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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了,近了。”
最里间的暖房里,朱雀披头散发地跳上床。看着平静如水的如梦,他警惕地双手环胸,“等下,你可别乱来啊。”
什么?如梦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男子,完美的表情瞬间破裂。
“我可告诉你,仰慕是可以的,但不能动手动脚。”自恋的朱雀脱下衣袍,谨慎地来回打量。
仰慕?她躺在下面只得仰,但决无慕!
“哈哈哈!哈哈哈!”撒泼似的大笑自门外传来。
木门被踢开的瞬间,朱雀除下最后一层衣物钻入暖被。
瞪,瞪,床上两人僵持不下地瞪着。两看相厌,不爽滑到嘴边,却变成了情到浓处的宛转吟娥。
人才,朱雀看着身下这女不禁暗叹。
是个人才,如梦不情不愿地承认。
帐外装疯卖傻的秋启明垂眼看了看凳上的衣物,嘴角勾出阴笑,终于找到了。
“谁?”帐内一声低哑的清吼。
“谁?谁?”秋启明兴奋地打着癫,一把拉下虚掩的床幔,“是……是……”醉语未落,他打结的舌头就已僵住。
怎么可能?!
秋启明看着眼前这人平坦的前胸,目光不甘地来回逡巡。
男的?怎么会是男的!先前他几次试探,几乎可以肯定丰云卿是为女子。何况表弟请宫里资深的验身内侍仔细打量过,更笃定了此人女扮男装。
啊?!
跟在秋启明身后踏入暖房的众官个个塌眉耸肩,一副希望破灭的模样。
真的是男的?可恶,真的是男的?!丰侍郎明明笑若桃花,明明腰若纤柳,明明行似弱风,明明静似幽兰,明明……
哎呀,明明有无数个“明明”,明明让他们浮想联翩。怎么,怎么真的是一介儿郎?
朱雀横眼一扫,翻身下床,薄薄的亵裤难掩男性特征。
“看够了?”他拾起凳上的衣物,自顾自穿了起来。
一群色鬼,朱雀在心中暗骂。唉,怎奈艳郎独绝、尽被意淫啊。只可惜,只可惜他最在乎的那人是眼盲心盲,看不到他的美、他的好!可恶,着实可恶。
衣服上残留的暗香让他锁紧眉梢,妖精啊,连衣服都沾了妖味。
女人,女人有什么好?为什么师兄和女人欢好?想到这,朱雀不禁忿忿。他怒瞪石化的众人,冷硬出声:“女人与我如同鸡肋。”
床上背身穿衣的如梦脊背一僵,清美的脸颊微微颤动。这家伙也不想想,大放厥词坏的是谁的名声?人才?先前是她瞎了眼,他明明就是个蠢材。
啧!丰少初喜欢男人!
众人眼中又重新迸发出希望,看着他纤细的腰肢,心头快要熄灭的火苗又重新燃起。好啊,真是好!
“不好了!不好了!”那边刚说好,唱反调的就来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秋启明的贴身小厮倒摆起了威风。
“天……天……”行走侍从喘着粗气,指着房梁吼道,“天变了!”
什么?秋启明大步向前,忽地推开木窗,身后一阵抽吸。
“天外飞矢!”
“不祥之兆……”
冷风吹散了秋启明身上浓浓的酒气,他举目远望,星陨处似有红光。
暗红、赭红、殷红、明红……
夜幕终被焚起衣角,妖娆的祝融在天边缭绕。
“那是?!”
“王宫走水了……”
王上,不会已经?
大逆不道的猜想回荡在每个人的心间。
室内忽静,适才言笑晏晏的众人轻轻地、轻轻地挪动脚步,渐渐分为泾渭分明的两丛。
天变了,横在朝中的宽广银河却不变。
这岸是烈侯,那岸是荣侯。
大火点亮的不仅仅是暗夜,更点亮了青空下的储位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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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陨夜之两重心字
日入后,琉璃宫灯一盏接一盏地点起,点点橘光隐约的像雾,四野已不似白昼那样具体。宫人的怨念随风潜入夜,飘入墨香殿里。
青王凌准本就不是贪色之君,加之他勤勉非常,一个月里召幸宫妃的次数就更加寥寥无几,而最近这少得可怜的机会几乎被那位娘娘全部占去。
今夜,又有多少人垂泪到天明?
而当下,令宫人魂牵梦萦的君王正端坐在宝椅中,眉眼柔柔地看着床上青丝垂散的丽人。
“爱妃,嫌烫?”凌准眈了一眼侍女手中的药碗。
“是……”弄墨看着冒着热气的汤药,柳眉微蹙。
凌准站起身走到雕花嵌玉的宫床边,接过药碗轻轻一吹。
“来。”他带着浅浅的笑,偏身坐上床缘,“不烫了。”
“王上……”弄墨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着形销骨立的君王,极力稳住微颤的双手捧过瓷碗,几近哽咽地缓缓出声,“谢……主隆恩。”
黑稠稠的药汁入口,苦涩的滋味刺激着她的味蕾,更刺伤了她娇软的心。
每日一碗的御赐汤药、数日一次的君王探病,让她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眼中钉。
椒房独宠?隆恩浩荡?
不尽酸楚化为一滴泪,摇摇欲坠地挂在她细密微翘的眼睫上。
其实她明白,每日饮下的是毒不是药。当初她装病试探,如今却病入肌理。这其中的奥妙,七年前的弄墨或许不懂,而经历过后宫血雨的成妃却心知肚明。
王上,容不得她啊。
泪,垂落,与苦汁融为一体。
她喝得极慢,慢得让人以为她在品味着什么人间美味。
十年前她还只是将军府的家养奴才,还只是泼辣爽利的寒族女子。比起现在膏梁锦绣的生活,那时虽然清贫了点,但至少她很快乐。白日里,带着小姐读书嬉耍。入夜了,哄着小人同枕而眠。
那时的她,才是真性情。
而如今……
弄墨喉头微动,咽下一口苦汁。
而如今,她终日困在高楼深院,抬眼只有这一片天空,伸出手揽住的只剩自己。
青王抬起她娇俏的下巴,伸指摸去她唇边的药汁:“爱妃,还是那么怕苦。”
这一句柔的,近乎宠溺。
“王……”弄墨嗫嚅出声。
如果他眼中的情是真的该多好,可是早在几年前玉簪花开与他携手共游白萼殿后,她就明白了自己只是一个代替品。
那日,本该是她最春风得意的一天。当王上为她插上一朵白玉簪时,她误以为自己是这宫里,不,是这青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毕竟这样一个雄才大略、英武俊朗的男子,是她向往已久的良人。当时她好似沉在了蜜罐里,满身满心都是甜腻的味道。
如果,如果那时王上不曾忘情地唤出“暖儿”这个名,亦或是她未曾听到,那该有多完美啊……
想到这,弄墨艳丽的容颜染上了难以抒解的愁色。
越发的像了……
凌准看着眼前青丝掩容的美人,心头乍软。
就是这种神情,拟歌先敛,欲笑还蹙,最断人肠。暖儿,他的暖儿。十年夫妻,他最爱的女人却未曾展颜。暖儿恨他,恨他强取豪夺将她囚禁在后宫深院。
暖儿永远是沉默淡定的,不论他如何娇宠,不论他如何迁怒,她始终不言不语,只是用一双轻染凄楚的秋水眸淡淡地、淡淡地看着他。
最后是他败了,他爱她,爱的几近卑微。她脸上的一丝异样都能让他回味许久,她嘴角似有似无的翘起都能让他欣喜若狂。他败了,且一败涂地。
只是,那时的他还太稚嫩,不明白君王的爱其实是最致命的毒。宫人的嫉妒、华族的惶恐,最后凝成了连他都抵挡不住的绳套,将他心头的“柔软”无情扼杀。他知道是谁下的手,但苦于无证可查,苦于被那人身后的势力掣肘。
其实,他是天底下最窝囊的男人,窝囊到竟不能随心所欲地为最爱复仇。
如今时机渐近,他兴奋的难以安寝,在为人不知的角落里独自舔着伤口,静等最后一击。
青王痛楚而又包含情思的目光让弄墨胸口越发憋闷,就是这种眼神。柔柔地穿透她的身,不知缥缈到何处,仿佛她只是一个木偶。但可以的话,她愿意成为王的木偶。因为她的心早已陷落,不知在何时,不知在何地,懵懂地陷落,毕竟他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动心的男人。
可是,他是一位君王,而君王的妻子是为“臣妾”。
她首先是王的臣,其次才是君的妾。
自她坐着小轿进入这宫门的那刻起,她就再无资格放肆地爱上一个男人,即使那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在她的身后,是九殿下,是少爷,是整个韩家。这些年,每当回忆起酹月矶上的遭遇,让她痛彻心肺的并不是那刀夺去了她为人母的资格,而是让她失去了那个孩子。在她心里,小姐就是她的孩子,她弄墨的孩子。而如今小姐回来了,她要弥补自己的过失,像一个母亲一样把能给予的全部献出。
七年同床,她虽然摸不透这深不可测的夫君,但至少这次她明白了他的用意。因为他并不打算瞒她,因为他很大方地给予选择。
“爱妃……”某个夜里,他的嗓音里犹带欢爱后的痕迹,轻轻地在她的鬓边低语,“孤命人算过,你那个侄女是后星啊。”
“后星……”她嚅嚅低应,是啊,在幽国时就有这样的传言。
“嗯。”王,鼻音重重。骨瘦的大手在她光滑的背上轻抚,“你的侄子也是天将显世,看来……”王无比温柔地将她揽在怀里,语调不明地开口,“孤的儿子是离不开韩家的扶持了。”
她怔怔抬首,
颤,巍巍,
如娇花照水。
夜还染着欢爱的情色,而他的眼里却没有丝毫残痕。娇花照水,照入寒潭。
“你觉得呢,爱妃?”
这一声将她打入地狱,不是殷殷垂问,而是冷冷相告。
王上薨逝后,宫里一个姓韩的太妃,一个姓韩的王后,宫外还有一个手握重兵的韩元帅。到时,这青国是姓凌,还是姓韩?
作为制衡,宫里只能有一个姓韩的女人。而王上属意的是新鲜血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