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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在没有现代通讯、交通工具和伪装技术的情况下实施如此大面积、大规模的潜伏,还要在同一时间发动暴动,攻占对方重兵把守的军事要地,这实在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便李曜有着当世最快的传讯手段,麾下各部有着最严格的执行手段,也不觉得自己能做成此事,何况王师范?
朱温虽然已经率大军西去,但他对统治区的控制却依然严密。强烈的占有欲和对战争的深刻理解让朱温比其他任何藩镇统帅都更重视对占领区的控制。他控制的每个州府实行的都是战时的军事管制。各条交通要道上,梁军都设置了哨卡,对来往行人严密盘查。在城内,更是暗探密布,一旦发现异动,便会有大批士兵蜂拥而至。在这样的控制之下,要想把如此多的将士和武器偷运进城,无疑于天方夜谭。
王师范派出的别动队一进入各州地界,便立即引起了梁军士兵的注意。那些藏在小车中的武器很快暴露了他们的身份。没用多长时间,各支潜伏小组便纷纷落网,很多人甚至还没到达目的地就在邻近州县遭到抓捕。
而最致命的打击来自朱温的大本营汴州。为了协调各支别动小组的行动,王师范自作聪明,派出使者出使汴州,实际上是掩护这个潜伏行动的总协调人进入梁军的心脏。没想到留守汴州的裴迪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听说青州使者到来,裴迪隐隐觉得异样,立即将其召来细细盘问。
王师范的总协调人显然没有经过专业的谍战训练,被裴迪一阵盘问便立马乱了方寸,竟然将青州的惊天阴谋和盘托出。
裴迪当即被惊得目瞪口呆。如果这个人供称属实,意味着要不了多久,从兖州直到河中,沿着黄河两岸,延绵上千里的梁军腹地将一夜之间遍燃烽火!
这还得了!
事态紧急,朱温现在还远在长安,等待他的指示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裴迪立即一路狂奔,找到留在汴州主事的步骑都指挥使朱友宁,报告这一惊人的情报。
朱友宁也被青州的这一计划吓得脸色煞白。他立即禀报敬翔,差人连夜赶往长安急报朱温。同时通知各州守军加强戒备,自己则亲率精兵万人,连夜出发,一路向东巡查。
得到消息的朱温意识到事态严重,当即令正驻守河北,一边围攻蒲州、东升二城且负责监视李克用动向的葛从周率军南下,准备攻击青州。同时调遣自己身边的一部分军队先行东归,支援朱友宁。
虽然局势看起来异常严重,但朱温并没有乱了方寸。他不能像个逃亡者一样匆匆忙忙离开长安。在这里,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他相信,年轻有为的朱友宁足以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王师范精心策划的中原大暴动实际上已经失败。他的计划不仅已全盘暴露,而且各支前往潜伏的人马几乎全都遭到抓捕。
但比这个不可思议的暴动计划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一片失败之中,竟然有一个人取得了局部的成功。
刘鄩,这个庞大计划的献策者,时任王师范的行军司马。当年正是他,斩杀了带头反叛的卢宏,为王师范重夺平卢大权立下大功。
按照计划,刘鄩的任务是带领别动队夺取兖州,而他的对手是大名鼎鼎的“山东一条葛”葛从周。但幸运的是,负责防守兖州的葛从周不久前正好接到命令,带兵北上驻防邢州,监视蠢蠢欲动的李克用。兖州城内的兵力其实非常空虚。
刘鄩带领的“别动队”共有五百人。但他清楚,这么多陌生人同时出现在兖州城外肯定会引起守军的注意。于是他先派出两个人,假扮成油贩,进城侦察守军布防情况。这两个侦察兵经过一番苦苦探查,终于为别动队找到了一条可靠的攻击路线:从城外的排水沟潜入内城。
这天深夜,刘鄩带领五百死士从排水沟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兖州城。兖州城头的守军很快就被干掉,接着刘鄩又轻而易举地攻占了州府和军衙。黑夜之中,梁军士兵根本不知道到底攻进来多少敌军,惊慌之下纷纷投降。
到第二天天亮,刘鄩已经控制了整个兖州城。那些早起的居民们还浑然不知,一夜之间,兖州城已换了主人。
刘鄩的胆大心细,再加上一点点好运气,竟然让他完成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消息传来,正率军匆匆赶回兖州的葛从周急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他的老母亲、妻子儿女都住在兖州城中,现在全成了青州人的俘虏。
朱温闻讯,知道再也不能耽搁,准备立即起兵东返。但在返回之前,他还要完成几件大事,为自己在长安布下后手。
历史上,他首先借皇帝之手下诏,任命自己的儿子朱友裕为镇国军节度使,驻守华州(今陕西华县),这样就看住了长安的西大门,扼住了关中咽喉。
接着,他又奏报皇帝,要求留下步骑一万人,进驻原左右神策军营房,拱卫皇宫,由自己侄儿朱友伦指挥。同时推荐自己的部将张廷范为宫苑使,管理御花园;王殷为皇城使,管理皇城;蒋玄晖为充街使,管理长安街道。这样一来,皇宫内外,长安城中,各个要点,全都被朱温的手下把持。
但眼下的情况与历史上原有的情况,却是大不相同!
第214章 秦王之尊(一)
甲午年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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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情况和历史上原有的情况,的确是大不相同。
在原先的历史上,长安被朱温占领,大唐天子李晔本人也因李茂贞无力抵抗而陷入朱温之手。那时的李晔明明知道朱温的用意,但自己已经是人家手中的傀儡,再怎么洞悉朱温的伎俩也是白搭。因此李晔只能装傻,笑呵呵地将朱温的一切要求一一应允。不仅如此,李晔还在迎喜楼大摆筵席,为朱温饯行。
而把留在长安的棋子都布好之后,朱温终于气定神闲地起兵东返。他很有自信,将用汴军这只铁拳把那个胆大包天的王师范砸个稀巴烂。
那个时空中,此时的朱温应该率军走在返回汴州的官道上。单调密集的马蹄声让人昏昏欲睡,他却一直沉浸在难以抑制的兴奋中。
临行时的那一幕不停地浮现在眼前。皇帝先在寿春殿为他设下盛大的酒宴饯行,临走时,又在迎喜楼再次设宴相送。当他登马率军而出之时,皇帝登上高台,挥泪送别,文武百官在京城东郊的长乐驿列队恭送,全城百姓拥挤在街道两侧,用崇拜的目光注视这位传奇人物缓缓出城。这一切,都让他无比陶醉。
自从救出皇帝,成功接管长安之后,他的威望和名声已经达到了一个他从未奢望过的高峰。不管是曾经的死对头李克用,还是让他吃过大亏的杨行密,都远远无法与他相比。
荡平诸藩,解救皇帝,杀尽宦官,重组朝堂,纵观唐王朝建立三百年来,朝中诸臣,无一人有他今日成就。
他洋洋自得地抬起头,深深呼吸了一口长安郊外的空气。春意弥漫的气息中有一丝甜甜的味道。他当然很清楚,那些隆重的仪式,泪水与恭敬,都是半真半假的游戏。在那片融洽平和中其实暗潮涌动,杀机四伏。不过那不要紧,总有一天,所有的都会得到清算。那时候,天下将彻底臣服在我朱温膝下。
他这样想着,那双冰冷的眼里杀意正浓。
而在这个时空,此时的朱温虽然同样在眼中集聚了无穷杀意,但这杀意却有十之七八是对背后函谷关方向而生。
他恨的是函谷关方向的那个人,那个年仅二十多岁便已经得封郡王,更全面掌握朝政的右相李存曜!这个被当今士林誉为“一代儒宗”,却又被天下诸侯、名将畏如蛇蝎的“国朝军神”,已经取代其假父李克用,成了自己的头号劲敌!
在悄然领兵星夜撤离函谷关下之后,朱温仰望星空,慨然长叹:“唐祚将尽,为何却生此子续之?”
他自然不知,在那个时空里,没有李曜存在,唐祚的确将尽,而此时此刻,却还难说!
李振远远看见朱温勒马独立道旁,状似仰天一叹的模样,也轻叹一声,轻勒马腹,上前劝道:“大王,数年前李鸦儿横扫天下,也未能将大王您如何,如今您已雄霸中原,还怕不能击败李存曜小儿吗?天子虽好,却是烫手山芋,一个不好,就引天下敌意,若无定鼎天下之力,岂能轻取?如今李存曜与李克用之间已有子强父弱之相,只须稍事策略,便可能使其兵戎相对,届时大王再取长安,奉天子以令诸侯,岂非更显天命所归?……如今还是先安内、再攘外,方为上策,请大王三思。”
朱温就是朱温,当断则断,听得李振一席话,眼中厉色一闪,猛然转头,再不看函谷关一眼,决然道:“兴绪所言极是,孤王雄踞中原,根基深厚,岂是李存曜可比?至于李克用,已是苍鹰断翅,再难复起,孤王何惧之有!今日回师,戡乱青州,来日万事俱备,再战关中河东,又有何难!走,咱们这便去瞧瞧,王师范小儿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来捋孤王的虎须!……驾!”
李振松了口气,露出微笑,策马跟上。
同一时刻,函谷关中李曜扶剑立起,扬眉问面前的斥候:“朱温大军拔营东归之事,可曾查探清楚,确定不是诱敌之计吗?”
那斥候面对李曜无意识之间爆发的威压,竟然还能镇定,抱拳道:“大王,汴军前军为锥形阵,后军外置玄襄阵、内布圆阵,且全军走得匆忙,前、后、中军距离拉得太大,中军原本布置数千阵,后来竟走成了一字长蛇阵……按照军事学院所授《侦察兵要义》之课的说法,纵然朱温本有诱敌深入之想,可此时我军若然以精锐骑兵奔袭,截其中军,他也只能白白葬送中军、后军足足七八万人,故我等斥候营将校皆以为朱温今夜是临时决定撤军东归,而非诱敌出击,请大王明断。”
李曜不意这斥候竟分析得如此清楚,也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却见此人年方二十余许,约莫和自己年纪差不多,长相虽无什么特点(其实这也是斥候兵本身就需要的),不过目含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