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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他大了声。语气中已透出些人气。我这才敢相信吊机真的是好了。而且,跟我这个二百五有关。我实在不好意思说是我修好的。因为自始至终,除了百爪挠心,五脏俱焚式的着急,我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干。是用电笔捣过,可是那真的管用吗?
不知从什么起,我的脸上已经是春光明媚。暖意融融。这让我也有心情,好好打量一番面前的这个家伙。
他其实是很面善的。四十来岁,下巴两侧有些多余的赘肉,耷拉着。头发中间夹杂着少许的白发。可能是不喜欢吃蔬菜瓜果造成的维生素缺失。目光温柔,宛如某个鸳鸯蝴蝶派的诗人。。见着生人,还有些小姐丫环似的羞怯,说话轻柔,还有些闪躲。又像是个循循善诱的女教师。
看啊!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刚才,我还差一点把人家“心灵之窗”上的玻璃给砸了呢!
早晨的空气真是清新。从海面上徐徐地吹过来。想吸多少就吸多少。一点也不吝啬。
我非常地喜欢天刚蒙蒙亮,太阳尚未升起前的那段睛色。令人着迷。那种类似于青烟的颜色,总是会让我痴来人类的来处与人类的归宿。我甚至幻想有朝一日,在如此迷人青烟似的晨曦中死去,那将是何等幸运的事。
15。…第十五章人渣
早饭是煮粉干,放些辣椒,再撒些葱花在里面,很得我的味口。正津津有味的吃着,进来个女人。二十来岁的样子。看上去跟刘经理很熟,一进来,半拉子屁股就搭在了,刘经理饭碗边的桌沿上。
“才起来啊?懒虫,”刘经理亲怩地说,口气中说不清的暧昧,既像对自己的女儿,又不像。
“嗯!”女人拖长了音,应了一声,随手从经理面前的盘子里,拿起一小段油条塞进嘴里,边嚼出响动,脚下的皮鞋边在瓷砖上敲出节奏来,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你也太懒了,看人家小俞,一大早,把吊机都修好了,你才起来,也好意思。”我的脸刹地红了,羞愧难当。
“新来的?”女人扬起了脖子,用下巴指了指我,眼睛在鼻子后面望着我。分明有点儿放肆。我低下了头。
“新来的。那个吊机‘黄鼠狼’搞了好几个月,都没有搞好,今早小俞一去,马上就搞好了!”刘经理的语气,应该真的不是挖苦,是发自内心的誉美之辞。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吊机师傅在他面前为我说了好话。这样一来,我更加觉得愧对吊机师傅,曾经那样地看他。而且,刘经理的态度也着实让我招架不住。我能说什么呢?只能脸红。
“这么厉害啊!”女人娇笑了一声。分明是冲着刘经理,而不是我。娇滴滴的,看不出半点父女间的样子。这饭我是没法子再吃下了,赶紧溜之乎也。
正走在走廊间,理货员一阵风地刮了过来。这个洪湖边上出来的湖北佬,走起来就象是僵尸复活,直挺挺的。当然远比僵尸要快。然而,快才更为吓人。也不知是冲里面的刘经理叫,还是对着我说,或者兼而有之,“不好了,韶华又打架了!”先话而出的是满天的唾沫星子。
“哪里?在哪里”我的血液里,有股唯恐天下不乱的因子。一听人打架,就兴奋的不行,也不管跟他熟还不熟,激动地问。
“在门卫室。打他的小舅子!”
我没等嘴里的“啊”出口,飞一般地往大门口就跑。打他的小舅子。小舅子,不就是于满舱么?打那样的一个老实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你管老子的闲事!要你管老子的闲事!”还没有出楼梯口,远远地就听到韶华那毛氏普通话的声音,凶神恶煞。门口,已经有好几个人站在那里看热闹。其中就包括李贝儿。分明是刚刚从家里过来,怀里抱着一床大大的被子,见我飞奔过来,以为是来帮她抱被子,把被子冲我怀里一塞,要说些什么,我一闪身躲开,就冲进了门卫室。就看见不大的门卫室内,韶华正骑在他小舅子的身上,一拳接着一拳地砸向于满舱的脸上。于满舱的脸早已是鲜血淋漓。湖南矮子一边挥动着拳头,嘴里边还一个劲地骂,“让你管老子闲事!”失去抵抗能力的于满舱,蜷缩成一团,一声也不吭,象死了一样。只是脑袋随着小矮子的拳头,落下收回,被动地一摆一收。
“住手,你这头猪,快把他放下。”我大叫着,冲上去,就想把他从于满舱的身上拖下来。在高中时,平均一个月要打三次架的我,一米八十多的打一米九十多的都照打不误,他一个三块豆腐干高的小矮子,我又岂会放在眼里。然而正应了兵家所言,“一寸短了寸险”。匕首自有匕首存在的价值。没等我近他的身。那个狗日的,突然伸出一条腿来,象驴一样,朝后踢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还是巧合,不偏不倚,正好踹在了我的裆部。我立马缩成了一团。用“抱着卵子哭天”来描写一点都不夸张。而且没等我有下一步的反应,他已经放掉于满舱冲到了我的跟前,象练过泰拳似的,一个提膝,顶在我的下巴上,顺势又一个肘击打在我的脑门上,我的整个人,几乎立马失去了三分之二以上的知觉,往后就倒,后脑壳撞在墙上,“咚”地一声,也没感觉到痛。眼冒金花,泪水直流。也是过了好长时间才体会得到。我也不晓得自己突然间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不争气的还有大把大把的眼泪,也不晓得有哪里来的。我平时并不大喝水,所以很是疑心,我的泪水天上来。可能是撞着泪腺了。眼泪开批发铺似的,大把地流着,更不要说奋起反击。紧接着又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拳头,打在脸上,我只有招架之功,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只能用两只胳膊交叉着挡着脸,让脸上少挨些揍。痛疼感是没有的,被揍的象是别人的脸,而自己只不过双簧演员一些,做做表情。
“不要打他!”一声嘶心裂肺的哭喊,风一样卷了进来。再就是咬牙切齿的撕打声,“住手!韶华,你不是人,你凭什么打他!”李贝儿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我的心里一阵地欣慰!有人痛的感觉真他妈的好!
“再打!再打!再打,我可就不客气了!”压在我身上的身体没有了。那头猪应该是去对付李贝儿去了。
“我非打,非打,打死你!谁让你打俞哥!”李贝儿的话音随即淹没在急喘的挣扎喘息声中。
“你这个死丫头,老子要不是看在李经理的面子上,早一巴掌掴死你了,臭婊子!”紧接着就是扑嗵跌倒的声音,以及李贝儿的嚎啕大哭。还有,打耳光的声音。
我的头脑好不容易才找到控制肢体的感觉,勉勉强强从地上站了起来,用迷茫的眼神扫了一眼屋子里面,终于看到了,办公桌的抽屉里露出来的两小截子警棍的把手。一个猛子扎过去,探手进去就把其中的一根握在了手中,血灌朣仁,脑筋把子处的青筋,一蹦一蹦地,鼓舞着我,我是那么激动,那么亢奋。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地想。冲着骑在李贝儿身上,打李贝儿嘴巴子的韶华的后脖颈子,狠狠地就抽了下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他消灭掉做掉。就象打棒球打高尔夫球一样,狠狠地,一捧下去,把他从地球上抹去,直至,打到宇宙的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成为宇宙的尘埃,一去不回。这头猪,我太恨他了。一个星期不到,他都揍我两回了。我老爹都没有这样照顾过我!
我也没有看清楚,到底打没打着,只晓得一棒子下去,挺实在的,心里便很蹋实。再看,那家伙就象一麻袋土豆一样,撒了口,瘫倒一旁。从没见他这么乖过。
李贝儿一看他倒下去了,逮到了机会,翻身起来,坐到他的身上。象刚才他打她那样,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掴,不同的是,一边打一边哭。这是女性的特殊本领,双管齐下,告状施虐两不误。我们男人就做不到。要么哭诉,要么动拳脚,只能干一桩,要不什么也干不好。
“你这头猪,让你打我,让你打我,我打死你,打死你!”发现自己的拳头吃不消了,站起来,改用脚踢。边哭边踢。中国女人足球的功夫也界一流,足人的功夫也不差,至少在李贝儿这里是这样。
我很怀疑李贝儿是在鞭尸。如果那样,就有些过了!赶紧扔掉手里的警棍,一把把她抱了怀里,劝道,“算了!算了!不要打了。”她还不依不饶,哭得是稀里哗啦。我也想哭。她是为了救我,才被那头猪,打了那么多的耳光。她的左右脸颊尽是巴掌的印子。怪让人心痛的。
于满舱在旁边呆看了一会儿,这才爬了过来。看了一下韶华后,呆呆地冲着我说,“小俞,我姐夫好像死了!没气了!”
“死了?死了就死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偿命么,一命偿一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冷冷地又是恶狠狠地,心里越发地无法平静,那种暴虐的欢愉,激荡着我体内的每一滴血,往上涌,觉得要是再杀死一个人,那该有多爽啊!
“不会吧?死啦!”李贝儿早已象梅超风似的披头散发。听于满舱这么一说,一下子从我的手里挣脱出去,也不哭了,应该是被于满舱的话给吓的。弯下腰去,准备察看那家伙,是不是真的死了。
就在她打算伸手去探韶华的鼻息时。突然,那个狗日的的右手突然间慢吞吞地抬了起来,就像香港的僵尸片里复活的僵尸,慢慢地抬起手来,伸到了脑袋后面,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一个动作,把于满舱禾李贝儿,全都吓了一跳。赶紧连滚带爬,跑出多远。
再看那个“死而复生”的畜牲,慢悠悠地说起话来,“你个小狗日的,比老子还毒咧!想一下子要了老子的命啊!”那口气中竟然就象是在和我调侃似的。不仅没有了刚才的霸气,似乎还笑嘻嘻地。这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他爬起来,回过身,整张脸冲着我时,发现,狗日的,还真的是在笑。一点没错。
妈的,真是个怪胎。老子差点要了他的命,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是不是被老子那一下给打傻了!**似的!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