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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好,只是家庭环境太坏了,他父亲是个——挑土工,我认为门不当户不对,所以坚决
反对,我并不知道……桑桑爱他那么深。”
她看著他。他转动了门柄。
“现在,你可以走了。”他说。
她愕然了。“你的意思是……”“没有人能假扮桑桑!桑桑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复活
了。”他固执而悲哀。“我一开始就不认为这是个好计划,现在也不认为这计划能成功,尔
旋太天真,兰姑太冲动。奶奶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命,万一你失败,我们会把几个月缩短成几
天。我已经杀死一个妹妹,不想再伤害我的老祖母!”
她瞪了桑尔凯好一会儿,然后,她转头去看桑尔旋。奇怪,桑尔旋也沉默了,他脸上有
著深思的表情,眼里也流露出怀疑和不安。他被他哥哥说动了,他害怕而退却了。在这一瞬
间,她忽然深深体会到一件事,这兄弟二人是那么深那么深的热爱著他们的老奶奶,别看桑
尔凯一脸的冷峻,这冷峻的外表下,显然也藏著一颗炽热的心!她被感动了,被这种人类的
挚情所感动了。她环顾每一个人,看到兰姑眼里泪光闪烁。“你们都决定了?”她问:“你
们确实不再需要我去假扮桑桑了?”兰姑抬头去看尔旋。“尔旋!”兰姑的嘴唇抖颤著:
“我想,尔凯的顾虑也有道理。我看……这事确实太冒险,万一弄得不对,又变成爱之适以
害之。我看……我看……”她结结巴巴的,声音颤动著。“还是算了吧!”尔旋掉过头来注
视尔凯,他们兄弟二人互相深深凝视,雅晴几乎可以感应到他们心灵间的交谈与默契。然
后,尔旋的眼光落在雅晴脸上了。“雅晴,”他慢吞吞的开了口,有些迟疑,有些不甘心。
“我费了好大力量才说服你。”
“不错。”她盯著他。“怎样呢?”
“我想……”他润了润嘴唇:“我应该尊重我哥哥的意见。”
“那么,你也确定不需要我了?”
尔旋深吸了口气。“大哥是对的,我不能让桑桑复活。不能爱之适以害之。”他有些悲
哀。“不过,无论如何,我要谢谢你,雅晴。”
“很好。”雅晴点了点头,再对室内的三个人一一注视,然后,她车转身子,猛然用背
整个靠在门上,把那已打开了一条缝的房门“砰”然一声压得阖上了。她把帆布袋抱在胸
口,咬了咬牙挑了挑眉毛,朗朗然,切切然,清清脆脆的说:
“你们兄弟两个是闲著没事干吗?你们是找我来开玩笑吗?听著!我不是招之即来,挥
之即去的人!你们好不容易把我弄来了,千方百计说服了我。现在,你们想轻轻易易一句话
又把我打发掉,没那么简单!”
她把手中的帆布袋用力往沙发上一扔,大踏步走到书桌前面,一下子翻开了照相本,正
好是张桑桑的放大照。她低头凝视照片里的女孩:乌黑的眼珠,清秀的眉毛,挺秀的鼻子,
小巧玲珑的嘴,一脸的机灵,满眼的智慧!还有几分调皮,几分倔强,几分热情,几分玩世
不恭……她很快的撕下那张照片,握得紧紧的。“你们无法让桑桑复活,真的吗?现在,你
们给我听著!自从我被你们发现以后,你们叫我做这个,叫我做那个,叫我看照片,叫我背
家谱,叫我听你们兄弟两个吵架拌嘴争执该不该用我!从现在起,我不再听你们,而是你们
听我!”
桑尔凯和尔旋面面相觑,然后惊愕的望向她,兰姑是呆住了,也定定的瞪著她。她坚定
的,咬牙切齿的,清晰、稳重、流利、像倒水般说了出来:
“桑桑必须复活几个月,因为,这是奶奶在她充满悲剧性的一生里,最后的一个愿望
了!我不管你们兄弟两个意见统一还是不统一,不管兰姑怎样举棋不定,让我告诉你们,我
当定了桑桑!你们同意,我要冒充桑桑,你们不同意,我也要冒充桑桑!如果我露了马脚,
奶奶就完了,所以,我绝不能露马脚,换言之,这件事只许成功,而不许失败!我是个渺小
平凡的女孩,从没经过人生任何大风大浪,也从没面临过任何挑战。如今,我面前忽然从天
而降的落下了一项挑战,你们以为,我会轻易把这项挑战放弃吗?即使我没有勇气接受挑
战,你们以为我会让一位饱经患难的老太太含恨而死吗?那么,你们就太小看我了!”她吸
了口气,望著桑尔凯,再望向桑尔旋。“过来!你们两个,我只剩下十天的时间,你们还不
赶快告诉我该注意些什么事吗?”
桑尔凯眩惑的瞪著她,那冷峻的面庞忽然就变得充满生气了,眼珠在镜片后闪闪发丕一
瞬也不瞬的盯著她。桑尔旋用牙齿狠咬了一下下嘴唇,眼眶里居然不争气的蒙上了一层雾
气,他笑了起来,那种折服的笑,那种欣慰的笑,那种充满了惊佩和感动的笑……这笑容第
一次唤起了雅晴内心深处的悸动,在这一瞬间,父亲的再婚,曼如的阴影,服装的纠纷……
都变得那么渺小遥远而微不足道了。她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湿湿的,自己的鼻子也酸酸的。而
兰姑呢?她采取了最积极的行动,她直奔过来,把雅晴一把就拥进了怀里,她有个温暖宽阔
柔软舒适的怀抱。她抱紧她,重重的吻著雅晴鬓边那软软的小绒毛,哽塞的说:
“欢迎归来!桑桑。你瞧,你离开三年,家里并没有改变什么,你最爱的石榴花仍然年
年开花,你亲手种的那排茑萝已爬上花棚了,你喜欢的小花猫已经当了三次妈妈了,狗儿小
白变成大白了。你的老祖宗念过几万万声你的名字了,老纪妈还是爱吃甜食,越吃越胖
了……还有,你的大哥有了未婚妻,快要结婚了。”“是吗?”她惊奇的望向桑尔凯,是真
正的惊奇:“我这个大嫂是我以前认识的人吗?”
“不是。她叫曹宜娟,我给你的信里不是提过吗?”
“哦。她也知道我吗?”
“只知道你在美国念硕士。所以她是家里除了奶奶外,惟一认为你是货真价实的人。”
“我的二哥呢?”她悄眼看尔旋,声音含糊:“大概早就有了二嫂吧?”“不。他还在
东挑西选,等待奇迹出现,给他一个天下少有,地上无双的奇女子呢!”
她悄然回眸,在尔旋那含笑的注视下,忽然觉得脸孔在微微发热了。梦的衣裳7/304
桑家坐落在台北的近郊,靠近内湖。房子是倚山面湖而造,已经造了许多年了。这房子
还是桑尔凯兄弟的父亲——
桑季康所设计建造的,在当年,这算是相当豪华考究的房子了。由于那时内湖还是片荒
凉原始的山区,地价非常便宜,所以,桑家的花园占地就有两百坪左右。花园里保留了当初
原有的一些树木,有橄榄树、椰子树、大株的凤凰木,还有株台湾很少见的梧桐树。据说,
小桑桑当年最偏爱这株梧桐,每当她弹吉他,她就坐在这株梧桐树下弹。有次,兰姑翻到一
阕古人的词,其中有这样几句: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当时,兰姑就有种凄凉而不祥的感觉,没料到,后来果然应验了她的预感。桑家的房子
是两层楼的建筑,屋子很多很大,老奶奶一直希望能亲眼见到儿孙满堂的日子,所以,他们
准备了许多空房间,预备把一间间房子填满。谁知桑季康夫妇遽然遇难,而桑桑又远去了,
难怪老奶奶常叹著气说:
“空房子没填满,满房子倒空了。我们桑家,到底是怎么啦?”兰姑听到老奶奶的感
伤,就会搂著她说:
“急什么,急什么,等尔凯尔旋结了婚,生下了曾孙曾孙女,等桑桑从国外回来………
你还怕我们的房子住不满?只怕会不够住呢!”老奶奶被兰姑勾出的远景而悠然神往了,呆
了半晌,她会悄笑著看兰姑,低声的说:
“他们得加紧一点才行呢!我怕我不是彭祖,能活到八百岁!”“说不定您比彭祖还长
寿!”兰姑笑著说。
“算了,我才不当老妖怪!”奶奶又笑又摇头。
尔凯尔旋迟迟不婚,桑桑一去无踪影,桑家的空房子仍然空著。在桑家工作了快三十年
的老纪妈,依然把每间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纪妈原是军眷,丈夫已经去世,被桑季康夫妇
雇用的。她曾看著尔凯尔旋和桑桑的出世,也抱大了他们,现在,她和奶奶、兰姑都成了朋
友,分享著她们的喜乐哀愁和一些秘密。如今,她已是桑家的一员,和桑家不可分了。桑家
在尔凯尔旋兄弟手上,陆续有些改建,例如,他们加盖了车房,因为兄弟两个各有车子;他
们加高了围墙,因著曾被小偷光顾过。他们用镂花的铁门换掉了原来的木门,门边竖上一块
牌子“桑园”。桑园,附近邻居都这样称呼桑家的。五年前,桑尔凯不知从那儿弄来十棵小
桑树,一溜儿排列的种在南边围墙下,如今,小桑树都已长得又高又大,超出了围墙。兰姑
经常摘下满把满把青翠的桑叶,送给附近养蚕的学童们。桑园在内湖区已经耸立了二十几年
了。二十几年来,多少辛酸,多少秘密,多少故事,多少兴亡……都在这围墙中默默的滋生
演变。工业社会进步神速,各种故事都天天在发生,没有什么人去注意桑家的事情。桑家兄
弟都已成为有地位的工商界新秀,兰姑默默的照顾著老的和小的,奶奶老了。老得看不见,
听不清了,老得不敢去期望未来,而只能活在记忆里。记忆中许多小事都那么鲜活许多影像
都那么清晰。这些影像中最鲜明的该是桑桑的脸,和桑桑的声音了。扬著眉毛,瞪著乌黑乌
黑的眼珠,咧著嘴,嘻笑著又叫又嚷:
“奶奶,看我打网球!”
“奶奶,听我弹吉他!”
“奶奶,我穿了件新衣裳,漂亮吗?”
“奶奶,我讲故事给你听!”
“奶奶,我最爱的石榴花又开了!”
“奶奶,你瞧那梧桐树落了一地的叶子!”
“奶奶,我学了一支新歌,梦的衣裳!你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