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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八点的时候,七八个洗得干干净净的老外,主要是菲律宾人。在门卫室门口,一边办出门手续,一边叽叽喳喳地问土匪,“鸡给鸡给(老外模拟床摇晃的声音)!howmuch?”
土匪,眼睛绷得象个白痴似的,大大的,就像是一个突发事件当中,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老外不停地冲他做运作。他最喜欢的那种动作,他现在也想不起来了。于满舱率先恍过神来。
他叫我,“一百块钱英语怎么说?”
“onehundredyuan,”说过了,我马上又开始后悔,惩什么能呢!这不是变相的拉皮条吗?出卖自己的同胞姐妹?我们是人吗?
“Chinesegirl?”一个金发碧眼满脸络缌胡子的家伙盯上了我,难以置信,中国女孩子怎么会这么便宜。
我是调头就走。心里窝一肚子火,主要是生自己的气。还有生那些洋鬼子的气。
“myfriend!myfriend!”大胡子跟在我后面叫。
“叫你娘个腿,”我在心里骂道,我不想理他,我倒是很想揍他。不过,我知道,揍不过来。如他们这样的人,太多了!
感觉自己很渺小很渺小。眼睁睁的看着鬼佬们要去嫖自己的同胞,却无能为力。
这个世界,真他妈的令人沮丧!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一点,我就起来了。不得不起来,谁不想睡个懒觉啊!除非你已不再年轻。
码头上的灯由我开关。再迟点,刘疯子醒来,看见码头上的灯还亮着,肯定又得鬼喊鬼叫。
一听他喊叫,我的太阳穴就会迪斯高,抽搐,青筋就会蹦得老高。什么叫心惊肉跳,你要是在刘经理手下呆过,你就有体会了。
整个码头都是冷冷清清的,感觉不到一丝连夜奋战的痕迹。
灯当然还亮着。这时,心里不免有点着慌,心说,昨天晚上,莫不是很早就停止卸货了?
如果是那样,那岂不就意味着,有好几个小时,是在点白灯。那要是被刘经理知道了,肯定得大发雷霆。
为此,我躲了刘经理一个上午,不跟他照面。
中午吃饭时,躲不过了,刘经理喝老酒,向来是从上场喝到下场,从盘古开天劈地到人类灭亡。除非中饭别吃。
见到他,我以为他要提长明灯的事。硬着头皮,准备挨批。
“让他们都搞死了!”一进门,他就大声嚷嚷着。跟所有暴发户一样,当面对一群无足重轻的草根时,他的嗓门永远象驴一样,不懂节制。
不要怪我对刘经理的态度,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堪。这都是时间造的孽。我也不想这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的,会越处越浓,有的,则越处越薄。
我与刘经理就是属于越处越薄的那种。
我不喜欢他的为人,尤其是放纵的私生活,他也不再对我轻言轻语,以为知己。
“让他们搞死了!”是刘经理最常用的口头禅。也是吃饭之前所必说的,无论什么理由,他都能以此为开头。就象八古文,就象形散而神不散的散文,绕来绕去,总是能以此为开场白。
“让他们搞死了!”就是他的开胃酒,只有经此一说,胃口才会大开,否则就食不甘味。
通常在这样的开场白后,位置坐定,酒杯斟满,紧接着就是一通长篇大论。尤其是,小吴到北京之后,他在饭桌上讲话,就成了无休无止的连续剧。
他说他干过几年律师。别人不信,我倒是十分地相信。
那种七八十岁老人才有的唠叨,泼妇才有的颠倒是非的能力,都好像是干过律师所留下的后遗症。
他很孤独。不只是他,码头上的所有人,都很孤独。相对我们,他其实要算“富裕的”。毕竟他是经理,可以渲泄,可以表演,并且不愁没人捧场。
来自湖北洪泽湖边的老肖,就是他的铁杆粉丝,职业的陪笑人。无论刘经理说什么,他都能笑得出来,哪怕骂他是狗娘养的,也照笑不误。
老肖说,他不是冲着刘经理笑,是对着“毛主席”笑。
说实话,刘经理的口才很好,他就是过去的沈国放,今天的张启月,永远的龙永图。
他的演讲绝不是让人忍无可忍的那种,还是相当生动与有趣的。有些桥段你甚至可以拿去与马三立的单口相声《妈妈!逗你玩!》相媲美。比如他惯用的开场白,就吊足了人的味口,“让他们搞死了!”
煽情的功力,不亚于琼姨小说,秋雨散文;吊人味口,也堪比希区柯克的悬疑电影。
“五花大绑地铐在那里,”刘经理做了一个双手背铐的动作,形像生动而且逼真。并且眉飞色舞着。他的眉毛很浓,抖动起来,就象是两只卧蚕,在化蛹为蝶。
“谁啊?”我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与马屁无关,我确实是好奇。冷不丁地来这么一句,任谁都抵挡不了诱惑。
让我感受到奇怪的是,在座的,好像除我之外,所有人都很清楚刘经理在说些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了鼓里。
谁犯事了?还被手铐铐起来了?
挨个的看,没有啊,除了李贝儿回家了,土匪端碗出去了,没有损失啊!人挺齐全的。那么是谁呢?谁被铐了起来?
34。…第三十四章偷渡客
“船上抓到了两个偷渡的,你不知道啊?”刘经理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的无知,出乎意料地让他满足。他的眼里放着湿湿的光亮,就好像刚刚经历过性事高潮。
我也很激动。几乎在一瞬间,我突然间就明白了一个真理:当你面对领导时,在某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糊涂或者装糊涂,远比你直接拍领导马屁,效果要好得多得多。
人没有必要事事争先。
“我不知道!”我坦承。
“昨天晚上,十点来钟抓的。紧接着边防武警就不让卸货了,”负责码头理货的老肖这时插嘴道。
我暗叫一声,天哪!那么早就停了!
也就说,好几千万的灯泡白白地点了六七个小时的长明灯!这可全都是我的错,没有及时把灯关掉。十点钟我已在梦乡。太浪费了。这要是让刘经理知道,还不把我活活骂死。
偷偷瞟瞟刘经理,他好像一点也不知道我是在今天早上才把灯关掉的。谢天谢地。
“等会儿,告诉门卫,把大门关起来。任何人都不准进来,”刘经理吩咐道。保安队长土匪端着碗出去吃了。不在。也不晓得他在对谁说。他经常这样漫无目标地发号施令,就像一个人对着空旷的山谷大喊大叫。跟疯人院里的疯子没什么两样。
所有人都听见了,就当耳边风。对于一个人的尊敬,总有耗尽的时候,如果被尊重者不知珍惜的话。
“偷渡的人从哪里来的?”我疑惑地问。这条船不是刚刚从日本过来的么?总不至于有哪个日本鬼子冒傻气,发狠要到中国来受苦受难吧?现代版的乔达摩-悉达多?如果是那样,那真是给足了我们面子,是一件很鼓舞国人士气的事。
“昨天,他们一来就说罢工,说没有给他们发工资,我就觉得有鬼。肯定是计划好了的。装神弄鬼。趁我们的人走,赶紧把那两个人搞到船上,”刘经理冲着老肖说。
“两个人都很年轻呢!小的可能十八岁都不到,”肖师傅轻佻地说。嘴巴尖尖,下巴上生着几根鲇鱼须的老肖,说什么话都显得像在作报告,即便是说轻佻话也显得特别诚恳。
“些(是)不些(是)很漂亮?庆(趁)武警不注意,摸她奶子了?肯定摸了,你这老杂毛,一肚子男盗女枪(娼)!”土匪这时走进来,横插一杠子。
天气温度越高,土匪所说的话,离女人的三点就越近。这时已是七月,话不过三句。其中必有一句是与女人的三点有关的。不晓得他还上不上山,打野食?想必是去的。要不肯定要憋爆了。
“你要死呃,胡扯八道,”年纪比土匪略长,看上去却像差了一辈人似的,肖师傅常常要被土匪当作儿子一样作弄。
这位看上去精瘦精瘦的湖北人,现在你看上去很乖。却一肚子的精明。“天上九头鸟,地下湖佬。”可不是浪得虚名。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他的拿手好戏。你千万不能因为他跟你说了两句软毛的话,就把他当作自己人。那你就上当了。“当面叫哥哥,背后掏家伙”他就是那样的人。
我到码头来的这几个月间,别人的气受得不多,唯独他的气没少受。没有人比他更会摆谱了,动不动给你脸色看,拉着个死人脸,就好像我是他家的长工,到这里来,是给他打工的。
有两次我还差一点死在他手里。
那时,我到码头还没满月,快要满月了。码头上要来船——我来后要到的第艘船。张师傅提前吩咐我,把码头上的所有瞎着的路灯搞亮。
修之前,我当然要把电房里的铡刀开关拉掉。然而,在修的过程中,我还是被电打了。
回到电房一看,闸刀是送上的,并不象我记忆中的拉下来了。我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根本就没有拉,误以为拉过了。
第二次,我是加着小心的,牢牢把拉下开关的事记在心里。可还是被电打了。再回去看,我那个气啊!简直是火冒三丈,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拉下来的开关,怎么又给人给送上去了。
我去问李经理,码头上是不是还有人有电房的钥匙。李经理说他不清楚,要我去刘经理。我又去问刘经理。刘经理说,他不记得谁还有码头电房的钥匙,要说有,最多也就老肖有。
我就找到了他。他则指天戳地的发誓,他没有电房的钥匙,即使有,他也不可能去动电那方面的东西。说他对电一窍不通,遇到电方面的东西,就怕得要死。连家里灯泡坏了,都是他好婆换。
话说到诅咒的份上,我当然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恳求他,下次如果要动开关之类的东西,麻烦他最好先跟我说一声,以防万一,我在哪个角落里搞维修,把我打到。
并告诉他,我已经因为那个开关,拉下来,又被人莫名其妙地送上去,让电打过两回了,也就算是我命大,事不过三,如果再有下一次,保不准就到阎王那里报到去了。人命关天,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