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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
琉熙本就慌乱,被席上两人一望,耳边忽而砰咚砰咚异常隆隆,细细追究,才发觉,原来竟是自己的心跳,如雪双颐顿时燃烧起来,火辣辣得直红到耳根。
“那个,我饿了,木子起来做饭。”她也寻不出借口,只好蛮横撒娇。
“哦。”木子无辜眨了眨清俊双眸,不情不愿坐起身来,又在席上赖了一会,这才往屋里灶台上去做饭。
不一会儿,粥菜便都齐备。琉熙在房里漱洗得当,换了衣裙出到院中,跪坐下来与子澶、木子并坐而食。
琉熙戴着面纱,每每进一口食,都要撩纱掩面,故而吃得最慢。子澶和木子一碗粥已下肚,她却仍剩大半,另两人早已习惯如此场景,也不催她,对坐闲话,仿佛浑然不觉。
“木子今日去打些野味来,晚上我们架柴烤肉吃。”子澶吩咐道。
“好啊!师姐跟我一起吧,师姐采药,我打猎。”
“这样再好不过。”子澶敛袖看向琉熙,见她并不反对,才接着说道,“今晚有酒。”
木子贪杯,听说晚上有酒喝,拊掌而笑。倒是琉熙心里又暗暗思忖起来,“天外天”上并没有酿酒的器具,平日里,也不见子澶操持这些,可他们却总能时不时尝到美酒佳酿。脑中思虑纷乱闪过,琉熙面上却是抬眸一笑,“好啊!”
木子见琉熙吃的差不多了,进屋取了弓箭药篓出来,背在肩上,静候一边。
琉熙放下手中木碗,理了理衣裾起身,两人并肩出了竹篱,往谷外山口走去。
半日下来,木子和琉熙皆是收获颇丰,药篓半满,木子手中更是提了沉甸甸的几只雉鸡。
“师姐,你看,”木子小声俯在琉熙耳畔,指了指不远处一颗桦树后的灰影,“好像是只狍子。”
“嗯。”琉熙双眼放光,手上已跃跃欲试去解腰下素绢铜铃。
木子摁住琉熙玉手,俏皮地冲她一眨眼,举起手中玄弓,似是在说,“看我的。”他身形轻盈灵动,唰唰唰几个箭步靠近过去,张弓就是一箭。
却是未中,狍子倏然几个轻跳,穿梭于桦树林中。
木子紧追不舍,琉熙也赶忙随上前去,两人全神贯注于将要到手的美食,都不愿轻易放弃。却不料,不经意间已经追出山口,隐约可见林外山道,倒是那只狍子不见了踪迹。
木子丧气地垂头一叹,琉熙却温存而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看了眼天色。此时已近日落,暮气渐起。
“我们回去吧。”琉熙说道,又指指木子手中的几只猎物,安慰他,“今天收成已经很不错了,看,好几只山鸡呢!”
木子顿了顿首,转身就要随琉熙回去。忽然,身后山道上传来纷乱脚步声,其中偶尔夹杂几声马蹄踏踏,那步声听来,分明就是战靴橐橐。
琉熙眼中精光一闪,忙拉住木子躲到巨石背后,借草木掩住身躯,探看外间情景。
烟尘滚滚过后,狼狈奔逃进山的小队人马,终于得见真容。
几个持铍秦兵奔跑在前,紧随其后的是两员仗剑的校尉,护着长铍扎成的一柄担架,末尾三骑断后,三骑中两人,看穿戴,应是秦军中的骑长,另一匹红棕烈马上,一员玄甲小将,眉目英挺,年纪虽小,却已透出雄姿飒爽。
担架上的人似是伤得不轻,已经昏迷,架着他的长铍下不时淌下的暗红血水,早已浸透血色披风。那小将的战马亦受了重伤,后蹄上一箭深入骨血,可马儿却也透着主人的风骨,似是竭尽全力忍着伤痛,随队慢驰。
看这情形,分明是一队败走的兵士,可纵是冷眼旁边,也瞧不出他们有半分乱了章法。
“此处已经是云梦深山了,魏兵一时追不上来,小将军,我们在那片树林里歇一歇吧!蒙老将军伤势沉重,也受不起如此颠簸啊!”队前一员持剑校尉向红棕马上的小将询问道。
小将在马上躬了躬身,跳下马背,向着校尉一抱拳,“听于大哥的。”
校尉一握小将抱紧的双拳,朝着随队兵士挥手,指了指琉熙和木子藏身的那片树林,“兄弟们,去林子里歇一歇。”
琉熙心中一紧,无奈那队人越靠越近,她只得一手捂住木子口鼻,一手轻抚砰砰乱跳的心口,屏气敛息,藏着不动。
“哗啦……”不料,竟是方才追赶的那只狍子惹事,刚才存心要抓它,倒是遍寻不着,此时偏偏又蹦跳出来。
“将军,有只狍子,正好抓来充饥!”一个兵士叫道。
玄甲小将背手取下壶中弓箭,“看我的。”
那狍子似是觉察到了对准自己的箭尖,小眼一转,蹦蹦蹦几个轻跳,向着琉熙和木子躲藏的巨石跑来。
琉熙心里暗自叫苦,恨不能一脚把那小畜生踹出去。
“是谁?”玄甲小将追赶猎物而来,轻易便发现了匿身巨石之后的两人。
琉熙只得闪身而出,“是我。”
现身直面的刹那,相对两人皆是一怔。
琉熙一瞬不瞬盯住身前的小将,皮弁束发,玄甲宝弓,昔日英武少年,一转眼,竟已长成赳赳武夫。她眼中宝光流转,太液池边杏花雨下,蒙毅冒失撞入她怀中的情景跃然浮出脑海。
蒙毅懵懵望着三步开外盈盈站立的少女,素绢衣裙包裹出玲珑身躯,掩面绢纱上一对绝美玉眸柔光闪烁,如同春日池上轻漾碧波,声如黄鹂娇啼,态比月中嫦娥。眼前之人分明陌生,心底却是难抵熟悉的温情。
蒙毅放下手中弓箭,问道,“姑娘可是隐居此处的高士?”
琉熙一愣,她并没有亮明自己的身份来历,可蒙毅却只一照面,就猜出了大概。不过转瞬间,她释然一笑,云梦山中隐居高士,并非她一人知晓,再看她此刻所着衣衫,一看便知不是山中樵民,那自然就只能是隐士了。
于是答道,“正是。”
“在下蒙毅。”蒙毅向着琉熙恭然一个抱拳。
琉熙瞥了眼担架上的伤者,不由向后大跌一步,方才隔得远,这会儿走得近了才认出,那伤者不是别人,竟是蒙骜。
盔下鬓角银丝闪亮,宽厚肩背上密密插着几支断矢,他匍匐于担架之上,牙关紧咬,眉头紧紧蹙成一个“川”字。
琉熙犹豫着走近,脑中闪过一丝前世的记忆,及笄那年,秦将蒙骜伐魏,并于此战中阵亡。眼中暮然升起氤氲雾气,她凄然望着身前即将伤重而死的老将,那人似乎不再是蒙骜,而是她的父亲。
父亲,在邯郸城破前的几月,亦是为国战死。他死时,也是如此痛苦,如此悲凉吗?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可有赵军也如此誓死护卫着他?
她蹲□子,轻轻为蒙骜摘下头上缨盔,葱葱玉指抚开他紧蹙的眉头,曾记得,华阳台上初见,老将军须发花白,黑袍紫冠,傲然身形如铜铸战神,谁能料想,他死时却是这般凄凉光景。
忽然,蒙骜低沉一声痛呼,惊得琉熙手间剧颤,掉落了头盔。
琉熙深知,蒙骜此次必死无疑,可她内心里却莫名升起一种无以言语的兔死狐悲,他确是要死的,可她也许有办法,让他死得不必如此痛苦。
琉熙伸出手来,向蒙毅道,“给我匕首。”
蒙毅握弓的手猛然一颤,她要匕首,她此时正跪在他爷爷的身边,却向他要匕首。
蒙毅犹豫一瞬,可只一瞬,他即拔出腰间佩戴的小刀,欲要递到琉熙手中。
“小将军。”随队秦兵齐声低呼。
蒙毅举手示意他们噤声,恭敬地双手奉上利器。
说不出缘由,他就是信她。
琉熙握住刀柄,一把扯去裹在蒙骜身上已被血水浆住的风氅,小心翼翼,以刀尖挑开硬甲的接线处,只片刻,便除去了蒙骜身上铠甲。
绛红战衣早已被利器穿透割碎,沾染血水,零零落落黏贴在老人的躯体上。琉熙只哗的一下,便将本已破碎的战衣扯开,露出鲜血淋漓的狰狞伤口。
她自衣襟中掏出一个小陶瓶,将瓶中黑色粉末倾倒于伤口之上。昏迷中匍匐的蒙骜,忽然呼出一口长气,脸上原本痛苦拧在一处的五官稍稍舒展。
蒙毅见状单膝跪地,便向琉熙一拜,“多谢姑娘相救。”
琉熙蹙眉摆手,“老将军伤势过于沉重,这药只能止痛,不能救命,不过是让将军去得不必那么痛苦罢了。”
“即便如此,蒙毅还是要多谢姑娘,请姑娘受我一拜。”
马蹄踏踏沿山道传近,才顷刻,一人一骑便到了眼前,马上兵士慌乱滚下马背,报道,“禀小将军,魏兵已追入山中。”
原本背靠大树歇息的两名校尉倏然跳起,“小将军,你换了我们的马,带着老将军先行,末将等誓死抵抗,拖住魏兵,定保老将军无虞。若是老将军让魏兵俘获,定会枭首曝尸,老将军英雄一世,万万不可受此□!”
琉熙望着手边伤重至极的蒙骜,脑中一阵阵发懵,枭首曝尸,这就是战死的将军最后的结局吗?她的父亲是否也曾遭遇这般绝境?脑中想着如此种种,嘴上的话不由说出,“你们跟我走!”
蒙毅一怔,不可置信地紧盯眼前纤弱佳人。
琉熙重重重复一遍,“你们跟我走!魏兵找不到你们!”说着指了指蒙毅肩上风氅,“给我!”
蒙毅二话不说,解开肩带,取下披风,递给琉熙。
琉熙俯□子,小心翼翼将风氅垫于蒙骜身下,以让血水不至于再行滴下。
一边的校尉和骑长,都是百战余生之人,只一瞬,便了然琉熙用意,忙也自行解□后披风交了过去,“姑娘,我们这还有。”琉熙微一颔首,一一接过垫好。
“快跟我来。”木子虽是平日与琉熙赌气吵闹,但情谊却是尽在不言之中,此刻见琉熙要救这一队人,忙从巨石之后现身,上前帮着抬起担架一角,挥手示意众人跟他走。
蒙毅带队紧跟他二人闪入山林,起初还刻意辨别方位,可只不多时,便只得作罢。但见琉熙与木子只是简简单单几个绕转,便已遥遥离开山道,隐入密林之中,再回头处,他已全然认不得来时道路,不由心中一窒。
“姑娘,姑娘如何称呼?”蒙毅追了几步,赶上先行的琉熙。
琉熙侧目相看,山风轻抚面上绢纱,掩住她的半张玉容,“叫我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