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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也碍眼极了。
因为陆小凤慢悠悠地道:
“在下明早不仅要赴约,还该全力以赴——至于霍天青能赢能输,决战之后又是死是活,可都与在下无甚相干了。”
“反正天禽门的精英都折在一只狗身上,就算霍天青活着又能如何?”
“在下这下真是半点压力也不需有了。”
陆小凤笑起来,不只总算又长出来一点儿样子的两撇小胡子跟着眉毛一起做眉飞色舞状,一侧的脸上甚至还有个小酒窝,看起来不只有种浪子的魅力,还有种男孩儿的可爱,但就算是和他交好多年的山西雁,这时候也真恨不得将这臭小子的笑脸撕下来,揉巴揉巴丢给跑堂的当抹布!
太气人了!
可再生气,他们能为一口气赌上自己的命,却不敢赌天禽老人唯一骨血的命,更不敢将天禽门的传承赌上去。
一干人瞪了半天眼,包乌鸦忽然冷冷道:“是不是我从此不杀狗了,你明天就不去赴约?”
陆小凤懒洋洋地叹了口气:“打架本来就是件又伤神、又费力的事儿,若是你能不惹阿伍闲气,我已经忙了大半夜,又何妨找个地方睡到大天亮?”
包乌鸦瞪着他,脸上的表情好像要哭,又好像要笑,似乎是喜,又似乎是恼,忽然大声道:“好!只要你不去决斗,我从此就不再杀一只狗——就算要饿死了,我也宁可让狗吃了我、也绝不会去吃狗!”
陆小凤苦笑:“这个似乎也不必……”
陆小凤其实也是忽然才想起来,他之前也当着阿伍的面说要吃狗肉来着——
还特特邀阿伍一起去,当然阿伍没和他一道儿去,还随手将本来应该是要给他的两坛子好酒送给了路过的一个小女孩。
之前陆小凤还怎么都想不出自己是哪儿招惹了阿伍,只好当做阿伍是看上那女孩了,虽然那女孩的长相实在平凡到陆小凤一转头就忘了是什么样。
当时陆小凤不只腹诽阿伍的审美观,还暗自嘲笑他讨好小女孩儿居然是送酒不是送花。
——现在看了阿伍为了一条狗甚至要杀人,陆小凤才知道,他为什么不只损失了那两坛子酒、还再也喝不到阿伍送出来的酒。
——因为那时候他说的是:“如此好酒,不来两斤狗肉岂不可惜了?”
——所以他也很可惜的,再也喝不到阿伍赠送的、很可能是白云城主亲手酿制的好酒。
但由此也可以看出阿伍虽然爱狗、也确实不喜欢人吃狗肉,但也还不到要杀死吃狗肉的人的地步。
更不至于要人饿死了都不能吃。
陆小凤自然也不会如此要求。
但包乌鸦很坚决。
他本来就是个坚决而倔强的人。
他能为一只狗和阿伍赌气拼命,自然也不会将自己的话吃回去。
就算是误会,就算陆小凤说不至于,他既然说出口了,就不会反悔。
陆小凤看向阿伍。
阿伍已经转过身,走回宫九身边,和花满楼一起抚摸黄狗。
那黄狗就是很普通的农家养的狗,虽不至于瘦骨嶙峋,却也绝对不见丝毫油光水滑,更兼民户人家,就是主人也不见得多勤洗浴,狗儿更是一年半载都不见得洗上一次,方才又在地上抽搐了好几下,此时那一身黄毛,又有泥来又有沙,陆小凤敢拿他那两撇才长出来的小胡子发誓,那黄毛之间还必然藏着诸如跳蚤蜱虫之类的玩意儿!
可看看那几个:
一个宫九,陆小凤虽然不熟,却也是初次见面时就被他嫌脏、又见过他一路风尘上来泰山却依然白衣翩翩纤尘不染的。
一个阿伍,虽说这次重逢时就是满头满身的风尘仆仆,可看他到了客栈宁可陪西门吹雪睡马车就知道,这个就算没有洁癖,却也是只要可能,就不愿沾染半点污秽的。
还有一个花满楼,这个陆小凤最熟,也最知道他那小楼是终日终年不闭户、只要有人需要帮助、不论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飞燕、或者是泥地上摸爬滚打的泥鳅儿,他都不会拒绝的……
但花家富甲天下,花家七童又是受尽花家举家宠爱,便是性子再好再温和良善,又怎么会没有丝毫爱洁的癖好?
可就是这么三个人,都宁可围着一只脏兮兮丑不拉几的黄狗转!
——对了,旁边还有个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倒是没有凑上去,可也不过和那黄狗隔了三步远。
虽然有三步远,对于西门吹雪来说,也实在近得不寻常。
这位可是出门就只喝白水只吃白煮蛋的人物!
——就因为觉得外面的食物不干净……
陆小凤喃喃道:“这一只,绝对是天下最有福气的狗了……”
山西雁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也许比凤凰还要有福气!”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
很轻松、很快活的一口气。
虽然他知道,什么赵大麻子的狗肉,他今天是肯定吃不上了。
就算是日后想吃,如果还想喝到白云城主特酿私房酒的话,也最好不要让阿伍知道。
但不用袖手看朋友相争,岂不就是很快活的事情?
第37章
宫九也又快活了起来。
虽然阿伍似乎没想着那只狗“太脏了”;就直接往他怀里送;但既然是阿伍那么在乎、在乎得都不惜为此杀人的一只狗;他能交给他;而不是没抱到狗还眼巴巴凑过来十八摸的花满楼;不也很说明阿伍对他的信任?
更何况在将近天明、那只狗终于恢复了元气之后;阿伍一送走那只狗;就想起来要为他备水沐浴。
宫九眯着眼;听那机械音一句句吩咐:
“水都要煮沸的清水;六分凉水兑四分热水……”
“桶要新作的木桶——什么木材就不强求了;但一定要是没人用过的干净木桶……”
“胰子和花瓣就算了;我们自备。”
阿伍说着,还真从马车上摸出一个隐约带着草木清香的盒子出来。
宫九闻得出来,那是他在阿伍的指点之下亲手捣鼓出来的浴液。
于是这个我们自然不可能指的别人;必须是他和阿伍。
宫九的心情可不就挺好的?
虽然阿伍吩咐的热水木桶都是要了四份没错,但九公子是很大方的人,他并不介意让花满楼和西门吹雪沾沾光。
就算沐浴更衣出来,一身草木清爽,又闻得左侧房门打开,走出来的阿伍一般一身的草木清香,宫九正说不出的神清气爽之时,又见对门并左侧对门也各走出一个人来,也都是一身白衣一身草木清香……
也消不去九公子的好心情。
宫九的眼神就算还像刀锋,也是斜倚着鲜花的刀。
便是锐利也不掩温柔。
他正温柔地看着阿伍喂狗。
——此间的犬类确实没白瞎了那与斯科伊洛斯守护神兽相似的外表,就算笨得有毒没毒都分不出来、又弱小得一个包子就险些儿能毒死,但却也还有那么点子眼色记性。
——这不才两个时辰,那只大黄狗就带了好几只黄的白的花的灰的小狗儿,跑来对阿伍摇头摆尾巴地讨好。
——来的时候,嘴巴里还叼了一根两头砸开、里头的骨髓都被吸光了的大骨头。
——要送给阿伍当礼物……
当然阿伍并没有要大黄狗的骨头,反而还赔出好几根带着肉的整根大骨、和一大盆混了好些肉糜煮烂的米粥去,但这样的大黄狗,就算是还惦记着赵大麻子炖的狗肉的陆小凤,都不得不摸摸胡子。
对花满楼喃喃感叹的“果然是万物有灵”没做什么回应,但一转眼狗群的面前又多了几根大骨头一大盆肉糜粥。
陆小凤仰着头看着天,好像根本没发现花满楼看向他时,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戏谑。
——陆小凤是不是忽然觉得狗肉虽好,但戒掉也不算什么?
——笔者不知道。
但很显然,他的心情是不错的。
连刚早起练剑归来的西门吹雪,都似乎收敛了一身剑气。
他经过的时候,大狗依然啃着大骨头,小狗依然舔着肉糜粥。
此时此刻,没有鲜花美酒,没有柔夷粉面,却似乎连晨风都温柔了。
在这样温柔的晨风里,有人快马送来一封信。
霍天青的信,依然是字迹端正墨迹浓厚,用的也还是燕北新兴的梅香墨,信上所书,也依然言简意赅。
简简单单一句“盛极一时之珠光宝气,已成为明日之黄花,是以照耀千古者,惟义气二字而已”,就已经道尽了古往今来的意气风发。
陆小凤却只能又叹了口气。
叹气也有很多种,他这一种却是绝对和轻松快活沾不上边的。
甚至仿佛有些可惜怅惘之意。
花满楼也觉得很可惜。
他虽然没有叹气,曼声轻吟中却也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好一句‘人不负我,我又怎能负人’!”
“却不知道严老板是否有负于他?”
“他又是不是真的不负于人?”
阎府水阁中,霍天青那么巧合地一起身,恰好挡住了西门吹雪的剑,却又没对“丹凤公主”出手——
就算真的可能只是巧合,就算真的可能只是因为看出那刺客是个女子才不屑出手,但在阿伍发现、花满楼确认过所谓“丹凤公主”就是曾经闯入他小楼的飞燕之后,却实在无法不对霍天青那样的巧合存疑。
无论他表现得多么周到君子,该疑的还是要疑。
当然,陆小凤虽然一直对这个人有些看不明白,他也不希望所疑者成真。
但这个世上从来不是你希望如何就能如何的。
何况那句“金鹏旧债,随时可清”、那句“公主再来时,即弟远游日也”……
听着虽然很豪迈很视钱财如粪土,但仿佛完全没留意到阎铁珊未尽之意,便做主将阎府万贯家财“归还”……
如此做法,却也实在豪迈太过。
不像周到如霍天青会做的事情。
可不就难怪事情未明时,陆小凤和花满楼就先为天禽门的百年传承可惜了么?
山西雁、王胖子、哪怕是那个直到最后都梗着脖子的小贩,都不愧是个好汉子。
可惜……
也许霍天青只是太年青。
但年青又岂是犯错的理由?
若无错也罢,若果然有错,无论陆小凤或者花满楼,都只能为天禽门一叹而已。
就像如果丹凤公主真是阎铁珊的债主,霍天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