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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料到你居然还是在做胥吏……这几十年的岁月,你似乎没什么长进的样子。”
“二十五年?”老吏心中一愣,努力回忆起来。
他的年纪还不算太大,脑子也还很好使,所以只用了不长的时间,就从脑海深处将一段记忆挖了出来。
而记忆深处一个早已模糊的身影,便随着回忆而渐渐清晰,并且和眼前这位仙人的模样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然后,他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出来,跪倒在易悌的面前,连连磕头。
“易二郎?易进士?!易大爷!”
这老吏叫得极为凄惨,宛若欠了大笔的赌债,被债主带着打手堵在了小巷子里面,而且言明了要命不要钱……但他一边惨叫着,一边却偷偷摸摸地看向地上,想要看看易悌的影子。
按照他的印象,这位易二郎本该在二十五年之前就死了才对!
此刻乃是午后未时,正是夏日之中最炎热的时分。火辣辣的太阳高高地悬在天上,将无穷的光热投下来,近处的房屋、庭院里的树木和石头,所有东西的影子都很清楚。
……唯独少了一个人的影子!
易悌明明就站在面前,但地上却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只见他站在从门外照进来的阳光之中,脚下一片明亮,非但看不到半点影子,甚至连一点模糊都没有,仿佛他整个人是透明的一般,又像是那里什么都没有似的。
“鬼!鬼啊!”
老吏吓得魂不附体——民间关于鬼魅的传说里面,各种恶鬼都是害怕阳光的。若是一个恶鬼已经连阳光都不怕了……
他的身体顿时激烈地颤抖起来,牙关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整个人仿佛变成了筛子似的,抖啊抖啊,脸色则犹如从筛子里面筛出来的面粉,白得看不见半点血色。
易悌冷冷地一笑,袖子一挥,老吏眼前一花,却见自己又坐回了椅子上面,和刚才的姿势一模一样。
“我这一趟来,是要找你问一些事情。”他缓缓坐下,明明身下并无椅子,却坐得稳稳当当,甚至比还在颤抖的老吏更加端正,“我希望你最好认真回答,当然,或许你不回答我也没办法。呵呵,你可以试试。”
老吏的牙关格格作响,想要赶快保证自己会老老实实有问必答,但却只能听到格格的声音,连一个完整的词语都说不出。
易悌皱了皱眉,袖子又是一挥,只听得阴风阵阵,屋内的空气顿时凉了下来,老吏受到这阵寒意刺激,身体的颤抖顿时轻减了几分,总算能够把话给说出来了。
“您……您……尽管……问……小……小的……一定……一定……如实……招来!”
易悌点了点头,笑了笑,和和气气地问:“当初半夜带着一群蒙面人闯进我家,烧了我搜集的证据,打断了我右手的,就是你吧?”
老吏身体不由自主地又颤抖起来,脑袋不停地抖啊抖啊,想要点头,却怎么也点不下去。
易悌并不在乎他是否承认,继续问道:“你当时只是郡府粮库库监的管家,按说怎么也不该有胆量对堂堂八品的转运主事下手。就算我当时已经受到弹劾,可毕竟还没有被撤职。背后没有谁给你撑腰的话,你是绝对不敢那么做的,对吧?”
老吏牙齿不停地格格作响,脸色白得简直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易悌眉头一皱,手指一弹,一颗微红色的药丸落到了老吏的嘴里,顷刻间便化作一股辛辣和微香的液体,流进了他的肚子。
这股液体进了肚子,老吏顿时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身体也不再抖了,牙关也不再格格作响了,连脸色都重新变得红润起来。
但他的心中却越发惧怕——易二郎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只怕自己等会儿想死都难!
“好吧,老老实实地告诉我,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你的?”
易悌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目光之中寒意流淌,看得老吏心中更是发冷。
他哪里还敢隐瞒,急忙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等他说完一切,易悌叹了口气,站起来又一挥袖子,这老吏便趴在桌子上昏沉沉地睡着了,而易悌本人的身影则渐渐淡去。
片刻之后,他出现在了吴解用御鬼环化成的圆环旁边。
“多谢大师兄提醒!否则只怕那家伙就要被我活活吓死了。”
“不用客气。知道事情的究竟了吗?”
“果然就跟大师兄你说的一样。我当初堵了别人的财路,所以别人就想要弄死我——不过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足够的通气,所以有的人是想要走官场的路子干掉我,而有的人则走了黑道的路子。”易悌苦笑着说,“想不到我还真是天怒人怨,连一贯有些矛盾的几个官员,都为了对付我而联手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查清楚一切,然后走朝廷的路子,对鄢陵郡的吏治进行一番大整顿。”易悌不假思索地说,“这是当年我想做而没能做成的事情,现在一定可以做得到了!”
吴解点了点头,他并不怀疑易悌的本事。以堂堂炼罡飞仙的神通,对区区一个鄢陵郡的吏治进行整顿,简直易如反掌!
炼罡飞仙,在九州界绝大部分国家已经是国师层次的人物,甚至于颇有一两个国家的国师都未必有此境界。此刻的易悌只需前往南越国的国都觐见南越皇帝,立刻便能得到国师的身份。
为了讨好他,区区一个鄢陵郡的官员们……别说只是整顿吏治这种对国家大有好处的事情,就算易悌表示自己看这些官员们不顺眼,想要干掉他们,只怕南越皇帝都会举双手赞成。
这件事光是易悌一人其实就已经非常足够,但易悌却不是很放心,还特地将吴解请来帮忙——他并不需要吴解帮自己出手对付谁,只是希望大师兄为自己拾遗补缺,在自己忽略了某些事情的时候及时指出。
比方说刚才,如果不是吴解及时提醒的话,只怕那个老吏已经被活活吓死了。
而且易悌这次做的事情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仙人插手人间事务,多少是有点犯忌讳的。他请吴解在旁边监视,更重要的原因是希望吴解做个见证。
这鄢陵郡的事情,并非普通的人间事务,而是易悌自己当年在人间结下的恩怨。他出手了结自己昔年的恩怨,任谁都不能说他做错了!
吴解自然明白易悌的意思,他很乐于为师弟当这个见证人,而且还打定主意——如果有什么不开眼的家伙想要来捣乱的话,他会抢在易悌发现之前出手,把那种是非不分的混蛋揍上一顿,然后一脚踢进大赤江去!
易悌将刚才得到的那些情报整理了一下,然后便再次出发,朝着县衙内堂飞去。
当初那个下黑手对付他的粮库库监,不久之后就得到了升迁。这二十五年之后,已经从九品的库监升到了七品的县令,官运颇为顺畅。
不过……现在易悌回来了,他的官运也就到头了!
片刻之后,易悌就在内堂的一处花厅找到了那位县令老爷。
县令如今已经快要五十岁了,这些年他显然过得很好,身体很有几分发福,挺着一个肥肥的肚子,双下巴厚厚实实,几乎看不到脖子。
南越国的气候炎热,而此刻又是夏天,天气更是热得难熬,这位县令老爷自然也热得够呛。不过他身为县令,自然有避暑良方——那花厅的屋顶上,赫然有几片横着的大扇叶,扇叶是用布做的,中间的转轴部分不断有水流下,将扇叶打湿,然后旁边一处精心设计的水车便带动着扇叶缓缓旋转,将湿润的凉风从头顶吹下来,给肥肥胖胖的县令老爷带来了一般百姓绝对享受不到的清凉。
“这厮倒是会享受……”易悌冷冷地一笑,手上捏了一个法决,顿时那扇叶吹下的风便冷了许多,从凉风赫然化作寒风,冻得刚才还躺在躺椅上哼哼唧唧享受清凉的县令老爷翻身跳了起来,大叫“冷死我也”。
“怪哉!怪哉!我大越国地处南方,如今又是盛夏时节,怎么会有如此的寒风!”这些年县令老爷看来也读了不少书,说话的时候颇为文绉绉的。
易悌没有理他,手上法决催动,扇叶吹来的风势顿时猛烈了几分,而且越发的寒冷。因为寒冷的缘故,花厅内的水汽便析了出来,化作白蒙蒙的寒雾,让穿着薄衣的县令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真是见鬼了!”县令嘟嚷着,急忙朝着花厅外走去,打算晒晒太阳,驱散心中的寒气。
可他才走了两步,便猛地撞在无形的屏障上,撞得头昏眼花,鼻子更是酸痛不已——手一摸,只见一片殷红,却是把鼻子撞伤了,流出了血来。
“这怎么回事!”县令大惊,伸手摸去。却发现花厅的大门处赫然多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壁,手摸上去冰冷冰冷,犹如冰块一般。
他急忙缩手,心中却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这个世界有很多怪力乱神的事迹,县令自然也听说过不少。六月酷暑这种寒气骤降,花厅大门被看不见的冰壁拦住……这种事情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情况,分明就是传说中的“怪力乱神”一类!
他正在惊疑不定,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声音。
“多年不见,你可真是发福了啊!这莫非就是所谓的‘心宽体胖’不成?”
县令急忙回头,只见一个相貌清秀俊朗的青年,穿着一身白衣,站在距离自己不到五步的地方。
“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易悌微微一笑:“我是什么,你真的不记得吗?”
县令一愣,仔细地看着易悌,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他的记性比老吏更加出色,此刻已经想起了易悌的来历。
他的想象力比老吏出色很多,或许是心中更加害怕的缘故,当他想起了易悌的来历之后,再联系此刻突然而来的冰寒,顿时便朝着“恶鬼索命”之类的方向想去。
当年易悌被打伤之后,第二天就收到了被撤职的处罚。这位心高气傲的新科进士坚决不肯向邪恶屈服,便抱着受伤的身体前往京城,想要找自己在国子监的同学去帮忙。
鄢陵郡的一干人等岂能允许他把这件事给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