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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笑着进了家门,这会儿瞧着自家女儿,初显玲珑的身子,月白色裙子外罩着鹅黄色的褙子,一张明媚生动的脸,倚门笑看着她,红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是啊,前日来了月信,可不是大了。跨进门去搭了凌薇的肩,笑问道:“独自在家,可闷吗?”
凌薇摇头:“不怎么闷,娘,伯伯叔叔们都好?”
青艾笑道:“都好着呢,一个个打了胜仗,志得意满的。”
凌薇顿了一下,想问可瞧见皇上了,又觉得不妥。青艾坐下来喝口茶假作随意道:“听说凌薇前些日子绣成一个香囊,可能给娘瞧瞧?”
凌薇从不对父母撒谎,虽犹豫,还是拿了出来,青艾握在掌心里笑道:“果真好看,凌薇,告诉娘,绣给谁的?”
凌薇低了头,青艾声音沉了些:“凌薇要跟娘说实话。”
凌薇拿出九龙玉佩,怯怯说道:“娘,这个是皇上给的,我想着,总得回赠一个。”
青艾瞧着那玉佩,凌薇瞧着她神色,不安道:“娘,按理说,女子不能随意接受男子赠予,可他是皇上啊。”
青艾声音不由自主就大了:“皇上的就更不能随意接受了。”
凌薇绞着手:“皇上要出征了,我若不受,他不能安心上战场……”
青艾心想,大郎那样对她,也没见他为大郎想过,怎么到了皇上这儿,她就,想得那样多?
想着扶额站了起来:“娘有些头晕,先回房歇息一会儿。”
凌薇忙过来扶她,青艾拍拍她肩:“没那样娇气,你爹一回来,就让他回房来。”
大军班师,宿风分外忙碌,宫里忙碌完,又到白先生府上,兄弟几个欢聚一番,回来时已是夜半,且微有醉意,一进屋瞧见青艾坐着等他,忙道:“明知道我会晚,就别等了,快去睡去。”
青艾摇摇头:“睡不着。”
宿风笑道:“都平安回来了,兴奋的?”
青艾垮下脸去:“愁得……”
宿风忙问道:“小三又使坏惹你生气了?”
青艾趴在他肩头:“皇上亲政了,又御驾亲征得胜归来,你辞官吧,我们全家找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隐居去。”
宿风拍着她后背:“辞官是早晚的事,只是如今大军刚刚归来,还有许多事务交待。”
“交待什么交待。”青艾愤愤道,“这大雍朝离了你,还是大雍朝。”
宿风笑道:“青艾说得没错,可我得有始有终是不是,拿着朝廷俸禄呢。”
青艾不能直说凌薇绣荷包的事,因为宿风会絮叨她,说她逼迫他闺女,探听他闺女私隐,还有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一套。老太君和老夫人不用说,定是乐得凌薇进宫,更不能对她们提起。仔细想了想道:“皇上如今十六了,该娶皇后了,放眼放去,这大雍朝,你是一等一的权臣,皇上又亲近你,我怕他册封凌薇。”
宿风点点她额头笑道,“原来为了这个,又瞎琢磨。”说着话抱她到床上,为她盖了被子,“褚文鸳有个侄女,这一年常常进宫,估计皇后就是她了。”
青艾转愁为喜:“那敢情好,只要不是凌薇,其他的人,谁都行,跟我无关。”
宿风亲一下她脸:“既睡不着,就等我沐浴,过一会儿……”
俯下身去耳语,声音越来越低,舌尖不时扫过青艾耳垂,青艾笑着嗯了一声,翻个身侧身向里,脸颊已经微微发烫了。
花有清香月有阴,春宵一刻值千金。
皇帝御驾亲征时,太后竭力阻拦,宿风不去,皇帝天子之躯,更不可去,皇帝还是去了,是以皇帝归来,太后并未出城去迎,以示自己不变的立场。
夜里皇帝犒赏众将官,回到大明殿已是夜半,未去打扰太后,太后等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皇帝前来长春宫请安,听到杜鹃说起,心里也是愧疚,笑着进来行了大礼,起身坐了笑道:“昨夜太晚了,怕扰了母后歇息,没敢前来。”
褚文鸳刚用过阿芙蓉,一夜未睡也是精神抖擞,笑说道:“知道皇帝的孝心,只是皇帝打了胜仗,高兴得睡不着。”
母子间话语投机,倒是前所未有的亲密,褚文鸳趁机道:“皇帝十六岁了,也该议亲大婚了。”
皇帝双眸更亮:“儿子也如此想。”
褚文鸳点点头:“那,母后可就着手办了。”
皇帝笑道:“母后且等等,待儿子再做些准备。”
褚文鸳瞧着皇帝脸上神采,难不成已经有了中意的?
皇帝走后,当即让杜鹃去褚府传英华进宫,她的兄长是扶不起的阿斗,仗着父亲庇护,整日里看书写字收集古玩冒充清流,自从父亲去后,褚文鸳总不太搭理他,不想他养了个好女儿,英华颇象当年的自己,花容月貌举止有度文采宛然。
褚英华进了宫,皇帝却出宫去了。
皇帝来到宿府,只说是来探望老太君和老夫人,进了屋中,老太君拉住他手眼泪都下来了:“满朝文臣武将,非得御驾亲征,何苦来呢?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
嘘寒问暖的,倒象他嫡亲的曾祖母,老夫人碍着身份不多话,关切却溢于言表,皇帝心中又软又暖,他喜爱来宿府,一为凌薇,二是喜爱宿府和睦温馨,他能彻底放松下来,暂时忘了朝堂。
说一会儿话笑问:“怎么不见凌薇?”
老夫人笑道:“凌薇大了,不宜再见外客。”
一句外客,让少年皇帝心中好生不爽快,又坐一会儿,怏怏告辞走了。
送走皇帝,老太君眯了双眼:“说不定我们家凌薇要进宫做皇后的,淑娴拿着凌薇的生辰八字悄悄卜个卦,问问凌薇的命格。”
老夫人摇头:“母亲,我不愿让凌薇进宫,找个小门小户的,捧着她多好,何必去瞧别人脸色。”
“糊涂。”老太君道,“瞧谁脸色?任凭是谁家,只要夫君疼爱,公婆妯娌小姑算个屁,皇家也一样,如今宫里统共就一个太后,虽说厉害些,我瞧着皇帝更厉害。”
老夫人道:“母亲还说我糊涂,皇帝都要三宫六院的,凌薇连个蚂蚁都舍不得伤害,能恩威并施统率后宫吗?”
老太君沉默一会儿,噘嘴道:“扫兴,我挺喜欢皇帝的。”
老夫人笑道:“母亲前些日子还说喜爱大郎呢。”
老太君又乐了:“要说这些孩子,都挺讨人喜欢的。”
老夫人也笑得咧了嘴。
凌薇靠坐在廊下看着青天中的白云,这块象马那块象羊,还有一块象一簇花,还有一条条鱼鳞状的,正看得开心,老三凌霄跑进来了,拽着她手道:“姐姐,外面有叫卖蜜饯的。”
凌薇眼眸一亮,凌薇随了宿风口味,嗜甜,青艾总拘着她,怕坏了一口洁白整洁的牙,她少有吃得尽兴时候,偶尔也偷吃些。
牵着凌霄小手出了后门,门外一位少年长身玉立,一身货郎装扮,笑看着她喊一声凌薇,凌薇吓一跳:“皇上怎么来了?”
“微服私访。”尉迟攸笑答。
凌薇甜甜唇,瞧着他的货郎担:“果真有蜜饯吗?”
“果真有。”少年弯腰打开木盖,果真是各色蜜饯,凌薇悄悄咽一口口水,少年拿出一个罐子来,里面一颗颗胀鼓鼓的金黄色小花,递给凌薇道,“这个叫做米花,市面上刚有的,也是甜的。”
凌薇接过去,少年拈起一颗递到她唇边,凌薇下意识抿紧了唇,少年笑道:“很甜,凌薇张口试试?”
凌薇抱着陶罐摇头,少年两眼盯着她道:“凌薇怎么不出城迎接?”
凌薇低了头:“那日腹痛……”
一张口,少年手中米花已塞到她嘴里,瞧着她鼓着嘴的模样,又笑,凌薇少不得囫囵咽了下去,就觉口中甜丝丝的,舔一下唇也笑了起来。
相对笑了一会儿,少年唤一声凌薇:“当日接了我的九龙佩,是不是该回个什么才是?”
凌薇的手不由去摸袖子,九龙佩在,那个香囊也在,按着母亲的意思,该将九龙佩还回去才是,可是,她瞧着少年清亮的眸子,若还回去,他会不会伤心?
凌薇紧紧捏着袖子,少年笑道:“上巳节的时候,宫中会有花宴,凌薇一定要来。”
凌薇手下捏得更紧,娘肯定不愿意,可以去求爹啊,凌薇打定主意,点了点头。
少年看着她:“凌薇进宫的时候,记得带上回赠。”
凌薇咬着唇,慢慢从袖中抽出一样物事递了过去,少年接过去双眸璨然,系在了腰间,将货郎担中木盒子拿起来递给凌薇,笑说道:“凌薇回去吧。”
凌薇抱着木盒和陶罐,往门后退去,少年笑道:“看着你回去了,我再走。”
门扉紧闭,少年又站一会儿,方转出街角,铁摩勒松一口气,就算是皇上也有孩子气的时候,可是玩儿什么不好,偏偏要扮个货郎玩儿。
回到宫中已是傍晚,杜鹃正在大明门外候着,瞧见远远的人影,恭敬迎过来道:“太后备下晚宴,请皇上过去。”
尉迟攸点头:“好,换了衣衫就过去。”
来到长春宫,灯下坐着一位俏丽少女,瞧见皇帝进来忙起身下拜,尉迟攸笑道:“免礼,英华一向可好?”
笑看着他这位表妹,娴静如姣花照水,行动若猛虎下山,十分有趣。
褚文鸳瞧见表兄妹二人相处甚欢,也笑眯眯的。尉迟攸道:“今日出宫去几位臣子家瞧了瞧,耽搁些事务,就不在母后这儿用膳了。”
褚文鸳脸色就有些发沉,尉迟攸又道:“英华陪朕到园子里走走。”
褚文鸳又笑起来,忙说道:“快去快去。”
来到御花园,尉迟攸笑道:“英华为朕,做一件事。”
褚英华离了长春宫,若出了樊笼的小鸟,东看看西摸摸,跳起老高去揪树上的叶子,一边玩耍一边问:“皇帝表兄,何事?”
尉迟攸道:“英华与宿府的凌薇,相处如何?”
褚英华摇头:“在安国侯家见过几次,她远远坐着,听说是貌丑,羞于……”
接下来的话被皇帝冰冷的目光堵在嗓子眼儿里,噎得打个响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