金哥儿也没去过周家,再者这个老头态度恭敬和气。
“程娘子可方便见否?”他问道。
周老爷说这话抬起头,从半开的门看向院中,一个女子正从廊下看过来。
细雨如雾,形容似真似幻。
婢女将茶推过来。
“不用,不用。”周老爷有些受惊的说道。
婢女忍不住失笑。
“一碗茶,我们还是请的起的。”她说道。
周老爷有些尴尬的咳了声。
“这次,真是有劳娇娇儿你费心了。”他迟疑一下,开门见山说道。
程娇娘略一点头回礼。
“是让舅父大人受惊了。”她说道。
这才让周老爷更为受惊,差点掀翻了茶碗,见鬼一般看着眼前的女子。
施礼?道谢?抱歉?
她想干什么?
自己自从进门真的没说错做错什么吧?
这个女子这么知礼懂事?
“娇娇,余下事你就不用费心了。”他忙忙说道,“那姓刘的能抓我把柄,我自然能找他的把柄,非要让他自食恶果不可!”
“不知陛下性情如何?”程娇娘问道。
周老爷一愣,旋即明白,神情有些尴尬无奈。
“陛下性格宽厚,如今那家伙得了风疾定然恻隐,更何况这老小子一向装出好人样。”他喃喃说道,要是此刻自己跳出来喊委屈喊追罪,反而让皇帝厌恶。
“就这么便宜他了不成?”
“顺其自然吧。”程娇娘说道。
这种日常听起来是放弃无奈的话,从这女人口中说出来,周老爷忍不住打个寒战,视线不自觉的看向程娇娘。
这个江州傻儿……
一如既往的安静。身姿端庄,比自己家那些请了名师教导过的女儿们的姿态还要得体。
形容…越来越像妹妹了。
不,跟妹妹也不太相同。她的脸面多了几分棱角,这是来自程家的血脉缘故。
那么。她这份让人胆寒的心思手段又是来自哪里?
昨晚他一夜没睡,将事情反复的想了很多遍,越想越心惊肉跳。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儿,凶恶的人心狠的人见了多了,但这种即心狠又机敏又做事不留痕迹杀人不见血谈笑夺人性命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而且她还是少年儿啊。是个少年女郎啊。
她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认输恭维献好就能让一个人变成风疾?那他就什么也不用干,天天出去给看不顺眼的人讨好卖乖去就行了。
这女子通医术,莫非是下毒?
可是太医们都诊断了,刘校理是大喜之下气血淤堵。痰迷心窍,风疾之症。
有什么毒能不是让人死而是让人得风疾?不可能的。
不过,这女人都有不可能的起死回生方剂,再不可能的事也说不定真有可能。
念及如此,周老爷的视线落到面前的茶碗上。忍不住后倾一下。
无形无迹,随时随地……
“娇娇,你放心,余下的事就交给我了,你不用再费心。”他忙又前倾急急说道。“当然,哪里做得不对,你就说,总之我们一家人齐心合力,绝不会让人随意欺负,对那些想要算计我们的人,也绝不手软。”
程娇娘微微一笑,低头还礼。
“多谢舅父大人费心。”她说道。
“不敢,不敢。”周老爷忙摆手,“是一直让你,让你受累了。”
厅中门边坐着的婢女忍不住抿嘴低头笑。
看来周老爷吓的不轻。
“还有,娇娇儿,那程家非要给你定亲,我正在力争,但听到京中的消息不得不放下赶回来。”周老爷又想到什么,一摆手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过,娇娇,你放心,这件事你也不用费心,有我在一日,他们就休想如愿。”
“那个倒无所谓。”程娇娘说道。
“是,一切按你的意思办,你说怎么咱们就怎么。”周老爷立刻跟话说道。
程娇娘再次施礼。
“别这么多礼,别这么多礼,这是我应该的,应该的。”周老爷忙说道,急忙忙起身,起到一半又想到什么,忙又跪坐下,看着程娇娘,“娇娇,还有什么事要嘱咐没?”
“没有,不敢。”程娇娘再次施礼说道,一面起身。
周老爷这才忙起身。
“留步,留步。”他说道,一面向外走,走了一半又回头,“娇娇,家里你想回去就回去,一切随你意,千万不要客气。”
程娇娘含笑再次点头。
周老爷这才陪笑一下,转身忙忙的走了,许是初次登门不熟,被院门槛差点绊倒。
婢女忍笑憋得脸红。
程娇娘带着婢女送到门口,看着周老爷坐车而去。
“六公子。”婢女视线落在一旁。
只戴着斗笠的周六郎手握马鞭站着,身上已经被蒙蒙细雨打湿,可见站立许久。
“六公子,你怎么不进来?”婢女笑问道,“是怕你父亲吗?”
周六郎看向她。
“是。”他说道。
答得这样直接干脆,婢女倒有些微微尴尬,旋即也明白了什么。
父亲都是儿子眼中的敬畏的存在,但如今却被一个小娘子吓的有些惶惶,就算心里知道,也不会想亲眼看。
“那要这么说。”婢女又笑了笑,“六公子,我想被人害怕,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先是被人嫌弃如敝履,又被人畏惧如蛇毒,这世上大约没人愿意如此吧。
门前一阵沉默,细雨无声。
程娇娘并没有理会他们的说话,早已经转身进去了,走到院子里又停下脚,似乎很喜欢这细雨,伸出手,微微抬头仰面。
“我把这些事告诉我父母,是否不妥?”周六郎跟进来问道,不待回答,便自己又道,“我想,被人怕,总好过被人蔑视吧,再者说,纵然是怕,也到底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