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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只好苦着脸道:“卑职实在不学无术,字都识不太全,丁少爷这话,真的不明白是啥意思,等回去之后一定好好学学……”
“嗯,好吧,说正事。”丁一放下茶盏,指着那跟张大从手下一样瞬间如被石化在那里的黑痣汉子说道,“这厮说是学生宅中立了契的奴仆,结果不听使唤还对学生恶语相向。学生管教他一下,却说是你生死兄弟的堂弟,但教你知道便要学生家破人亡。故之方才遣人去请你来。”
张天赐听着望向那黑痣汉子,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怕那厮立时要被张大人凌迟割碎了不可,别的也就罢了,居然敢大放厥言说自己要让丁一家破人亡?这是怕死得不够惨么?张大人是会来事的,冲丁一抱拳一揖道:“丁少爷,朗朗乾坤有正气!岂容这等宵小作怪!便让卑职料理了他……”说罢绣春刀已抽出半截。
“张试百户,你是当本官是死人么?”一直没有开口的黄板牙冷冷地在边上说道,伸手把自己的腰牌抛给了试百户张天赐,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又都是京师的锦衣卫?加之张天赐也不是蠢人,这位明显潜伏在丁宅,应该就是上面哪位大人物派下来的,能指使动一个锦衣卫百户的人,屈指可数吧?
张天赐不觉出了一身毛毛汗,但当他抬起头来,却见丁一端着茶盏似笑非笑望着他。
这便让张天赐纠结了。
眼前这位百户,虽然从没见过,不过那腰牌绝对假不了,与上官顶着干那便是官场大忌,何况于这位还是明显有司职来这里潜伏的,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真个顶下去吃亏的肯定还是自己。
但这位丁一丁秀才,也自然是不简单的,指挥佥事王林王大人亲自关照的人物,更别提督公那茬。——————————————————————————
《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一。驾帖之伪:“祖制:锦衣卫拿人,有驾帖发下,须从刑科批定,方敢行事,若科中遏止,即主上亦无如之何。如正统王振、成化汪直,二竖用事,时缇骑偏天下,然不敢违此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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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谋逆(四)(求收藏求推荐!)
张天赐知道自己得选择站在哪边了,哪一边他都不愿得罪,哪一边他也得罪不起。
而那个黑痣汉子却一下子活了起来对着那些仆役煽动道:“大伙别怕这狗秀才!今天他的事破了,锦衣卫要来抄家拿人了,大家还犹豫什么?”原先揍了他一通的那两个家仆,此时也悄悄收回了包扎着的手,缩在人群里面不敢抬头以免被那黑痣汉子想起。
立时那些奴仆里就有十数人指出来,纷纷指责丁一平素如何欺压善良,多行不法。不单有说丁一没事就偷窥宅院里女人洗澡、偷了青春奴婢肚兜把玩,甚至还有狠毒的居然说丁一准备图谋不轨谋逆!
“丁秀才啊,看来这是罪证确实的铁案啊,你可以问问那位姑娘,仆人还是能证主的,不论何朝何处,你这要谋逆啊,不在亲亲相隐的条文中!”那百户冷笑着,对张天赐喝道,“丁宅谋逆,全部拿下!”
“慢。”丁一摇了摇头,对这位百户说道,“看来尊驾是硬要和学生过不去了?”
张天赐下意识退开半步,他恨不得能立时消失才好。丁一出了事,若是指挥佥事王林王大人怪罪下来,他绝对吃不消的;但经历司却是锦衣卫指挥同王山王大人捏在手里的人马,搞不好这位百户就是同知王山派下来的,他姓张的只有一个脑袋两只手,他得罪得起哪一位?
至于张天赐身后那些校尉、力士,更是很自然都缩了缩脖子向后偷偷倒腾,能在张大人面前自称本官的,至少也得是个百户吧?正六品的锦衣卫百户面前,哪里有他们说话的余地?人家百户大人要弄张天赐大人,大约还得走一番手续;要捏他们这些军余、校尉,那还有什么难的?
丁一坐直起身子冲那位百户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那位百户大人不由得贲然大怒!要是还没亮出身份,那主家使唤奴仆倒也正常,问题是现在都摆明车马了,这丁一不过区区一个秀才,在他这正六品的锦衣卫百户面前居然还敢摆谱?不禁冷笑道:“竖子无礼!”
“无礼?学生管教家人,你突然出来插上一脚,倒是谁无礼了?”
那黄板牙百户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原来这是你丁家的家事?家主管教奴仆又没闹出人命,的确就算是衙门里也不理会的。”不过他起身却又坐落,一脸狞笑冲着那些仆役问道,“九年秋七月,有人记得驸马都尉石璟的家事么?”
这些奴仆有不少都是京师长住,各大宅院府第的诸多流言逸事专是他们最为喜见乐闻的东西,当于便有人道:“可是那驸马爷因为骂家奴而被投入诏狱的事?若是那事倒是记得的,谁也没想到堂堂的驸马爷骂自己家奴骂出事来。”【注】
那黄板牙百户点了点头道:“嗯,看来也不是只有本官才知道,公道自在人心嘛,何况于谋逆!这是家事么?”
此言一出,那些告过密卖过府里消息的下人,哪里还有不懂这百户是要给他们撑腰?看看驸马家的吕宝,就是因为靠山硬朗,就是驸马爷也骂不得,硬把人家主弄进大牢里去了;虽说这百户兴许没吕宝的靠山那么硬,但丁秀才也不是驸马都尉啊!丁某人跟驸马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好吗?一个百户还不治不死他?那不就和捏只蚂蚁一样!
于是前前后后二三十个奴役便气焰愈加嚣张了,开始有人嘴里不干不净骂着粗口。纷纷叫嚣着丁一时日无多云云,这可不比容城那班读书人还多少扯点典故有所讲究,这完全就是市井式的谩骂和诅咒式的脏话,例如什么“尔母出教坊司也!”、“汝母婢也!”这放在丁一前世听着感觉还骂着蛮斯文,其实在这年代来说,却是颇为恶毒的了,因为那就是“你这婊子养的!”、“你妈是小老婆!”的意思——教坊司不就是官妓么?家中奴婢生子,就被收为妾,不就是小老婆么?
“张大人你知道腰牌上的暗记么?这可是有讲究的。”丁一却不理会他们的叫骂,见这黄板牙并没过来的意思,便冲着张天赐微微笑道,“近来学生可是碰到过类似的骗局,如果张大人不懂这腰牌是如何做假,不如还是让学生鉴定一番。”
黄板牙不禁狂笑,这实在是让人抑压不住的可笑,天下有人蠢到会用假的锦衣卫朝参官腰牌,在天子脚下首善之都的京师行骗?当下却对张天赐说道:“让他看!本官便看看这酸丁能看出什么来,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逃!”
那块腰牌拿在手中张天赐便觉得火烫一般,忍不得使它早时离开自己的手,只是先前这个百户装腔作势却不拿走,所以他才一直捧着罢了,此时听着如蒙赦令,马上走过去将它递给丁一。
“那位校尉,麻烦你把腰牌也给学生看看。”丁一将那百户的腰牌摆在台上,却对张天赐身后的一个校尉如此说道,“哼,之前那骗子自以为做假手法高明,却不知道这腰牌是有暗记的,只须取校尉腰牌合在一起,立时假货便无所遁地!”
那黄板牙百户听着笑着腰都直不起来,却指点着丁一笑骂道:“他娘的你这酸丁,还真以为爷是骗子?你那脑子里都是豆腐脑么?”说着对张天赐身后那校尉说道,“给他,不然怎么叫这酸丁死心?”
那校尉望了张天赐一眼,见该管上司点了点头,却便把身上腰牌取下递给丁一。
丁一将两块腰牌取于手上,上下抛了一下,却对黄板牙问道:“真要学生鉴定?若是学生鉴定出假的,恐怕你就不好看了。”
黄板牙冷笑着,带着一脸猫逗老鼠玩的的表情,挥了挥手笑道:“只管去做,此时求饶于事何补?”
“好。”丁一点了点头,顺手将两块腰牌塞进边上煎水的红泥炭炉之中。
“竖子敢尔!”那黄板牙一时须发皆张,也顾不得这六品官的形象了,急急冲过去便将那红泥炭炉踹翻在地,不顾上面那壶水被踹翻刚好溅到他脚上,也不顾那火炭一块块被风吹过愈加明亮炽热,伸手便进那炭里寻拔他的腰牌。
那块校尉的铜腰牌倒是一下子寻到,被那黄板牙拔到一边,他那块木质的腰牌却就怎么也找不到。丁一在桌上拿起抹布,拈起那块刚放进炉里略有些烫手的铜腰牌,扔给那校尉笑道:“看,真的便是真的。”
那黄板牙失神蹲在地上,喃喃道:“怎地烧得这般快?一个秀才,怎地敢做这等样事?”
丁一长叹道:“学生都说了,若敢让学生鉴定,怕你脸上不太好看的,我看腰牌上写着,朝恭官悬带此牌,无牌者依律论罪。这下好了,你没牌便要依律论罪了。不过你冒充官员想来够杀头了吧?来来,马大人,移步过来一下。”说着丁一便向张天赐招了招手。
后者惊魂未定走了过来,却见丁一指着那黄板牙:“此人冒充官员,大明律学生不太清楚,想来总归是够杀头的了,你来做见证。”
丁一压低了声音,用只有黄板牙和张天赐能听到的音调说道,“驸马骂家奴,骂到自己进锦衣狱,为啥?因那家奴是阉党啊。方才想唤你过来,便是想告诉你,学生因有位世叔是司礼监太监,所以现在也身不由已变阉党了。”
丁一说他有个世叔做到司礼监太监,那不就是督公么?黄板牙只觉心中发寒,突然间觉得自己真是蠢到透顶!为何上峰只让他恶心丁一,却没有别的吩咐呢?因为王振是人家的世叔,看来连同知王山大人都不好直接下手打杀的关系啊!
偏偏自己还想能套上个谋逆办成铁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