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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奔出很远,丁一才缓了下来,抽出那边弯刀,倒吸了一口冷气:大马士革钢!
这可不是几百年后无良刀贩,酸洗出来、用砂纸一打就没有的花纹啊,这玩意不必多高深的监定水准,只要认真看过真品,视力没问题,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而丁一就曾在博物馆里看到过真品。这玩意说起来,恐怕还要比丁一胯下这匹应该有汗血马血脉的白马贵重,真是官二代出手非同凡响啊。别说后世了,就是现时正统十四年,拿到京师去,也值许多的银子啊!
不过丁一苦笑着还刀入鞘,那个母豹一样的女人,他真的怕敢见她,只望后会无期就好。她不单是极度强势,而且似乎所有的纲理伦常在她面前都不存在一样,她想怎么整就怎么整!丁一真发作起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论心狠手黑也不是做出来,但还是吃不消那位安答。
因为他始终还是有下限的。
例如要立威,丁一还是会在对方的手摸向刀柄之后再出刀。
他很清楚,若果是巴达玛,她绝对不会等,她想做什么就会直接去做——哪怕她明知在对方拔刀之前,她已足够可以杀死他一百次,也不会去等对方摸上刀柄。她真的就是一种野兽的思维,没有说突然单方面宣布丁一是她安答会不好意思、要把丁一这安答借酒逆推会下不了手、或是说把女儿许给安答做不出来之类的感情,没有,她那真不是装腔做势,是整个人就完全是动物性,从里到外就是一头人形母豹。
丁一长叹了一声,拍马向那个名义上已属于他的部落驰去。
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夏季已是尾声,草原上去到秋时便是马壮膘肥,每一次游牧民族对农耕民族的战事,都会在这时候开始,丁一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消磨了。
嘎达斯无疑在这个部落里很有威望,而巴特尔在面对马匪的厮杀里也充分展现了他的武勇,有着他们两个领头,迁徒的过程里并没什么太大波折,而且刚刚被马匪冲击的牧民们,他们需要英雄,那是能够让他们得到心理上平安的守护。
而丁一无疑就是这个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
哪怕他们觉得,他是一个如同妖魔的英雄。
也是英雄。
但在丁一回到部落里时,嘎达斯却恭敬地告诉了他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那颜,巫都干回来,她想见你。”他的眼睛下意识地躲闪,隐藏着某种内心深处的**,他是个聪明人,可惜因为年代的局限,他不知道什么叫做犯罪心理侧写,也不懂得肢体语言往往会透露许多真相。这一点来说,大明的文官里,不用说首辅了,便是李贤和商辂,也要比他强出无数倍,尽管他们也一样没学过这些东西,但所谓读书养气,往往会无师自通去控制自己的肢体行为。
丁一看着嘎达斯,从他的眼神,他的肢体语言,无不透露出他强行抑制的内心的兴奋。看起来,嘎达斯认为现在他有一个机遇,而他正在犹豫是否要捉住这个机遇,他在权衡着风险……
最为直白地说,他所提到的巫都干,应该很不简单,至少在他的认知里,觉得足以和丁一抗衡。所以,他在考虑站队。
“为什么她不来见我?”丁一平静地向他问道。
话一出口,丁一就知道自己可能说错了。
因为嘎达斯的嘴角动了一动,很显然他控制住自己想要冷笑的**,但丁一却仍然能解读出,那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潜台词。
丁一不动声色,话锋一转:“不过,我去看看她也无妨。”
嘎达斯有点失望,但他还是恭敬地在前引路,他想不到丁一这么狂暴——按他立威时弄死那几个牧民的手段,还有他面对马匪时的出手,嘎达斯得出的结论——会愿意去见巫都干,这样他预料之中的冲突,居然就消蚀无踪了。
看看走进巫都干的帐篷里时,丁一皱起了眉头。
坐在里面的那个女人,以她的安着鹿角的帽子和顶端铜制的飞鸟饰物来看,明显是个巫婆,不,应该说是萨满,蒙古萨满。(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洗剑血成川(二)
蒙古人不是信藏传佛教的么?什么大喇嘛之类啊!
丁一在这个时代久了,也不是当初搞不懂一两银子买多少米的错误了。蒙古人信喇嘛教,这不单是武侠小说里金轮法王之类的符号化象征,史书上丁一也记得,最强大通天萨满阔阔就是被成吉思汗杀掉了,然后到忽必烈的时期,大喇嘛八思巴都成为帝师了。
甚至丁一还隐约记得,据说这个八思巴,还是后世那什么**的前世之一。
怎么出来个萨满?
其实这中间有一段时期,也就是在蒙元被驱逐出中原之后,佛教开始势弱,而萨满有所复苏的。男萨满称为博,而女萨满则称之为巫都干。其实就算在藏传佛教强盛时,上层以行政命令推行佛教,但下层牧民依旧信萨满的,也不在少数。
比如说路过山巅上萨满的灵堂敖包——没错,就是《敖包相会》的敖包——叩个头,并不少见。连喇嘛贵族最后也只得改变主意,就在原来萨满的敖包上插上藏文经旗,取消血祭,改用素供。本身嘎达斯说出巫都干这个名字,就是女萨满的意思。但不是专心研究历史的人,一般来讲,不知道这关节很正常。
丁一不知道这个时期的萨满教复苏,并不出奇。
并且面对这位女萨满时,丁一也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你想见我?”
“不!我不想见你!”这位看上去也就三十左右的巫都干突然尖叫起来,然后她跳起疯狂的舞蹈,似乎是一种类似战舞的东西,她指着丁一,念叨着一些他根本听不懂很偏僻的蒙语,又或是她根本就如同臆病患者一样在胡言乱语。
丁一笑了笑。并没有惊慌,维稳的时间里,他看过太多的臆病患者了,还有自称天神下凡的,大约和眼前这位巫都干,也是有得一拼的,恐怕信徒不见得比这巫都干少。丁一冲嘎达斯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我和巫都干聊聊。” 嘎达斯没有想到,巫都干会主动跟丁一起冲突,他抑制着心里的激动。低头出了蒙古包。
嘎达斯并不担心丁一对巫都干不利,历代的萨满,都是身手极为强悍的存在。《蒙古秘史》记载着通天萨满阔阔出在严寒的天气里,赤身**出入于森林之中,坐在冰河当中。水蒸气在他头顶上浮动。
而在蒙古包里,巫都干正在尖利地吼叫着:“我没有什么要跟你聊!滚开!你为什么不下地狱!你不该存在于这世上!”她一样舞蹈着。一边如同羊颠疯一样的抖动着。丁一耸了耸肩,从向不离身的背包里摸出一小撮茶叶,从那卷八股范文上撕了一角纸下来,卷好以后,打着火镰点燃了,好逸待劳欣赏着巫都干的表演。
其实他并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镇定。从来到大明朝到现在,他第一次感到恐慌。
因为这个巫都干说“你为什么不下地狱!你不该存在于这世上!”这已经无限地接近于他夺舍的真相了。正因为恐慌,他才卷起一根茶叶烟卷,来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这么说。但丁一也不打算去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说。
也许她只是随口胡诌;
也许她真的有本事看破了真相。
但都不是丁一所关心的。
到底是忽悠她?还是杀死她?
才是丁一所要考虑的事情。
茶叶卷成的烟卷烧了三分之一,丁一终于开口了:“你不记得我了?”
这个很无厘头的问句,让巫都干愣了一下,打断了她激昂的咒语和满带攻击性的舞蹈。
“我记得你。”丁一抽着茶叶烟卷,看着眼前这个女萨满,缓缓地说道,“你不记得了?你比我先来,你出世的那天晚上,有一颗坠落的星星,划过草原,是我从天上下来时,专门过来看你一眼。”
萨满不是认为自己是上天派来的使者吗?丁一就给她整一个咱们一起从天上来的。
这叫纯胡扯,若这女萨满是白天出生,那总也是有晚上的嘛,“出世那天晚上”说得过去;若是晚上出生,那自然就更不必提了。至于会不会有一颗流星划过草原?谁记得啊……这完全就是不怕被揭穿的瞎话了。
她便愣住了,从来没有人跟她这么说话。
“这个部落,以后就叫‘都音’或者‘丁’。”丁一扔下烟头,站了起来对她说道,“刚来到这个部落,我没有看见你。还以为我记错了要去重新寻找,嗯,现在很好,我们又在一起了。”然后他就冲女萨满点了点头,走出了蒙古包,因为他快要吐了,不单是被自己恶心的,更是那女萨满的蒙古包里,有着各种古怪得让人作呕的味道。
“站住。”女萨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她走了出来,要比丁一矮上一个头,大约只有五尺三寸左右,没有戴上那鹿角的帽,也没有拿着那铜鸟的手杖。在阳光下,丁一第一次看清了这位巫都干的样子,她的右脸纹着各式的刺青,大约因为那些刺青的关系,看上去极为狰狞;而没有任何刺青的脸,漂亮是谈不上的了,但很柔和的脸部线条与眉目,没有开口便能让人觉得很亲近。
看起来象是两个截然不同人格的体现。
“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吗?行走于生人之间的死者。”她用刺满刺青的那半边脸,对着丁一,哪怕是在阳光下,也让人望之心头发毛。她说着甩开身上的外袍,一把黝黑的斧头把持在手中,她骨节粗大的手握在斧柄,丁一看着不由得眼中一紧,她用食指和拇指圈着斧柄,其他三指都是虚握,这样对于挥斧的灵活性和力度,都有着极好的掌控力;而且那斧并不会太大而让进攻时现得呆滞,也不会太小让攻击力不足,她应该是专门根据自己的身体条件而选择的兵刃,这绝对是一个高手,用斧的高手。
丁一此时又听见了脚步声音,他用眼角的余光瞄去,却看见至少有七八个先前他在部落里没有见过壮实男子,他们提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