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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
那笙的声音里毫无中原女子的羞涩,爽朗而热情,有一股热气丝丝缕缕触及了他的肌肤——那是那边火堆旁大家争抢得来的食物罢?那些流民为了一勺半勺的差别,尚自和铁锅李争夺怒斥不休。而这个女孩,却将自己的那一份食物慷慨送给了他。
苏摩嘴角往上弯了一下,似乎有一个难得的笑意,没有说话,但是却伸出了手。热情如火的东巴少女连忙将手中破旧的陶碗捧过去,放在他手中——傀儡师的手指冰冷。
“还热着呢,快些吃,风那么大很快就要凉了呀!”看见对方没有拒绝,那笙的眼里满是笑意。然而苏摩只是将陶碗静静捧在手里,一分一分感觉着碗里食物传过来的热度,却丝毫没有用餐的意图。
风雪很大,转眼碗里的东西已经结成了冰砣子。傀儡师笑笑,不说话,却是将食物原封不动的还给了那笙,转头走了开去。
“……”东巴少女愣了半天,这个人难道不要吃东西、而只需要取暖么?那笙伸出手指,戳了戳冻得坚硬的面糊,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去火边重新热一下自己吃了。
刚转过身的时候,忽然间风里传来奇异的噗拉拉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翅膀在扇动,搅起了满天飞雪,飓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那笙手里的碗啪的一声掉落,手下意识捂住了脸,被大风吹得连退三步。
“天呀!快看,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大风里,传来了同行流民的惊呼,惊惧交加。
那笙透过指缝,看着昏暗的飞满雪的天空,忽然也是脱口惊呼——一只巨大的黑色翅膀,从雪山背后升起来!扑簌簌的飞过来,掠过山顶山与天交际的地方,然而,那样巨大的鸟儿,却始终在山那一边飞着,只有翅膀露出山巅。
黑色的翅膀遮掩了飞雪后的天光,扑扇着引起激烈的旋风,搅得积雪飞扬,如同崩溃一般从山巅呼拉拉滑下来,白色的巨浪呼啸着直奔山腰这一群休息的旅人。
那笙看得呆了,和所有流民一样怔怔站着,目瞪口呆,耳边却听到了一声轻叹:“是比翼鸟……看来翻过雪山,天阙就到了。”
天阙?少女一震,眼中有欣喜的光闪过,也不顾那只奇异的鸟了,回过头去看着那个傀儡师,惊喜:“你说天阙快到了?真的快到了?!那么就是说,我们……我们快要到云荒了,是不是?”
传说中,天阙位于云荒东南,是隔开中州大陆的屏障——如果旅人平安到达天阙,便可以算是到达了传说之地。
“首先看到的是黑鸟……看来真是凶兆啊。”苏摩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静静听着风里翅膀巨大的扑扇声,低低判断。
——他的预言是瞬间实现的。
被大鸟翅膀卷起的旋风摧动,雪山顶上的积雪呼拉拉全崩了下来,如同滔天白色的巨浪、滚滚卷向半山腰里那群怔怔发呆的流民。坐在山势最高处的那几个人,转瞬被湮没在雪浪中。
“雪崩了!”那群吓呆了的人忽然听到一声巨喝,把他们惊醒,“快逃!快逃!雪崩了!”
伴随着大喝声的,是砰砰的金属敲击声,原来是在众人惊呆时、铁锅李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一把将随身的宝贝铁锅从火堆上操起,也不管尚自滚热,便捡了一根柴枝用力敲着锅底,一边厉声大喝。
“哎呀!”那笙也被惊起,回头,看到转瞬间那骇人的雪浪已经扑面而来,少女的脸色转瞬苍白。然而在那样可怕的自然力面前,通灵的少女也一时吓得手足僵硬,想拔脚逃开,双脚却软了一样不听使唤。
几十丈高的雪浪如同天幕般、兜头扑下,湮没了所有。
※※※
湖面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黑沉沉的夜幕,以及湖中的城市。
城市正中,庞大的白塔高耸入云,壁立千仞、飞鸟难上。
高塔顶上的风也是分外猛烈的,吹得衣袂猎猎舞动。白塔底层的基座占地已有十顷,塔身一路上来有柔和的收分,但即使如此、到了塔顶上依旧有二顷的广大面积。
这样大的地方,其实只有寥寥几座建筑:神庙,观星台,祭坛。
观星台上,夜凉如水。风起,女子拉紧了素衣,手中的算筹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她身边是一位年老的黑衣女人,她仿佛听到了风里什么不祥的声音,在观星台上颤巍巍地转过身,望向东南。
——那里,仿佛有一片黑色的浮云、遮蔽着星夜。
“比翼鸟惊起——又有人到达天阙了。”老妇人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那些飞蛾扑火般的中州人啊……天阙上,又要多几具僵冷的尸体了。”
“天狼星色变赤红!”蓦然间,身边那个沉默的少女出声了,抬头看着黑夜里的星辰,手指遥点,声音冷漠,“——巫姑,有个不祥的人来了!”
“圣女,你说谁来了?!”老妇人浑浊的眼睛变得雪亮,隐隐居然有野狼般的冷芒,一下子匍匐在素衣少女脚下,“不祥的人么?圣女,请你再次推算那人的具体情况,以便让巫彭派人早日除去这个不祥吧!”
看向东边天际,暗夜里,哪里有一片如星非星、如云非云的薄雾笼罩着天阙。
“是归邪。”少女看着天象,慢慢回答,“有归国者回国。”
“请圣女示下。”巫姑俯下身去,请示。
“我算不出。”片刻的沉默,看着天狼星的少女却是低下头来,冷漠的回答,“我算不出来那个人是谁……但是,危险和不祥在靠近云荒大陆。”
巫姑怔住,抬头看着至高无上的圣女——这世上,难道有连辉圣女都无法推算的人?
※※※
湖面辽阔无垠,宛如接着大海。
湖的另一边,无数的双翼轻轻掠过雾气,骏马的四蹄无声落到地上。长着双翼的骏马神俊非凡,有着长长缎子般的鬃毛,奔跑起来飘曳如梦。马肋下的双翅薄如蝉翼,甫一落地便收了起来。每一匹马高而平的额心,都有一点白色的星芒。
然而,奇异的是、马背上的骑士一色黑衣,袍子一角在风中飞扬,然而每个人脸上却是戴了头盔和面具,将整张脸遮挡,脸面具后的眼睛都是黯淡无光的,宛如两个黑洞。
仿佛刚巡视了一遍自己的领地,一蓝一白两位骑士带领乘着天马的军团从天空落到地面,准备回到大本营。然而,落到地面时,带队前行的两名骑士却勒住了马。
“白璎,有什么人要来了……”左首坐着的是一位蓝衣的骑士,他仰起头看着中天那一颗最孤独也最明亮的星辰,“得快回去禀告大司命。”
——天狼星已经变成了暗赤色,寂寞的放着冷光,似乎暗示着苍穹下将要流出的无数鲜血。无论在他们空桑国人、还是如今的冰族看来,天狼星都是灾星,当天狼星出现的时候,就会有大灾难降临人间。
“好,你先回去,蓝夏。”并骑的,是一位女骑士,白色的纱衣在夜风中扬起,“我去天阙那边提醒一下魅婀。”
“小心。”似乎女骑士的地位还在他之上,蓝夏虽然有些担忧,却不能阻拦,只是点点头,拉起缰绳,嘱咐了一句,“那些冰夷见你落单,说不定会……”
“不必担心,我带了光剑。”白衣女骑士微微一笑,手抬起,手腕只是一转,铮然一声响,手指间居然腾起一道大约三尺长的白光来,白衣骑士迅速转动手腕,那道白光瞬忽无定、宛如雪亮的利剑,挽起一串剑花,半空的流霜和落叶陡然被搅得粉碎。
蓝夏微微点头,在马上对着白璎弯下腰去,把手放在随身佩剑的剑锷上,致战士间的敬礼:“身为云荒的剑圣·尊渊的三大弟子之一,太子妃的能力我不敢置疑。”
白璎手指一转,咔地一声轻响,那道白光忽然湮灭在她手指间。白衣女骑士将小小的剑柄收起来,再度看了看天上的星象,眉间的疑虑和杀气越来越重,点头对同伴道:“我去去就回,你先带队回去。”
“那么,天亮前务必要回城!”蓝夏不再说什么,拉转了马头。天马重新展开了翅膀,腾空而起,带领其余黑衣战士飞向空中。那些天马和战士都是死寂无声的,无数双翅膀飞翔,转瞬消失在湖面苍茫的水气里。
※※※
“漂亮的孩子……天神的宠儿……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又在他梦里响起来了。
宛如吟唱,缥缈而温柔,轻纱一般拂面而来,将他层层叠叠的包裹,如同厚实的茧一般密不透风。他在睡梦中只觉得窒息,拼命地伸出手,想撕开束缚住他的厚茧,然而仿佛被梦魇住了一样,只是徒劳无益的挣扎。
那个声音继续飘近了,慢慢近在耳畔——
“孩子啊,但愿天帝和九天诸神都保佑你。你的眼睛、将只看得到笑容;你的手指,将握住最宝贵的东西;你的每一滴眼泪,都如同碧落海深处最圆润的珍珠那样珍贵;而你的每一个笑容,都将如同梦昙花一般开遍云荒大地……沉睡的苏摩,为什么你在哭?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那张脸近在咫尺,凑近他的颊边,沉静而温柔地看着睡梦中的他,自语般地轻声问。
那样苍白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素雅端庄的脸,眉心有一点十字星状的嫣红,更加衬托得眼前的脸苍白寡淡,宛如一张剪纸,仿佛是一个可以一口气吹散的幽灵。
然而,那个白纸一样的人俯视着他,叹息着、眼里的神色奇异。终于,仿佛终究受不住莫名的诱惑,那个人俯下了身子,用咀唇轻轻触碰他的脸颊。
“我想要你。”那个瞬间,仿佛咒语被解除,他忽然从梦里睁开了眼睛,在对方惊觉挣扎之前,毫不犹豫伸臂将那个苍白的影子拥住,他吻住了眉心那一点奇异的嫣红,哑声回答,“我想要你……”
怀中猝及不防被捉住的那人慌乱地挣扎,然而越是挣扎他的双臂就拥得越紧,激烈的挣扎中他轻易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臂,转瞬压到了地上,冰冷的咀唇吻上了眉心的红痕。
“你要干什么?你疯了?放开我!放开我!”身下的人又惊又急,然而双手被扣住丝毫不能动弹,只能破口大骂,声音爽脆,“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