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瓮城里灯火通明,佳肴美酒置了满桌,一身白袍的潘世宁笑得暖意:“来来来,潘某敬各位将军一杯。”
已摘下银盔的韩月杀端坐上席,昂首视下,并未举杯。一干将领也肃肃而坐,不敢动作。气氛有些尴尬,潘世宁垂下手臂,一脸沮丧:“将军想必是在怀疑潘某的诚心吧。”他低垂双目,偷瞥了一下上座,“其实从将军攻城时起,老夫就如坐针毡,摇摆不定。凝神细想,若是鏖战下去,不但这虎踞龙蟠的名城将毁于一旦,更重要的是城内数万百姓也将受到牵连。”眉目恳切,语调沉沉,“如今我国外戚当权,牝鸡司晨,是到了一洗江山、重振王威的时候!”他抬起头灼灼地看向韩月杀,“思及如此,潘某毅然决定素袍出迎,开门乞降!”
韩月杀轻哼一声,单挑左眉:“开门?”眄视下座,语速危险地放缓,“本帅怎么看见内城城门紧闭?”
“将军。”潘世宁站起身,两手举杯,颔首低道,“天色已晚,若就这样入城,恐惊扰了百姓。待到明日寅时众人初起,潘某定将内城城门打开。若食言,必五雷轰顶。”他瞪大双眼,义正严词地说道,“潘某愿以身为质,让将军安心!”说完,猛地仰首,一杯醇酒滑入喉中。
“好。”韩月杀微微一笑,“潘太守果然是一位心存百姓的父母官,既然太守如此诚心,本帅也不能不领情。”他瞥了瞥案上的佳酿,“只不过本帅曾立下规矩,行军之时涓滴不饮。这酒本帅记在心间,太守的情韩月杀担着了。”
“军令重于山,潘某明白。”他轻轻点头,眯眼一笑“那小作休息该不会犯了军纪吧。”
韩月杀斜睨一眼,眉梢微动:“那,倒不会。”
潘世宁眼中滑过一丝精光,厚唇勾出满一道称心如意的弧度,高举两臂,轻轻地拍了拍掌。丝竹缓起,柔美婉转的乐音在腥风呼啸的山城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只听一个清脆的琵琶声,灯火跳动处施施然走来一个美人儿。远观之,腰姿好似杨柳袅东风,秀发犹如绿云撩春情。莲步姗姗,摇曳生姿。笋尖般的细指轻轻扬起,秀腕微转,正是丹蔻翻落桃花瓣,调琴抽棉玉芽尖,举手投足束的是燕懒莺慵。看得周围的侍者不禁浑身苏痒,心神荡漾。
感觉到下座紧张的窥视,韩月杀唇畔泛起一丝冷笑:子夜之前,本帅自当奉陪。想着,便微虚双眼,靠在椅背上,装出一副轻松做派。见他冷目微缓,高大的身形略显柔意,潘世宁暗握双拳,喜不自禁:有戏!
伴着越发清脆的琵琶声,那美人从灯火阑珊处走来,众人定睛一瞧:眉似初春柳叶,半藏雨恨云愁;瞳若秋水横波,暗带风情月意;檀口好似含樱叼露,引得蜂狂蝶乱。见此妙人,座下众将竟一时愣怔,铮铮铁汉被这一缕春风撩拨的软起了心肠。潘世宁举起酒杯,蛇目频转打量四下:哼,做了月余和尚,我就不信你们能挡住这美色的诱惑。轻啧嘴,再看去。只见座上那人直勾勾地看向琵琶美人,眼中是藏不住的兴趣。美人半转身子,反弹琵琶。肩膀上的薄衫不期然地滑下,露出白皙浑圆的单肩。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恨绵愁切最撩人心。这一回首竟让潘世宁也看痴了,待他回过神来再看向上座,只见韩月杀深邃的眼中燃起了熊熊欲火。
好!潘世宁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谄笑道:“此女名唤媚云,善音律、最多情,与渊城的梨雪并称琵琶二仙,乃是名动荆国的风月佳人。”他极力控制住微颤的五指,摸了摸光滑的杯盏,“将军若喜欢,春风一度也未尝不可啊。”
韩月杀瞥眼看来,剑眉微皱:“可是……”他扫视下座,倾身低语,“众将在此,本帅怎可独自寻欢。”声调低哑,扼腕叹息。
“这好办!”潘世宁凑过身去,耳语道,“待会儿,潘某就带着列位将军去瓮城走走,再命下人准备足够的饭食送与城外兵士,以求三军同乐。而后将军就可~”蛇眼瞟向抱琴回眸的那个尤物,唇角浮起暧昧的笑意。
韩月杀挑起浓眉,笑在脸上却未至心间。潘世宁若再细心七分,定会发现他左颊上的刀疤渗出的缕缕杀气。
瓮城的暗室里闪着温黄的烛火,昔日藏兵今宵藏美,潘氏小儿倒挺会享受。韩月杀偏身望向身后袅娜生情、顾盼生辉的媚云,星目微沉:若不是考虑到硬攻下去会损失更多兵力,若不是顾及嘉城险峻、取之不易,本帅又岂会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待韩硕、韩琦辨清女墙内的机关设置,待三军酒足饭饱、休息妥当,待月上中天、子时一到。再拳打软肋,前后夹击,嘉城又何愁不破?
“将军。”娇莺轻啼,媚云倚身而来,水眸荡漾,“奴为将军更衣。”
韩月杀心中冷笑,抬起两臂,默然不语。媚云垂目上前,一副羞云闭月的模样。她翘起兰花指,极尽温柔地为他解开银甲,食指丹蔻撩人地滑过韩月杀窄瘦的腰际。樱口半启,眉目含情,玉指纤纤似笋尖,她贴过身子,刚要去扯韩月杀玄袍上的衣带,玉腕忽被扣住。“将军?”柳眉轻拢,似有几分委屈。
韩月杀向后退了几步,端坐在床缘上:“姑娘既是妙人,应该明白云雨之事最重风情。”
媚云掩唇一笑,眼波粼粼:“将军真是雅人,那奴恭敬不如从命。”说着拔下头上的雕花步摇,云一緺,玉一梭,欲颦还蹙绣碧螺。烛火摇曳之下,她款款前行,莲一步,衣半落,淡淡衫儿半半罗。韩月杀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深眸半挑,看不出有半分心动。媚云心中暗恼,任你是铁汉硬郎,也逃不出本姑娘的娇娇小掌。想着便褪下了藕色对衿裳,上身只着细纱抹胸,雪乳上殷殷小梅似露非露,朦胧艳色撩人心弦。躲在门外听墙脚的士兵扒着帘缝偷偷望去,不觉心摇目荡,不能禁止,暗想:若能同床一夜,那死了也值啊。只要是个男人都难以抵挡这份艳色,太守这招美人计果然高,实在是高。
他哪知韩月杀自小受双亲影响,耳濡目染那种至死不渝的爱情,对风月场上的一夜欢情是丝毫提不起兴趣。媚云见他两目淡淡不染情欲,心头恼恨便又多了几分。她媚眼一转,缓缓地解开腰间细带,那条紫绡翠纹裙沙沙作响,随着她的移步慢慢地滑落到地上,下身只薄薄的素罗短裈将下身勾勒得线条分明,让门口那人痴得软了手脚。面似芙蓉,身若柳段,柔荑不期然扫过玉峰抚上垂发。媚眼一瞥,径自斜坐到韩月杀的膝上:看你还如何装样!藕臂如水蛇一般缠上韩月杀的颈脖,吐气如兰、缓缓靠近:“将军~”
韩月杀凉凉垂眸,嘴边噙着冷笑,毫不怜香惜玉地重重一揽,媚云低叫一声撞上了他的颈窝。修长的手指抚在雪背上,忽地滑向胸前的一点。“啊~”娇喘一声,动人心魄,只听门口一声闷响,偷窥那人趴在了地上。韩月杀冷冷一瞥,深眸笼起寒意,昂藏的身躯岿然不动。那边,媚云娇软无力地趴在他的宽肩上,红唇兴奋地扬起,水眸藏不住满心得意。娇臀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地摩擦着韩月杀的腿侧,正是桃源衔恨,玉颜含愁,莺啼呖呖,燕语喃喃。她伸出舌尖从耳根轻轻滑下颊边,见韩月杀有心纵容,媚目溢出几丝杀意。她樱唇轻启,眼见就要含上薄唇。身体忽然翻转,被重重地摔在了榻上。
“将军!”她半倚身子,秀发垂落,眼角含泪,楚楚动人,“是奴伺候的不好么?”
韩月杀俯身勾起她娇俏可爱的下巴,指间越发加力,痛得她呻吟出声:“将……军……”
“呀~呀~”藏兵洞外传来几声怪叫,薄唇轻扬,无情地开口:“姑娘嘴上的胭脂怕是有些门道吧。”
此言一出,娇容惨白,纤身微颤。扣住下颚的铁指越捏越紧,只不过这次,媚云被心间涌起的浓浓恐惧所掌控,一时忘记了皮肉上的痛楚:好可怕,好可怕的男人。贝齿轻颤,身体像要被那双利眸洞穿,魂魄像是被这鬼刹抽离。
“呀~呀~呀~”又是三声怪叫,韩月杀横眸一睨,放开了手掌,转身穿起了银甲。“快!”媚云跌跌撞撞地爬下床,不顾身体半裸手脚并用地向门外跑去,“事情……”不待她吐出最后两字,身体已被利剑刺穿。
美人唇上英雄冢?君不见名将韩郎,心似铁铸,媚色难侵,一腔柔肠,百转在秦乡。
门外那人一听有异,立刻从地上爬起:“大人!大人!”声嘶力竭地大叫,未及跑出藏兵洞,颈侧就被一只铁臂勾住,只轻轻一响,头颈歪斜,瞪眼气绝。
子夜如歌,秋凉如水。寂静之中忽然响起天摧地塌的嘶吼,“杀!”。瓮城里一道银影,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城外万人狂奔,鼓噪呐喊,青军好似出闸的洪水,气吞八荒地倾入瓮城。
潘世宁非但没等来美人佳信,反倒被山呼海啸般的大喊惊的魂飞魄散。“快,快。”他在亲兵的保护下,逃上瓮城内垣。刚要寻找升降竹篮,却只见黑暗中一人立剑缓缓走来。再定睛一瞧,守城的士兵血肉横飞摊了满地,一纵亲卫护着潘世宁警惕地后退。
“哼,好一个美人计啊。”沉厚的声音震的潘世宁腿脚发软,最后一线生机也被斩断。韩月杀勾起唇角,黑发迎风飘起,刀刻般的五官凝着修罗般的血腥杀气。未待潘世宁喘息,只见银光闪过,血色扬溢。他狼狈地跪倒,匍匐向前:“将军饶命,将军饶命。若将军不杀潘某,潘某愿意让北门的一万士兵放弃反击,拱手相迎!”
“一万?”韩月杀冷冷一笑,剑指城内,只见北方火光四起,喊杀震天,数千骑举着火把穿梭在嘉城城内,列队整齐好似一条火蛇,盘延在东西南北四条大道上。
“嘎、嘎、嘎……”内城千斤顶被缓缓拉起。
“将军!”城内一声大吼,“成武右将军王仲文率飞虎营两万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