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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治治搞恋爱太愚蠢了,什么也得不到。 更何况治治的年纪很轻,她也有所顾忌;确实,她过去的行为不够地道。 好了!她现在又回到正道上来,去接受一个老头子。“佐爱!”她对一心想离开乡村的女仆说道,“明早起床后你收拾好行李,我们回巴黎去。”
夜里她同缪法睡了觉,但她没有得到丝毫快乐。
七
三个月后,在十二月的一天夜晚,缪法伯爵漫步在全景胡同里。 那天晚上,一场暴雨之后气温宜人,行人都跑到胡同里来避雨。 店铺之间,人满为患,拥挤不堪的人群,形成了一条长蛇阵,人们只得艰难地缓缓而行。球形的白色灯罩、红色的灯笼、蓝色的透明画、一排排脚灯、用灯管做成的巨大手表和扇子的模型在夜色中发出一道道耀眼夺目的光芒,灯光把玻璃橱窗照得通明。 橱窗里的商品花花绿绿,珠宝店的黄金制品,糖果店的水晶玻璃器皿,时装店的鲜艳丝绸,在反射镜的强光照射下,全映在明洁的镜子里。 在这些五光十色、杂乱无章的招牌中,远处有一只紫红色手套的图案的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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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清晰可见,它看上去血淋淋地酷似一只被砍下来的手,被拴在一只黄色的袖口上。缪法伯爵慢悠悠地走到大街上,他向马路上望了一眼,然后又沿着店铺,慢慢走了回来。 湿热的空气在狭窄的胡同里凝结成明亮的水气。 雨伞上滴下来的水将石板地淋得湿漉漉的,只能听见上面响着行人的脚步声,街上听不到一个人讲话。 每当他与行人擦肩而过,行人都要对他打量一番,他的脸总是板着,在煤气灯下显得格外灰白。 于是,为了避开行人的好奇目光,缪法伯爵站立在一家文具店门前,出神地欣赏着镇纸玻璃橱窗里的玻璃球,球里浮现着山水和花草。其实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他只在想娜娜。 她为什么再次说谎呢?
早上,他收到她的一封信,叫他晚上别再来打扰她,她说小路易病了,她必须去姑妈家照料他,并在那过夜。 可是伯爵起了疑心,他跑到娜娜那里,门房说太太去剧院了。他对这件事感到很诧异,她在新上演的戏中没有扮演角色。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娜娜在说谎?今晚她在游艺剧院里干什么呢?
伯爵被一个行人挤了一下,但他并没有上心。 他离开了镇纸橱窗,站到一个小摆设橱窗前面,全神贯注着里面陈列的笔记本和雪茄烟盒,这些东西的一个角上都印着一只蓝色燕子的图案。 毫无疑问,娜娜变了。 她从乡下回来后的最初几天里,她的温柔几乎把他搞疯了,她吻遍他的脸,吻他的胡子,他觉得她温顺得像一只小母猫。 她还向他发誓,说他是她最爱的小狗,她唯一钟爱的男人。 他再也不担心乔治会来了,因为乔治不得不留在丰岱特庄园,留在妈妈身边。 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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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只剩下胖子斯泰内,伯爵想取他而代之,可他又不敢对他公开说出来。 他知道,斯泰内在经济上重新陷入极度困境之中,在交易所里几乎破了产,现在竭力从朗德盐场的股东们身上榨取最后一笔钱。 他每次在娜娜家碰到斯泰内时,娜娜总是用合乎情理的口吻对他说,斯泰内为她花了那么多钱,她还不想把他像条狗一样赶出去。 另外,三个月以来,他在性生活中昏昏欲醉,除了占有娜娜,他不再有别的什么明显需要。 因为他的肉欲迟迟才觉醒,他像贪吃的儿童一样,心中根本不存在虚荣和嫉妒,只要满足就好。 现在唯一的明显感觉令他震惊:娜娜不再那么热情了,她不再吻他的胡子了。这使他忐忑不安。 他思量着,他是一个不大了解女人的人,他究竟有什么地方不能使她满意。 他认为自己已经满足了她的所有欲望。 他又想起早上那封信,想到她编造谎言把事情搞得复杂了,其实,她的目的很简单,只不过想到剧院去过一夜。 人群中又拥挤起来,他不得不站到胡同对面的一家餐馆门前,眼睛瞅着一个橱窗里掉了毛的云雀和一条横放着的大鲑鱼苦苦思索着。最后他似乎不再注意橱窗里的那些东西了。 他让自己振作起来,抬头一看,发觉快到九点钟了。 娜娜马上就出来了,他将要求她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接着他又踱起步来,他一边走,一边回忆起以往晚上到这里来接娜娜的情景。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店铺,即使在充满煤气味的空气中,他也能辨别出每家店铺的气味,如俄罗斯皮革的浓重的气味,从巧克力店的地下室里飘上来的香草味,从化妆品店敞开的大门里散发出来的麝香味。柜台里脸色苍白的女店员似乎都认识他,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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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静静地盯着他看,所以他不敢在她们面前停留。有一阵子,他仿佛在研究商店上面的一排小圆窗户好象是第一次看见他们似的,以往他们似乎淹灭在杂乱无章的招牌中了。然后,他又一次走到大街上,在那儿站了一会儿。 雨已经变成了毛毛细雨,落在他的手上,凉冰冰的,他逐渐镇静下来。 他想到了他的妻子,她住在马孔附近的一座古堡里,她的女友德。谢泽勒夫人也住在古堡里,从秋天开始,她病得很厉害;马路上的马车,像在泥泞的河道中间行驶,这样的鬼天气,在乡下可就糟糕了。 他再次回到闷热的胡同里,他在人群中大步流星地走着,如果娜娜戒备他,她或许会从蒙马特长廊那面溜走。 想到这儿,他不安起来。从那时候起,伯爵就跑到剧院门口窥伺着。 因为害怕被人认出,所以他不愿在胡同口等候。 在游艺剧院的走廊和圣马克走廊的交汇处,光线暗淡,店铺里黑乎乎的,有一家无顾客光顾的鞋店,几家家具上积满灰尘的家具店,还有一间烟雾浓浓的令人昏昏欲睡的阅览室,晚上,灯在灯罩里发出绿色的光亮;演员、醉酒的置景工人和衣衫褴褛的群众演员在这里进出剧院。 也只有一些衣著齐整、耐心十足的先生们在那里游荡。 在剧院的前面,一盏灯罩粗糙的煤气灯照亮着大门。 有一阵子,缪法想去问一下布龙太太,却又担心起来,怕娜娜听到风声,从马路那边溜走。 他又踱着步子,下定决心一直等到关栅栏门,人家不得不把他赶走为止,而这种事情对他已不止一次了。一想到一个人回去躺在寂寞的床上,他心中不禁有些凄凄然。 每当有不戴帽子的姑娘和衣衫肮脏的男人走出来,上下打量着他时,他便回到阅览室前面,从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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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玻璃窗上的两张广告中间向里面张望,映入他眼帘的还是同样景象:一个小老头子僵直地坐在一张硕大无朋的桌子边独自一个人,在绿色的灯光下,用绿色的双手捧着一张绿色的报纸阅读着。 但是,在十点还缺几分钟的时候,一个高高的先生也开始在剧院门口徘徊,他相貌标致,一头金发,戴着一副不大不小的手套,他们两人每次相遇时,都会用怀疑的神色斜着眼看上对方一下。 伯爵一直走到两条走廊的交汇处,那儿有一面高大的镜子;他对着镜子,发现镜子中的自己表情严肃,举止得体,顿时产生羞愧、恐惧之感。十点钟敲响了。 缪法忽然想到,要知道娜娜是否在她的化妆室里,是件很容易的事。 他越过三级台阶,穿越粉刷成黄色的小前厅,然后穿过一道只上了插销的门,再潜入院子里。这时,狭窄的院子很潮湿,猛看上去像一口井的井底,周围是臭气熏人的厕所,水龙头,厨房的炉灶,还有女门房胡乱堆放在那里的草木。 这一切统统笼罩在黑色烟雾之中;但是,开在两堵墙上的各扇窗户里面却灯火辉煌。 楼下面是存放道具的仓库和消防处,左边是办公室;演员化妆室在右边和楼上。 那一扇扇窗户酷似井壁上的一张张的炉口。 伯爵立即看见了二楼上娜娜的化妆室里亮着灯火;于是,他如释重负,喜出望外,两眼仰视天空,他甚至忘记了这座巴黎的百年老屋后面的污泥,飘散着臭味的空气。 大滴大滴的水珠从水管的裂缝中滴了下来。 一道煤气灯的灯光从布龙太太的窗子里射进来,把一段长满了苔藓的路面、一段被厨房的排水沟的污水侵蚀了的墙根及整个堆满了垃圾的角落映成了黄色,垃圾中有旧水桶和破坛碎罐,一棵瘦小的卫矛,竟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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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破锅中长出来。 伯爵听到开插销的声音,急忙退了出来。娜娜肯定就要下楼了。 他重新回到阅览室前面;他一动不动地呆在一盏夜明灯昏暗的灯光下,他的侧影的一部分映在报纸上。 接着,他开始踱步了。 现在,他往远处走去,他越过大走廊,沿着游艺剧院的走廊一直走到费多走廊,这条走廊上很冷,阒无一人,隐没在凄凄黑暗之中;然后他向回走,经过剧院门口,绕过圣马克走廊,壮着胆子一直走到蒙马特走廊那里,有一家杂货店,切糖机把他吸引住了。 可是,当他转到第三个来回时,他突然担心娜娜从他的背后溜走,这使他抛弃了人类的一切尊严。 他便和那位金发先生木立在剧院门口,两个人交换了一下友好、忍辱的目光,虽然那其中还流露着些许不信任的神色,因为他们都怀疑对方可能是自己的情敌。 幕间休息时,一些置景工出来抽烟斗,把他俩撞了一下,谁也不敢出声,三个披头散发、身着脏裙子的高个子姑娘来到门口,啃着苹果,把果核随地乱吐;他们耷拉着脑袋,忍受着她们放肆无礼的眼光和粗俗不堪的话语的侮辱,她们故意挤到他们的身上,推推搡搡,他们被这些臭娘儿们溅污、弄脏了衣服,而她们还觉得这样做挺有趣呢。正在这时,娜娜下了三级台阶。 她看见缪法时,顿时脸色变得煞白。“你怎么在这等。”她期期艾艾地说道。正在冷笑的几个女群众演员认出是娜娜时,害怕地站成一行,表情呆板而严肃,像一群正在做坏事的女仆被女主人撞见了似的。 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