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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还没有经验,误打误撞进了雪山,在山里整整走了三天三夜,不吃东西,不
休息,因为我知道,只要一停下来,就再也不可能站起来。有好几次我都打算放
弃了,可是一想到阿琴还在等我,就又有了力气……”说到许弄琴,他的声音忽
然有些喑哑,草草结束回忆,“那次好容易活下来,真是吓破了胆,后来就收手
不干了。”
“那个弃暗投明的英雄呢?”我故意这样问。
“被我杀了。”他平静地回答。
“杀了?”
“那是我第一次杀死亲近的人,用刀子,面对面捅进去,血喷出来,溅满我
的手。感觉非常不好。后来我就对自己说:下次再杀人,方式要含蓄一点。”
我又惊又怒,气得说不出话来,同时也怀疑他的话的真假。
那天我整整一天没有理睬他。他开始还无所谓,后来就有些耐不住寂寞起来,
问我:“又在想什么?”
“想怎么样才可以把你送上绞刑架。”
“哼,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申请让你做我的行刑人,看你是不是下得
了手。”他玩世不恭地调侃,“你肯定自己真的很想让我死吗?”
“不,我尊重所有的生命,不愿意看到任何人死。”我平静地告诉他,“可
是我相信人间自有公道,你做的坏事太多了,一定会有报应。”
他变色,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后来就再也不给我讲那么血腥的故事了。
还有一次,‘我问他:“你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是哪一段?”
他看我一眼,想了很久,最终说:“不记得了。”
“总有一天是真正快乐过的吧?”
“赚到一笔大生意的时候或许……不过也是一眨眼的事儿,数完钱或者拿完
支票就算了…再或者和兄弟们打麻将,赢了一把十三幺自摸……”他“呵呵”地
笑起来,“你是我秘书,每年都要替我办一次出国手续,你应该知道我去了哪
里。”
“不是去美国考察吗?”
“考察?嘿,是考察,不过不是去纽约,而是去拉斯维加斯。”
“赌城?你去赌?”
“要不怎么办?那真是解压的至尊法宝。”
“每年一赌,居然还没有倾家荡产,‘也算你运气。’’
“很简单,就是我不在乎输赢。我每次去,都只带一定数目的钱,然后对自
己说,赢了固然好,输了,也只输这一些,输完就走。你没有听过一句老话吗?
说是常胜将军不在于抓到一手好牌,而在于懂得适时离开牌桌。”
“你的意思是,你不在乎输?”
“不错,不在乎输赢,自然就不会输。一个人,只有在非常紧张一件事的时
候,才会容易出错,才会失败。所以我也相信,警察找不到我们,因为,我同样
也并不在乎死。不在乎死,自然就死不了。”
“这世上,真的就没有让你在乎的人或者事吗?”
“有啊,就是你喽。”他望着我,又露出那种挑逗的笑。
我望向远方,只当没听见。
他自觉没趣,讪讪地问我:“那你呢?你有没有真正的快乐?”
“当然有,而且很多。”
“举个例子。”
“比如说…我认识以然的时候是快乐的。”我对他绽开最甜蜜的微笑,存心
激怒他。
几次回合下来,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怕他,其实他也是外强中干,真正蛮力
的事也做不出来的,何况现在是黎明,晓雾未散,晨曦不足,如果他敢胡来,许
弄琴的魂儿会出来帮我的。
真没想到,穷途末路,我最大的依赖竟会是一个鬼。
“少跟我提那个柯忤作。”他故做不屑,“那‘官财仔’除了有个好爸爸,
还有什么?”
“还有一份清白的历史啊,一个法医和一个杀人犯,你说他们的价值该如何
论。”
“天上地下。”他答,“我是天,他是地。”
我白他一眼,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却又主动提起旧话来。“其实我也是快乐过的。”
他叹了一口气,很温柔地叹了一口气。“那是刚认识阿琴的时候,那个时候
我和她都还小,一个十三,一个十二,屁事儿不懂的年纪,但是我已经知道她很
好看。是她教会了我编花篮,并把它戴在我的头上,我不要,说哪有男人戴花的,
她说,那你就给我戴上。我给她戴了,她问我,好看吗?我看着她,不知道该怎
么回答,她那样子,可真是好看,比花儿还好看,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她原来长得
这么好看呢。我什么也没说,走过去就亲了她一下。她吓得尖叫了一声,我很害
怕,转过身想跑;她却又把我叫住了,说:你再亲我一下……”
他的声音低下来,充满销魂的温柔。
我听得呆了,那纯真的带着花萆香味的牧歌一般的少年初恋哦,在城市里失
传了的爱情童话!我望着钟楚博,他的眼角有一点湿润,可是我不敢相信那是眼
泪。
杀人犯,也会流泪吗?
我问:“后来呢?”
他蓦然而醒,疲倦地用手在眼角抹了一下:“后来我们就结婚了,后来我就
把她杀了,后来你揭穿了我,我绑架了你,现在你是我的人质,一切要听我的!”
他故意做出粗暴的样子,可是我已经不再怕他。现在我知道,他并不像他表
面做出来的那样冷酷无情,对于许弄琴,他心里也一样有内疚的,因为他对她曾
经有过纯真的爱,而那份爱的甜蜜至今在他的记忆中尚未褪色。
她是他记忆最初的颜色,而他却是她生命最后的疼痛。
怎样的缘分与冤孽?
远处,妹妹鸟一声声叫着:“哥哥!哥哥!”
我似乎有点懂得钟楚博了。
深山里的爱情,是经不得一点一毫的世俗沾染的吧?
我想像那场景,花红柳绿,布谷声声,宛如太虚幻境,童安格管那儿有一个
现成的说法,叫做“梦开始的地方”。
我呢?我的梦开始于何处?我想起与以然初次相见的情形,那电梯开合处,是
我梦开始的地方吗?
我忽然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哪里了,是那种山村之爱里一派天真毫不作伪的纯
情与亲昵,那是矜持犹豫的我和精于算计的以然所不曾拥有也不可能拥有的,我
们都活得太正确太模范了,说话做事都依足范本,按照一种固定的条条框框,早
已忘记自己的声音。
记得有一次,忘了起因是什么了,我和以然争论什么是最浪漫的爱情,以然
说:“女人的最爱,不过是蔷薇科木本复叶植物和碳的同质异形体。”
“什么?”我一愣。
以然哈哈大笑:“就是玫瑰与钻石呀。”
我欲要瞪眼,终于也撑不住乐了:“医生的贫嘴。”
但是现在我知道,玫瑰与钻石都不是真正的爱,真的爱只是爱本身,是眼里
除了对方什么也看不封,而眼里如果没了对方,那么看到什么都是垃圾,玫瑰不
香钻石不美连太阳也不再明亮。在电脑时代的大都市里,一切都被格式化了,连
同爱情。书架上成摞地摆着情书大全,勃朗宁普希金李商隐汪国真痞子蔡应有尽
有,雅俗共赏,丰俭由人,女人骗男人的手法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男人哄女人的
手段是玫瑰钻石欧洲游,物质和感情其实早已分不清,坐在名典咖啡语茶的花篮
吊椅上四日交投与穿行友谊商场金饰柜台锱铢必较其实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同样
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精神建筑。
可是在乡间,在深山老林的鹧鸪天里,我终于听到清脆不染凡尘的鸟鸣声,
看到现实生活中早已湮灭了的爱情传说。那传说中的少男少女,一如两只毫无心
机的布谷鸟,以最原始的声音在骀荡的春风里发出求偶的鸣声,两情欢洽。
这清朗柔媚的五月天,我多想化身为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以最简单的音律
呼唤:“哥哥!哥哥!。”
第十六章 盗盐记
我们在山里“定居”了下来,过起穴居的原始日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一对真正的野人。
初夏的秦岭,正是杨槐花开的日子,还有桐花、榆钱儿,都是埒下来就可以
人口的美食。
青白色的桐花大朵大朵,绿色的榆钱儿小粒小粒,各有各的香甜。钟楚博教
给我,一次不可以贪心采太多,只要够当天吃就可以了。因为贮存食物的最好办
法就是由得它们留在树枝上,随吃随采,才能保证鲜美可口。
黄昏时,他带我到小溪旁,不再用雷管炸了,而是在河床直径最窄的地方张
网悬挂,一夜之后,自然有许多傻小鱼自投罗网;他还会通过形状与潮湿度来判
断哪块石头底下可能有小蟹,用水煮来吃,又是一顿美食。
他又自己做了弹弓,用来射麻雀,虽非百发百中,却也从不落空。我用泥和
了水裹在麻雀的外面,埋在土里,上面生了篝火,火熄之后,扒出麻雀来,轻轻
一敲,外面的泥壳连同羽毛就一同剥落下来,露出嫩红的肉,一口咬下去,恨不
得连舌头一起吞掉。
有一次他连窝端了一个鸟巢,那些鲜美的鸟蛋的滋味哦,相信下辈子我也忘
不了。
我们进山前原买了大量的方便食品,但是多半用不着,单是新鲜的山珍海味
已经足够饱腹的了。我起初还担心自己会得消化不良,没想到进了山,人的胃口
自动变得坚强起来,反倒比在家的时候健康多了。
渐渐我练得一手烹调鱼虾菌菇的好厨艺,也学会怎样把吃不完的兔肉割下来
挂在洞口风干以备后用。
我们俩就像妹妹鸟传说中的那对兄妹,依山吃山,傍水吃水,与自然化为一
体,过着完全与世隔绝的日子。
生命回复到最原始的状态,我们的需要并不比一朵花儿为多,不过是水、阳
光和空气。
早晨,他为我采来带露的野花,三弯七扭编成一个开花的头环。很美,有种
神话的色彩。我本能地心动,可是迟疑地不肯伸手去接他恼了,将花环丢在地上,
提脚欲踩。我忙忙喊“不要”,迅速拾起戴在头上。他立刻便笑了,眼中掠过一
抹狡黠,像个计谋得逞的坏孩子。
我心里一动。他对我倒是的确不错,而且,在他的内心深处,也依然珍藏着
美好与童真,也依然有一丝不泯的人性吧?
现在我清楚地知道钟楚博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