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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广人工草坪,一片白色,隐隐有一点点绿,漂亮极了。冷风迎面而来,一霎那有窒息的感觉。雪落在地上,融化后直接变成冰,路面变得凹凸不平,踩上去必须小心翼翼。几个骑自行车的不慎连人带车滑倒,马上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还好冬天衣服穿的多,没有摔疼。
我慢慢走到曾经一起拆雅思成绩的草坪,边上是条小河。一对情侣戴着手套手牵手在河边散步,女的不小心脚路滑,差点摔了,男的慌忙一把抱住她,然后他们相视而笑。他们的笑脸,像冬日的阳光一样灿烂。那个情形,美丽地让人嫉妒。我偷偷按下快门,然后对着相机里那一对紧紧抱在一起的人影微笑,自嘲我也当了回狗仔队啊。
拍完一圈后,我在自己曾经浑身湿透等了一夜的女生宿舍楼门前,驻足了一会儿。然后,我去旁边的教育超市里买了一罐热热的午后红茶,放在手心里温暖我冻僵的手指。
回到音乐广场,我看到那个女孩还在等,雪依旧在飘,落在她的头发上,肩头上。她不停地搓着手,往手上呵气,时不时跺跺脚,缩缩脖子。我把相机收起来,走上前,摘下自己的围巾挂在她的脖子上。她受宠若惊地看着我,拼命地推辞。我将嘴角弯成完美的弧度,笑笑不说话,把那一罐尚未开启略带余温的茶也塞到她手上,然后转身走开。
我和她都明白,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等待的时候,回忆就像是毛衣上的毛球一样,摘也摘不完;也像是冬天衣服上的静电,噼噼啪啪作响,却总在不经意的时候刺痛了我们。
下学期2月28号的深夜,我站在天桥上看底下的车水马龙。
可能因为是周六,人来来往往很多。周围的熙熙攘攘更反衬我的孓然一身。〃奇〃书〃网…Q'i's'u'u'。'C'o'm〃浑浑噩噩中,我听到经过身边的一个男青年搂着他的女友说着什么故事——我爸爸说,他两年前的今天路过这里时,看到有对学生情侣,男学生说没钱送女学生礼物,就背她上下天桥……很浪漫的故事吧……
落寞的脸突然碎裂,我忍不住笑了。世界原来真的很小。
既然世界那么小,我相信小雨很快就会回来的,因为我在这里。我送她的指南针会帮助她找到我的坐标经纬。
将近零点,我开始倒数——10,9,8,7,6……2,1。
我呼出一口气。等待,即使是一秒也漫长得有些荒芜。
小雨,生日快乐。
真的是生日哦。2004年的2月29日。
我的爱情黑屏死档无限期等待中,“小风”的爱情却开花结果。之前一阵子对它疏于管教,它渐渐胖成了加菲猫,还常常神出鬼没,夜不归宿,导致女生宿舍楼下那只母猫生了窝小猫。那些小猫一看就知道是谁的种。我拎着它的耳朵一通教训,怎么可以做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不想想你自己当初不就是因为“猫”口膨胀才无家可归?!
老四最后如愿以偿考上了硕士,研究射频电路方向,算是比较吃香的移动通信。最值得高兴的是他的女友也考到了本校的硕士研究生,以后算得上是双宿双飞。
“老四,你自己说怎么谢我吧。她从大一开始就立志考Q大的研究生的哦,要不是我这个大媒人,你喝西北风去?”我拍拍他的肩膀问,不经意想起那个一个不大说话内向的女生那一天对吃东西噎着的老四悄然递上一盒牛奶时的情形。老四这场马拉松跑地着实辛苦。
至于老三,事业起飞,但爱情没有起色,那次被甩后一直没有再“续弦”。偶尔问他,他总是淡淡地摇头:“算了,心里装着别人,还是不要坑害人家。”
老二找了份工作,不好不坏的。他跟着女朋友回家,女方的父母对他很是不满,指指点点说他的相貌,学历,户口都配不上宝贝女儿。斗争不到一个月,女友听从父母之命和他分手。他大醉一场。
醒来后他忽然问我:“是不是人不该奢望自己配不上的?”
“你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反问。
“开玩笑,我是谁?!天下美女何其多……”
我看着他,淡淡微笑。毕业是一种情绪,它来势汹涌澎湃,几乎冲尽了我们所有的年少轻狂。我很高兴我的好兄弟时至今日还能说出这样豪情的话。因为年轻,我们可以为了一个人放肆地大笑,放肆地流泪,即使最后伤痕累累,也可以在深呼吸之后倔强地抬起头,继续微笑。
等待漫长地没有边际,每天都过得像今天,没有明天。
大四下半学期的大堆空余时间里,我去报了个培训班考驾照。
一次试车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指导老师接了个电话,离开了一小会儿。我一个人在车里把摇滚音乐开到最大声,把所有的车窗都摇下来,顶上的天窗也开,鼓满了风的车,像张满了的帆。强烈的气流冲击着我的耳鼓膜,却未能将脑中的思绪吹乱。
那一刻,寂寞让我难受得想杀了自己。
从来都不知道,想念一个人竟也可以成为一种嗜好。像是阴暗角落里无为人知的花朵,静静地成长孕育芬芳,终于有一天绽放,却连生命也似乎会随之而去。
我不停地给她写e…mail,以江皓然的名义。她残忍地不回信。我只能凭白石的ID,以白石的名义才能确认他安然无恙,一切平安。我一直认为生活才能带来话题,爱情不能,爱情只需要“我爱你”这三个字。可是,当我们无话可说时,是否表示我们已经爱不动了?
原来,我江皓然也可以那么投入地爱一个人。
“皓,你会的。因为你是好人。”
该死的预言!楚亦风,要不是现在流行火葬,我一定把你拖出来鞭尸!!!
F大这边的事务,基本了断。倒是有一次收我做研究生的T大导师打电话过来说有要事商量,语气慎重。我用了30秒时间把自己打扮得有点人样,再以百米速度冲到T大。教授丢给我两本书,头也不抬:“帮我把这两本书打出来。”
苦力活?我的脸顿时从夏日水灵灵的西瓜拉成了食堂里隔夜的小黄瓜。虽然早已到盲打的境界,我还是觉得不够快,干脆去学五笔提高打字速度。当我把面前厚厚的书打成电脑中的文字,我感觉到时间从我得背后划过,而我却看不到它流向哪里……
不知不觉就到了毕业典礼的那一天。学姐特地赶回来看我穿学士服的样子。她说:“皓然,你变了。沉稳,变得成熟了。很有魅力。”
我笑笑,打趣说:“我现在严重相思中毒,好女孩请离我方圆一公里以外。”
“哪个女的那么厉害?竟然能收服你?”
“那个我堂弟的朋友。她也是第一个甩我的女生。忘不了啊。”我指尖轻点眉心,继续苦笑。
“我就知道她不寻常,能让你那么紧张……”学姐瞪了我一眼,“男人就是贱。”
我低头听训:“学姐教训得是。”
难得大家又聚在一起,毕业以后各分东西谁也未必见得到谁。我拉上学姐和三个室友,慷慨地提出一起出去吃顿饭:“我做东请客。”
老二喝多了,开口闭口没个遮拦:“老大,你差不多也该再给我们找个大嫂了。你说学姐这么漂亮……”
“学姐现在是美艳白领,职场一朵花,多少金龟婿排队等着,要是被我一个穷学生独吞,等着被骂死砍死吧。太暴殄天物了……”
“老大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老三的话一直都是一针见血。
“是啊,万一大嫂当了几天又变成弟妹……”老二的话越来越过分,老三拼命扯住老二,天热没有穿长袖,老三直接在老二手臂上拧了一把,老二这才有点清醒过来,“啊,我说错话了,喝酒喝酒,我甘愿受罚,多罚几杯……”
老二开始闷头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学姐也不甘示弱地和他拼酒,一起喝。
我若无其事地笑笑:“你们眼里大嫂应该什么样?我听你们的,照你们说的标准去找一个。”
“老大你自己最看对眼的那个。”老三轻声说了一句。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散场时,老二彻底醉了,在回来的路上吐得一塌糊涂,一遍遍低声叫着他女朋友的名字。学姐也醉了,我扶住她,她顺势死死搂住我的脖子喊“皓然,皓然”,精心粉饰的脸哭花了,像只可怜巴巴的脏脸小花猫。
“老大……”老三叫了我一声。
我对着依旧清醒的老三老四板起脸一脸严肃:“你什么都没听到,明白吗?”
他们知趣地点点头,拖走了醉得昏天黑地的老二。我送学姐回她的家。
回到寝室时,天已经黑了。老二鼾声震天,老四竟然能睡得着。老三独自站在床边发呆。
“还没睡啊?”
“明天就要散了。四年的兄弟啊……”老三感慨了一句,小心翼翼地看看我,“老大,其实学姐人不错,漂亮聪明有气质,我到现在都没见过比她更出色的……”
“我知道。学姐什么都好,可是她不是唐雨……”
老三手握成空拳轻轻敲着太阳穴:“抱歉,我好像也有点喝多了。”
第二天,宿舍管理员在楼门口贴出布告:毕业生必须于某月某日前离校!布告张贴的地方与四年前贴着欢迎新生标语的地方如出一辙,是留恋,抑或讽刺?
铁打的校园,流水的学生。
读研的读研,工作的工作,出国的出国,纷纷尘埃落定。
要走就走吧,大家相约,离开的时候,谁也不许回头,谁也不许落泪。
Xanadu(世外桃源)
唐雨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回来的班机时,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出乎意料的气愤:“我给你发了那么多电子邮件你一封都不回,现在倒想起让我接你了!”
“我的邮箱在出国前就被黑掉了。我没告诉你吗?”
你告诉过我才怪!那之前的半年我们一直都尽量避而不见的。“那……你至少要打个电话回来。”
“我以为你不想再看到我,那时候你想避开我不是吗?”
我只是不经意地退了一小步,一小步!“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打电话给我?”
“我只是不甘心……很抱歉,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