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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行?”
“当然行。”钟楚博“呵呵”笑,“其实我才不在乎这一万块,不过如果不
卖,想不出把车扔到哪儿,怕更加引入注目。跟他说这是黑车,他自己就会想办
法销赃。这种事,平常得很。”
我昨舌,还以为自己见多识广,走过这一遭才知道,我对这世界了解得实在
是太少了。
另一面,我猜目的地大概快到了,所以他要将车出手。莫非今后就留在西安
城了?虽说大隐隐于市,但未免也太过冒险,按说他这只狐狸虽然胆大,却十分
心细,不会真的自信到如此狂妄的地步
吧?
路过一家五金店时,钟楚博走进去买了瓶硫酸。
我大惊,心想他不是要将我毁容以遮盖身份吧?难怪他敢在西安落脚!
这个晚上,躺在宾馆里无论如何再睡不着。
几次想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一回,能跑就跑出去,跑不了也闹个惊天动地,
把宾馆的人全喊醒过来,让这个杀人犯暴露行迹。
刚想行动,钟楚博醒了,翻身坐起,从包里取出那瓶硫酸来。
我几乎尖叫起来,眼角瞥着窗子的方向,心想他只要走近一步,我就从这里
跳下去,反正只是二楼,死不了,摔断腿总比烧伤脸好。
但是他接着又拿出那两个车牌走进卫生间,原来硫酸只是用来浇毁车牌号的。
我暗嘘一口气,只觉背上凉飕飕的,已出了一身透汗。
虚惊一场,格外地累,很快便睡着了。梦里看见自己回家了,妈妈抱着我一
个劲儿流泪,不住地问:“你怎么样了,女儿?你怎么样了?”
“妈妈!妈妈!”我哭泣,泪流满面。
醒来时,发现钟楚博正深思地望着我,眼中的神情十分奇特。
我背过身,继续专心地抽泣,暗暗提防。
天亮后,钟楚博租了一辆出租车,指挥司机一路南行。路越走越偏僻,越走
越荒凉,而且每路过一个小食铺,他都会停下来略买点食品杂物。
我猜他不肯一下子买很多是为了怕引起店主注意,越来越确定目的地将至,
所以他才会变得这样小心,不仅走走停停,而且每隔一段路就换一辆出租车。
路面黄土飞扬,出租车的车窗上迅速蒙了一层尘,而司机的话渐渐难懂;可
是钟楚博好像对每一种方言都很清楚,不时用本地话与司机交谈。我听着那些艰
涩难懂的对话,不禁又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做交易,说不定会像卖车那样把
我卖给某户山里人家娶不起媳妇的傻儿子,就像他说的:其实我才不在乎卖多少
钱,不过杀了不知道埋在哪里,怕出事,卖给人家,人家自己就会想办法防备看
守,都不劳我操心。天哪!
但是好在他们每次的对话都很短,并不像做大买卖的样子。而且很快地,我
们在紫阳镇停下来,钟楚博打发了司机后,同我说:“这一顿要多吃点,吃完这
顿,大概很久吃不到像样的饭菜了。”
我这才知道目的地原来是秦岭,不由暗暗叫苦,难道下半生要做野人?
两个城里人跑到深山老林里住上阵日子,不用久,一年半载,已经面目全非,
同硫酸毁容也差不了多少,那时候就算通缉令铺天盖地,也没人认得出我就是卢
琛儿了。
又或者他想翻过秦岭去到某个偏僻山村,那又该是个多么落后野蛮的地方,
不知道语言是否可以交流,电话是一定没有的,交通工具也一定欠缺,他路头那
样广,要真是将我卖了,只怕跑断了腿也找不到出山的路。
正在胡思乱想,钟楚博忽然看我一眼,说:“实在想家,可以打个电话报声
平安。”
我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钟楚博不看我,淡淡说:“再往里走,就没有电话了。注意,说话不要超过
二十秒钟,说不定有警察安了窃听器。”
我喜出望外,生怕他反悔,立即奔向电话拨通无忧手机:“无忧,我是琛
儿。”
“琛儿。”彼端无忧大叫,完全失去以往的从容平静,隔着长长电话线,我
仿佛看到她瞪大眼睛的一脸惊愕。时间有限,我不能多说,只简短扼要地汇报:
“告诉我妈妈,我很安全,让她不要为我担心,我们一路旅游,玩得很好,住得
也很舒服,我们正在吃饭……”
钟楚博指指腕表,低声命令:“跟她说我们在福建。”
我点点头,顺从地学舌:“我们现在已经到了福建武夷山,正用天下第十五
水煮雾芽毛尖来喝呢。”说罢乖乖挂上了电话。
钟楚博很惊讶:“我以为你会打给你母亲……”但是很快他自己想通答案,
“二十秒钟,大概不够老人家哭的,只怕说不了什么悄悄话。你的表现很好,没
有说不该说的话。算你识相。”
他错了,我之所以没有打电话给妈妈而给无忧,是因为她为人够冷静,心思
够缜密,一定可以听得出我话中的玄机——武夷山盛产岩茶,属于乌龙茶系,而
“雾毫”和“毛尖”则是绿茶的两种分类,我有意混在一起说,正是为了提醒无
忧注意到这句话的谬误,故技重施,借茶向她暗通消息,指出我们的真正所在。
茶语中说:“唐煮宋点”,煮茶是唐代的饮茶习惯,宋以后发明冲泡点茶方
法以后,除了极个别地区,已经很少有人会煮茶来喝了;而西安是唐之都城,陕
西省又盛产“秦巴雾毫”、“紫阳毛尖”两种茶,其中“紫阳毛尖”更自清代便
被列为中国名茶之一。
另外,陆羽在《茶经》中将天下之水分为二十等:庐山康王谷谷帘泉水为第
一,无锡惠山寺石泉水第二,蕲州兰溪石下水第三……商州武关西洛水第十五。
几个线索连在一起,我的所在地便呼之欲出,是在陕西商洛一带了。
第十四章 人质生涯
接着我们就进山了。
我早已换上羊绒衫、牛仔裤、夹克外套,既保暖又轻便,是登山的最佳装束。
他和我做类似的打扮,外加一只巨型登山包,里面包罗万象,一应俱全。
没有人会怀疑我们不是一对度蜜月的爱侣,至少也是情人。
可是事实全不是那么回事。
我们在逃亡,他是杀人犯,而我是人质。
我苦笑,愈发坚信“事物的外表往往是假相”这一被前人重复过千百次的真
理。
钟楚博命我换上布鞋,说这样才不会在土路上留下脚印。他向我解释他的计
划:“大连的警察们做好一系列准备调查工作,把消息层层发布出去,传真你我
的照片给外市警局,各局收到消息再开会下达任务,布署方案,直到开始行动,
总要有三五天的时间,现在是时候大搜查了。不过都是一阵风,过三两个月找不
到人,自然松懈下来。所以这三两个月里,是最危险的时候,不得不十二分小心。
秦岭是真正的深山老林,野兽出没,再不会有人跑到那里来搜查的。而且这时候
山里可吃的东西正多着,就算粮食不足也饿不死,而等到秋后天气转冷,山里捱
不下去的时候,我们也该出来了。那时候再随便找个城市买份假证明住下来,绝
对不是难事儿。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可是最不缺的,就是钱。”
我瞠目,这计划的确周详,可是,他为什么会选择陕西秦岭做他的落脚点呢?
“很简单,因为我对这个地方不了解。”
这算什么答案?我望着他,似懂非懂。
他摇摇头,取笑我:“聪明面孔笨肚肠,白做了我那么久秘书,这点弯儿也
转不过来。你应该知道,无论是公司业务,还是我的私人关系,都同西安丝毫不
沾边儿,也就是说,西安几乎是我最不可能来的一个地方,所以我就偏偏要到这
里来。要知道,很多逃犯落网,犯的最大错误就是投亲靠友,岂不知亲友是世界
上最不可信任的一种动物。”
“那么,你有真正的朋友吗?”
“没有。”他断然答,接着反问,“你有吗?”
“我?”我想起无忧,无忧是我真正的朋友吧? “我有。”
“那可真是天大的不幸。”他呵呵笑,又重复一遍他的至理名言,“朋友是
这世界上最不可信任的动物。你每多相信一个人,自己的危险就会增多一分。如
果你认为自己还有真正的朋友,那意思就是说,你的身边存在着真正的危险。”
“所以你连老婆都杀。”
“不错。因为她知道得太多了,不可以信任。”
“她知道了什么?”
“我的过去。”
“你的过去?”
“我过去是卖白粉的。我靠这个起的家。”
我瞪大眼睛,一时忘了走路。他说起白粉时的随意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他过去
是卖豆腐或者码头扛活的,丝毫不以为有什么不妥。
“喂,接着走呀。”他催促我,像说故事简介那样三言两语交待他的过去,
“我和我老婆打小儿就认识,一个村里的,穷怕了,就卖白粉,先是帮人干,后
来自己干,再后来赚了钱,就洗手不干了,便惦记着怎么换个活法儿,三换两换,
东跑西跑,就跑到大连去做了广告人,嘿,干得还不赖。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儿,
说不定我明年还要去竞选十大杰出青年呢。”
“你?杰出青年?”
“怎么?不可以?”他哈哈笑,“哪个大富豪成名前没干过点昧心枉法的事儿?
这就像大树,只有把根往泥土里,往黑暗处扎得越深,盘得越紧,树干才能长得
越高,越能得到最充分的阳光。所以,凡是最光明的,身后必然是最黑暗的。”
我匪夷所思,在钟楚博的论调里,总有一大堆离经叛道而又自成一家的说辞,
这个人;已经完全不可理喻。
我同他讨价还价:“你的计划的确很周密,可是你忽略了一点:杀妻虽然是
重罪,但是并没有对社会造成危害,不一定会判死刑。就箅追捕,也不会被列为
重案来办。但是加上绑架,事情就会越闹越大。所以,不如你放我走,自己一个
人逃,应该会更容易脱身的。”
“没错儿。如果我现在把你杀了,就更加安全。”他打趣,“别对我花言巧
语,你还没学会。”
我气结,只得免开尊口。
一路上,我们吃泡面和饼干果腹。
晚上,就住在野地里,把酒精浇在枯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