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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起吊针架,我重新挂了袋维生素上去,换了针头按住了木乃伊的手腕。
他很明显地抗拒了一下,我从手腕改到肘部的静脉,这地方气力不好分配,因此任他再怎么挣扎也是枉费。有意思的是他似乎也明白这一点,在我把针扎进去后他没再尝试挣扎,看样子时间令他存在于大脑的人性开始逐渐复苏,我拖了张凳子在他身边坐下,一边翻了翻边上仪器里读出来的数据。
数据显示不太好,很多地方都在出现衰竭的迹象,这是很显然的,正常人尚且无法靠吊针来过活,何况一个新陈代谢如此发达的人。大量细胞的再生正在不断消耗着他的体内为数不多的内存,如果继续得不到能量的补充,他会因为过快的恢复速度而导致死亡。
“他仍然拒绝饮食么?”听到门口传来小默罕默德的脚步声,我问他。 “是的,并且情绪波动很大。你最好看看他的脑电图。”
我依言过去看了下脑电波的数据。 他脑电波的数据很不稳定。有时候是笔直一条线,什么都没有,有时候会突然出现一些纷杂的线条,但持续时间不太长。当然这样的数据都是在可接受范围的,直到我一路往上拖,突然间一大片黑色的出现,突兀得令我手不由自主一抖。
那是一大片被仪器划出来的线条。之所以说一片,因为那些记录脑电波峰值的数据线已经长到超过了纸上的水平线。大量黑色的线条在纸上近乎狂乱地划出一大片狂草似的峰值图,虽然病理不是我的专长,但这一大片令人触目惊心的线条足够令人大吃一惊。
“这数据是怎么回事?” “看到了?那是昨晚他袭击你时出现的,是不是有点可怕。” “很可怕。” “幸好时间不长,如果再持续相等的时间,我恐怕他大脑会崩溃。” “你是说昨晚他那种袭击的方式同他大脑有关?” “不然你说怎么解释。”
我没回答。在医学方面他是专家,而我只有听取的份。 “所以你说的巫术,用比较客观的名词来套的话,那可能是由他脑电波所构成的某种特异功能。” “听起来有点科幻。” “总比你的巫术靠谱点,亲爱的。你别忘了二次大战时德国人的地下研究所对这个做了多少研究。” “我知道,但谁也没看到过那些研究资料,所以只能说是浮云。” “那昨晚的袭击是不是浮云?”
我再次沉默。 想起刚才在照片上看到的“苍龙压宝鼎”,我想我好像大概了解了那些古埃及人用这东西到底在镇压什么。 一个具有“妖之瞳”的男人,并且他还具有能用脑电波来操控一些东西的能力,这么一个人别说是在当时,就是处在现在,也是个异类。 “我开始怀疑他当时是不是正常死亡了。”琢磨着,看着那张被纱布层层包裹的脸,我道。
“他骨骼年龄显示在三十岁左右,这么年轻,并且身体上没有检查出任何病症,显然不是正常死亡。” 听他说到这一点,我不由得一怔。
是的,这么些日子以来,一直很多事情在忙,很多东西在考虑,以至于我竟然忘了去考虑这一点——这男人在几千年前到底是怎么死的。 在给他做尸检的时候,我们没在他身上发现任何致命的伤口,也没有找到任何疾病的症状。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看,存在于他身上的谜题有那么多,而你整天能想到的只有怎么去用他来赚钱。”不失时机地指责我,似乎是小默罕默德除了做研究外最大的乐趣。但虽然觉得他说得也不是没道理,我却不以为然。“不然想些什么?你研究他又是为了什么,小默罕?不外乎名,但自古名利就是两兄弟,亲爱的,你不比我高尚多少。” 一句话说得他没再言语,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转身走了出去。
我继续翻看那些记录。记得小默罕默德昨天还是前天跟我提过,如果木乃伊测量出来的数据继续变糟的话,可能得把他弄到小默罕默德的医学院去,那是小默罕默德除了我这边以外的另一个工作的地方,它有全埃及最好的医疗设备。
不过也就意味着我失去了对木乃伊的控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琢磨着,我把记录丢到一边,用棉花蘸了点蒸馏水,朝木乃伊的嘴上擦了擦。他嘴唇部位的状况有点糟糕,本就脆弱的皮肤因为干燥而离开了不少口子,很明显的脱水的迹象。
水碰到木乃伊的皮肤,他动了动,脸再次朝我的方向转了过来。我趁机把蒸馏水瓶塞到他嘴边,从他微微张开的牙齿间把水灌了进去。
但没成功,水流进了他的嘴里,又从里面流了出来,这鬼东西有着太强的抵触心理。
不过只要有吞咽的能力,还怕这水灌不下去么。我用瓶口抵着他牙齿,将他嘴硬撬了开来,继续将水朝里倒。但这一举动立时令我后悔,因为在水朝他喉咙里灌入的同时,他被呛得猛地咳了起来。
由于身体被捆绑得太紧,他没有更多空间可以让自己的咳嗽得到释放,以致这小小的症状成了种刑罚。要咳却无法好好地咳出来,回流的液体因此冲击到了他气管和鼻腔,一时间他喉咙里咔咔一阵响,继而一点声音也没有了,连同他挣扎的动作。
一切由始至终只不多短短几秒钟,快得令我连采取措施的时间都没有。 我拿着瓶子呆站在原地看着他,直到边上蜂鸣器因为检测不到他的呼吸而尖叫起来,我才陡地回过神。立刻用力扯开他脸上那些几乎连他鼻子都一并裹住的纱布,一边朝外大叫:“默罕!快进来默罕!!” 可是很快声音卡在了我的喉咙里。
就在最后一层纱布从那木乃伊脸上拆开的时候,他那双眼睛倏地睁了开来,径自看向我,并没有因为突然而来的光线而受到干扰。 但令我吃惊的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眼睛里的笑。 那种淡得几乎稍纵即逝的笑容。安静而优雅,漂亮得几乎令人一时忘记了拥有它们的那张可怕的脸。 可是这好看的笑却令我两只手不自禁地抖了起来,以致手里的水洒了他一身,因为那同时我看到,就在他身体的另一侧,我刚才没注意到的地方,捆绑住他手臂的那卷胶布竟然已经被割出了老长一条口子!
就像昨晚那把手术刀,一块塑料片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操控着,在那卷胶带上以极快的速度锉动。天知道究竟这样锉了有多久,它通体血肉模糊,但毫无中断的迹象。 “啪!”紧跟着一声脆响,最终那块胶布被完全割断,他伤痕累累的手从里面霍地伸了出来。
目睹这一幕我赶紧朝后退,却哪里还来得及,疾如闪电般的手指一把扣住了我的喉咙,翻转,我几乎是立时被他控制在了他的手腕间。
“A!!”被迫转过身的时候,我看到小默罕默德脸色苍白地站在舱门口,手里握着枪,却因为无法瞄准目标而不知所措。与此同时骤然一股劲风从我耳朵边疾啸而过,随即砰的一声巨响,那张原本摆在我身后的手术台笔直射向了密封舱大门处,顷刻间在那道金属的门框上被撞得四分五裂。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碎在空气里的是大片胶布和绳子,掉在我身上、地上,仿佛一种讽刺,一种对安全所持笃信的讽刺。 小默罕默德说,昨晚攻击我时所释放出来的脑电波,已经是这木乃伊所能承受的极限。那么现在呢,现在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他这会儿如果还醒着是不是能回答我,他倒在离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虽然当时他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但还是没能逃过手术台那一下撞击。被撞的一刹那我看到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那瞬间我有种兔死狐悲的恐惧。 以致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缓过劲来,直到突然间脖子上火辣辣一阵疼,这才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岂料这动作令我的状况转眼变得更糟。 就好象拖着团破布,或者更轻更廉价的什么东西,那活尸手一转把我整个上半身夹在了他的腋下,然后拖着我径自朝前走。 剧烈的疼痛令我试着想挣脱,却很快就放弃了,因为那只会让我更加疼痛而已,他的手指和臂膀硬得就像最尖锐的矬子和刀子。
一直到墙边,他胳膊朝前一松,我立刻朝前撞了过去。一头撞在墙上,撞得几乎晕厥,偏偏脑子却清醒得很,清醒地感觉着大脑里排山倒海般的震荡,清醒地体会到什么叫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而他却并未就此放松对我的钳制。
施加在我脖子上那股力气突然间再次增大,我一下子被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巨大的冲力令我不由自主张嘴就吐,随即脸上火辣辣地一疼,他扬手抽了我一巴掌。 那一下几乎令我左耳完全丧失听觉,不过总算让我又再度恢复了视觉。耳朵里一片嗡嗡作响,我模模糊糊看到这个活尸正抬头望着我,或者说观察着我,用他那双漂亮的,但感觉不出一点温度的眼睛。
不知为什么,我朝他啐了一口唾沫,于是他再次抽了我一巴掌。 “巴塔里瓦卡,埃洛达,哈卡塔里姆瓦拉。”抽完后他对我道。
却没想过我根本就一个字也听不懂。所以我咧开嘴冲他嘿嘿笑了起来,不出所料,他的手再次扬了起来。 我咬住牙等着挨揍,可是那一巴掌却没有过来。 不知为什么突然顿了顿,那只枯柴似的手慢慢收了回去,这同时扣着我脖子的那只手再次用力,他提起了我又将我朝墙上撞了过去。“库拉!库拉马萨瓦塔,艾咯?!”
木乃伊化的脸上是看不出多少表情的,但我听得出他很愤怒,愤怒地在质问着我什么,遗憾的是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FUCK YOU。”所以我也用他听不懂的话骂了他一句,然后一脚朝他□踢了过去。
他毫无防备,或许因为我在他眼里是只已经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老鼠。所以这一脚踢得他措手不及。
剧烈的疼痛令他一下子松开了钳制住我的手,我得以一跃而下朝门外直奔过去。
“艾伊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