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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带球,引得姑娘们团团转。观众像看表演,掌声鼓得很有味道。刘华峰一寸一寸检视宋泗昌躯体——他还从没见高级首长裸露这么多躯体,他怀着品味某种秘密的心情,目光敲打宋泗昌的每块肌腱:老而愈坚,像鼓凸的树根,多好的本钱,此人不再上升才怪呐。他究竟是怎么保养的?大脑里装那么多东西,身体上却看不出来。他不像另的首长,就凭大胆裸露这点就不像。他扒光了衣服更觉痛快,尽管眼前全是女人健美身材,尽管其他党委腰腿也比他更有样了,可他一点不内疚嘛,他撞击人家和被人撞击都透着精神气儿嘛。这种人掉在人堆里也能一眼挑出来,不然,掉转眼睛也觉得有东西拽你,像漏看一个威慑。
刘华峰忽然渺茫,某件很锋利的事扎在体内找不着,他屏息追踪,那事儿终于跟打嗝似的从胸中顶出来。他当兵那一年,跟一位团长当通信员,有一天坐吉普车,车跑得正野。团长把头挂到窗外,顶着来风叫:“操!操!……这地方不赖,停车,下来撒泡尿。”于是,他也跟随着下来撒尿。团长登上大石头顶,掏出来就不管它了,双手叉腰,临空喷撒,完了一收后腰,塞入裤裆。团长摇晃肩膀下来,问:“尿了没?” “尿了。”“往哪尿的?”他指一个树,刚才他躲在那旮旯里尿的。团长大知:“朝大处尿啊!小鼻子小眼,你那叫什么尿。”……不错,同样一泡尿,人家就对着大地高天,自己却尿一个小角落。这就叫气魄,叫境界。
刘华峰又恢复了颠峰感觉,对面前一切,左眼欣赏,右眼审视,大脑在磨砺一个个念头,身子基本不动。他又有一个发现:虽然场上热闹非凡,但是,看看场外密密麻麻的眼睛,热闹根本不知有人正欣赏,审视着他们的眼。其实那一圈圈眼睛才最值得一看,特别是在他们不觉察的时候。
不堪一击。眼。滴溜溜。
眼里可以挖出无数心思。
我看他扪的眼,看不到自己的眼。眼什么都能看,就是看不到眼本身。
球赛十分成功,我又让他们满足一次。
要是我坐这我不动,同时把我从身体内抽出来上场,多妙!我会和胡小兰配合默契,投进个球也朝坐这儿的我笑一下。
她们的短裤都汗湿了,亮闪闪。保卫科长说有人偷她们的短裤。我说犯这毛病的人要么孱一个,要么心机受损别有怪才。哦,我没那么说,我说这种事不查不好,查了更糟糕。
苏子昂屈就团长,分明是等待时机,让此人绝望可不容易,他进入我的序列肯定会搅乱规范,此人的才华就在于乱中取胜。越是稳定,他越是无计可施。
……
刘华峰放纵心绪,面前的球赛居然能刺激思考。万众昏昏唯吾独醒。陪着你们笑一笑吧。刘华峰鼓掌,正是在该鼓掌时候他鼓掌了。对于球赛他似看非看,不过,每次鼓掌他都鼓得很是地方。
刘华峰起座走向一侧,军帽留在长条桌上,保温杯盖敞开。旁人一看就明白,政委没有走。
他去去就来。
18
第四章
18.适度的关切
宋泗昌的陈秘书在房内看录相,宣传科长依照指示陪着。录相片是内部的,枪战和作爱都打上字幂。大概翻录过几次,图像烧得人眼仁儿疼。刘华峰一进门就觉察到寂寞,因为宣传科长见到他就像见到救星,明显松了口气。怎么搞的科长嘛,竞技状态不佳,今天白给他个机会了。
“坐坐坐。”刘华峰坐进宣传科长让开的位置:“这类片子啊,只能看不能想,一想到处都有漏洞。我们小地方,弄不到奥斯卡奖的。”
陈秘书说:“刘政委,你太周到了,专门跑一趟干嘛,我看得挺带劲,你忙你的去,科长也不必陪。”
“你今晚没吃好,”刘华峰拍一拍陈秘书软椅上的扶手,“肯定没吃好。菜太辣,首长喜欢吃辣的,餐厅就来个饱和轰炸。你是江苏人吧?肯定没吃好。”
“还行还行,当秘书的,这方面也要锻炼。”
“连你都没吃好,我能吃好么?我是厦门郊区人,太辣也受不了。”刘华峰对科长说,“到餐厅看看,弄点小吃送过来,请他们快一些。”
刘华峰确实有些饿,晚宴上他只象征性地动几筷子。在此之前,宋泗昌一直没和他有过实质性谈话,致使他每分钟都处在临战状态。唉,现在好喽,饿得真舒服。
“老陈啊。”刘华峰把大半个身子都扭到年轻秘书那边,“有什么需要我们办的事,尽管说。首长的也好,首长家属的也好,你的也好,尽管说。”
陈秘书显然听惯了这话。恭敬地回答:“谢谢政委。首长没指示。”
“那好,以后你要有什么事,打电话找我好了。你放心,你的事就是你的事,我不会把你的事当成首长的事。下面人老把秘书的事和首长牌子挂一块,庸俗嘛!秘书就不能有自己的事啦?就因为跟着首长,该提的事也就不好提啦?”
陈秘书精细地回味着,连连点头,感动了。欲言又止。
“无论首长将来是上是下,我们对你都会一如既往。我们不赶热闹,也不搞人走茶凉。”
陈秘书长吁一气:“太深刻啦,我们当秘书的最大担心就是首长前途,别人也是拿首长前途如何,来衡量秘书的价值。现在首长就在台上,没什么可说的,要是一旦下台,秘书就好像欠过无数人的俩债,都觉得跟随你跟亏了。好!我现在啥也不欠,公事公办,好日子当孬日子过,交几个真心朋友……”
宣传科长端着托盘进来。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子。陈秘书立刻住口。刘华峰器宇非凡地一挥手臂:“不能亏待自己!虾仁馅。放开吃。不够再拿。”
陈秘书掏出手绢揩揩手,很秀气地用二指拈起一个,完整地落进口里。鼓鼓地嚼。点头。仍然用两只用过的手指拈起下一个包子,再完整搁进口里。整个过程中,那两只手指不碰其他物件。以免弄脏了。
刘华峰连吃数个,很过瘾,端起面前茶杯喝茶。宣传科长哎呀呀惊叫:“政委,我给你泡一杯。”
刘华峰早知道这是宣传科长喝过的茶,不服地说“我就不能喝你的茶啦?喝一口就脏你杯子啦?你可以给自己再泡一杯嘛。”
陈秘书道:“刘政委,我和首长有一个共同感觉:你具备军事指挥员的气质。”
刘华峰摇头,像否认,更像是承认之后推脱偌大赞誉。他起身抱拳,朝陈秘书拱一拱:“老陈啊,包子也吃了你的,茶也喝了你的,我要先走一步喽。宣传科长归你使用,需要什么一定要开口,跟随他说就和跟我就一样,可能还比我更管用呐,哈哈。”
两人刷地起身,变得幼稚了,有些手足失措,一直反刘华峰送出楼,望一望背影,又彼此望一望,好半天口讷。再进房落座后,两人立刻融洽,都抢着说话。
刘华峰拱手一别很有风度,他洞悉这点又不在乎这点小意思。陈秘书已经把内心含到嘴里了,要是包子不进来,那心儿肯定落进开花。刘华峰满意自己没套问上层内幕,没打探首长心态,他才不靠这等伎俩过日子。首先是,精神上和一切首长摆平。其次,侦探一类的技巧,让手下人去发挥吧,像陈秘书这样不大不小的干部,也要碰上个不大不小的干部才最对路,才会神神叨叨。刘华峰有一条很有把握,自己的初始形象已经牢牢立住了,陈秘书忘不掉280师刘华峰。他没法忘掉!
官虽不大,位置关键,这就是立在首长门外的秘书。即使不能促他在首长处善言一二,起码也要把他们维持在无害的程度上。
终场哨音长鸣,刘华恰好回到看台位置,他带头鼓掌。看上去像第一个起立的人。
六十三比七十二,常委队取胜。交战双方脸庞都瘦了,球场地板在发热,闪着步枪弹头那样的光,堆满看不见的残骸。刘华峰上去走走,每步都粘脚底。姑娘们早已丧失上下级观念,和党委们坐一堆儿,仰着靠着四伸八叉,放肆地斗嘴,间或颤悠悠“哎哟”几声,动人死了。老头子们风度犹存,脸上笑容也还完整,喘一下是一下,暂时没想起年龄来,全身透着苦战后的满足。宋泗昌提着运动衣站起来,胳膊上挂几道姑娘指甲抓痕,他“咹”了一声,众人立刻恢复一派应有的气氛,抬头看他。
“丫头们,打得好!很有战斗力。我今天最少年轻了5岁。有个建议,今后他们这些人再叫你们打球,你们就往死里打,叫他们不敢老下去。我体会,青春是一个逃兵,抓不住就会逃,抓住了它你就青春了。有好几次,我觉得顶不住了,心想要是死在和丫头赛球的场子上,传出去可不丑死了。再一想,全国那么多将军,我这种死法也就宋泗昌一例,空前绝后,值得!总算顶下来了。哈哈哈,谢谢你们。我争取每年来一趟,用你们的话是怎么说的,强心剂。”
笑声跳荡不止。一笑之中,姑娘越发是姑娘了,老头们也恢复成老头。
刘华峰陪宋泗昌加招待所,路上很暗,四面无人。宋泗昌还是宋泗昌,但刘华峰半个身子都感觉到,一进入黑暗里,身边这人就老下去了,变成一团粗重块垒。他想,宋泗昌有两个年龄,心理上一个生理上一个,他了不起之处在于,老想用一个压倒另一个。
宋泗昌忽然平静地说:“活了大半辈子,不知道什么叫女人。”
刘华峰骇然,他想起宋泗昌自夫人去世后一直独身。他暗自道:宋泗昌也是人啊,然后他感到自豪了。今晚过得的确宽广无边。
19
第四章
19.双峰对峙
当夜11点30分,刘华峰接到陈秘书电话:“首长请你和师长来一下。”
宋泗昌在招待所门外踱步,“奔驰”280已开出车库,随员乘坐的“伏尔加”跟在后头,车内亮灯,警卫员在搬东西。
刘华峰和师长同时赶到。宋泗昌示意他们在一边稍候,自己又来回踱了几遭。才踱到他俩面前说:“睡不着啊,打算立刻上路,到282师去。夜里车跑得快,估计4点多钟能到,先看看那个师的二团,就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