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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滩上。”讲完直接关机。
“喂!手机是我的。”李安民挣不开严怀德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玉玲把手机又揣回口袋里。
“只要你乖乖听话,以后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宋玉玲舔舔下唇,从铁笼后的木柜里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工具箱,箱体表面是黑色皮塑,边框压着钢条,铝合金包角,做工很精细。
她打开箱子,里面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整齐地排放着大大小小的铁盒子,下层放置纱布、棉棒、一次性针管等补给材料,箱盖内壁上插了一排常规手术器械,还有小型钻头,这竟然是一个专用手术箱。
宋玉玲戴上橡胶手套,拿出一次性针管,接上针头,先在炮筒的手臂上抽取了一管血液,又想对李安民下手,严怀德拦在前面,警告说:“宋小姐,你对别人做什么,我不会过问,但不许动她。”
他维护的姿态让李安民感到不可思议,宋玉玲眯起眼睛笑道:“严先生,你说过会尽可能地提供便利,我现在需要她的血来做个小测试。”
严怀德说:“我们的交易里并不包括提供血样。”
宋玉玲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勉强,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把炮筒的血样分成三份装进试管里,她的动作很熟练,像是从事这行已久的老手,但仓库里的卫生状况却不得不令人担心,李安民真怕炮筒因此染上什么病,她问宋玉玲:“你要把他关到什么时候?”
宋玉玲半开玩笑地回答:“我养他,一日三餐,吃得饱睡得好,在我死之前,会联系好下家继续养,绝不随便丢弃。”
炮筒无力地笑了两声,换了个姿势蹲着,摇头说:“这女人疯了。”
李安民听不懂宋玉玲在说什么,明明都是人话,却很难沟通,她的言行举止乍看下沉稳理智,但在做法上完全不循常理,囚禁、采血这些非法行为对她来说似乎是家常便饭,她干得理所当然,就像平常在做家事一样。
到了晚上,厂房的工人送来食物,一大袋干硬厚实的面饼,很难吃,但是抵饱。宋玉玲把饼撕成长条,亲自喂进笼子里,她表现得很有耐心,就像在喂一只宠物。炮筒没有故作清高,他饿了,需要食物来补充体力,但他吃的很辛苦,双手被吊着,只能伸直脖子去够宋玉玲手里的面饼,喝水时还被水呛进鼻子里。
李安民看的实在不忍心,就说:“你把绳子解开让他自己吃,笼子上都拴了链条锁,还怕他跑了吗?”
“这个铁笼是我从熊场弄来的,连黑熊都关不住,怎么可能关得住小谢,不绑住,他会把笼子顶翻。”宋玉玲的口气像说笑话般轻松,喂完饼后,又把剩下的矿泉水倒在手上冲洗。
李安民一整天没合眼,吃饱了以后连打呵欠,宋玉玲很体贴地让严怀德陪她到隔壁仓库休息。一推开门,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李安民发现这间仓库宽敞明亮,干净得令人诧异,一排高大的白色橱柜立在侧墙前,柜子边停靠着三层架子的不锈钢推车,整体空间用蓝色塑料布隔出六个区域,每个隔间里都摆放了一张单人病床和床头柜,竟然是标准的病房配置。
李安民从窗口往外看,发现宋玉玲留了两个人守在门口,她心里生疑,难道连合作人也要受限制吗?本来以为宋玉玲跟严怀德之间是平等互利的关系,也许还有些暧昧,现在倒不确定了,严怀德跟那女人没有眼神交流,而宋玉玲的兴趣好像也不在严怀德身上。
“宋玉玲跟华北和东北地区一些黑商有来往,公司里的货要靠她的门路才能走出去,适当做些妥协是必须的,不配合她,我也会有麻烦。”严怀德坐在椅子上抽烟,嘴上说麻烦,态度却轻松得很,似乎对眼下的局面并不担心。
李安民倒是提心吊胆,刚才经过厂房时闻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他们的合作项目不会是私造烟火吧,她问:“你到底在做什么生意?”
“你不用知道,那些都跟你没关系。”严怀德抓开衬衣领口,往椅背上一靠,抬头吐烟气,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李安民恨不得抓过他摇一摇,没关系?她现在的处境跟被监禁有什么区别?都被卷进来了,他还敢说没关系?
“那好,你——我就不问了,那个宋玉玲,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人抽血?她到底有什么来头?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李安民走过去坐在床边,朝着床板狠狠拍了一巴掌。
严怀德瞥她一眼,缓缓地说:“是知道,知道得不多,她曾经是某家生命科学研究所的研究员,目前挂名在隆盛生物药业集团下,这是明面上的身份,她还接手私人生意,替实业公司开拓市场和解决纠纷,闲暇时做些个人研究,这没什么好说的,我之所以跟她合作,一方面是看重她的人际网,另一方面……”话顿在这里,他不说了,有些发怔地盯着李安民,向来没表情的脸上竟然破天荒出现了为难的神色。
“另一方面是什么?”他越是不说李安民就越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是为了一个荒诞的设想。”严怀德低笑一声,把烟头按在手腕上捻熄,李安民发现露出袖子外的皮肤上全是被烟头烫伤的疤痕,她以前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人有自虐倾向?她知道很多男人在失恋后会用烟头烫自己,以肉体上的疼痛麻痹心灵上的痛苦,他不会也是吧?
“爸,你是不是……很恨我妈?到现在还不能原谅她?”李安民小心翼翼地问,边说话边留意他的表情。
“是我用抚养你做借口,求她跟我结婚,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那你……是恨我吗?”
“是!如果不是为了生你,怀安也不会死!她明知道自己会死还坚持要保住你,因为你是她跟那个男人,跟叶兵的孩子!结果那混蛋该死的把你们母子丢下不管!他对不起怀安,他没资格做你的父亲,我不会把你交给他,你听到没有?我他妈不会把你交给那种男人!”严怀德把烟头砸在地上,刷的站起来,走到李安民面前,双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红着眼睛大声咆哮。
叶兵04
李安民脸色苍白,又惊又怕地看着他,耳朵里被吼得嗡嗡作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严怀德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连忙松开手退了一步,李安民看他这模样,心里也挺不好受,只能说:“如……如果叶兵真是那种混蛋,就算他想认我,我也不会认他,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想看到我,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习惯当你是我爸了,你不稀罕也没关系……”
严怀德揪住头发抓乱,双手捂在脸上摩挲,隔了很久他才疲倦地叹了口气:“不想看你不是因为讨厌你。”他伸手放在李安民的脸颊边悬停了一会儿,没有抚上去,又握紧拳头收了回来,把两只手都插进裤子口袋里,苦笑道:“你跟怀安长得太像了,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是你现在这个年纪,看久了,有时候……我怕我会分不清。”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刚出门就被守在外面的老海拦住询问,宋玉玲走了过来,跟他随便聊了几句,门就又被关上了。
李安民实在累得虚脱,见没人在,索性脱鞋上床,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李安民明知道自己不能松懈,炮筒还关在隔壁,她该多考虑一下目前的处境以及宋玉玲的动机,但是讯息量太大,全搅在脑袋里变成了一团浆糊,混乱的理不出头绪来。
以前总听奶奶说她跟她母亲很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严怀德才回避跟她见面,是怕触景伤情,那时还怀疑是奶奶在讲好听话安慰她,真从严怀德嘴里得到证实后却又高兴不起来,严怀德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他看到她,想起的不仅是心爱的女人,还会想起那个心爱的女人把身心都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严怀德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把秘密埋在心底,独自承受,压抑到今天才爆发。李安民想,就算他不说,宋玉玲也不会放他们甘休。而在撇清关系之后,严怀德还能说出愿意养她一辈子的话,就冲这句话,李安民觉得喊他一声“爸”值了。
对于叶兵这个人,李安民直觉认为中间可能存在什么误会,她看过叶兵的照片,那人眼神很正直,不像是会始乱终弃的负心汉,而且不都说儿子像老子吗?叶卫军那么负责一好男人,他爸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才对。
她想,跟叶卫军真是兄妹也不错,反正一直以来都是大哥带小妹的相处模式,前不久还可惜叶卫军不是她的亲哥哥,这回能成真不是好事吗?
李安民裹紧被子自我安慰,逼着自己往好的方面看,眼眶却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她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还没有真实感,一切来得太快了,像一记晴空霹雳,毫无预示的劈下来,把她劈得七荤八素,总觉得一觉醒来也许什么都没发生——她依然睡在公寓六楼的阁楼上,下楼后看到叶卫军在厨房里忙碌,穿着围裙的高大身影令人心安,感情世界空白这么多年,好像就是特意为他空着。
原来那种遇对人的感受只是相同血脉之间的相互吸引?
李安民胸口发闷,闷到不能正常呼吸,她想叶卫军,她想马上就见到他!
这个晚上,她心跳失衡,睡得很不安稳,外面有一丁点风吹草动她就会惊醒,就这么睡睡醒醒地捱到天亮。仓库外突然传来嘈杂声,李安民从浅梦中惊跳起来,出了一身汗,她坐在床上仔细听了一会儿,在哄闹声中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当即掀开被子跳下床,才跑出门没几步就被严怀德拉住。
她看到叶卫军站在仓库前的旷地上,手里抓着把军刺,靴底还踩了把砍刀,三个小混混抱着肚子趴在地上哀嚎,显然刚才动过拳脚。老海和牌桌上那三人拿枪抵住叶卫军的脑袋,其他人全都围站旁边,有的拿刀具,有的拿削尖的钢管,形成一种流氓械斗的群殴场面。
李安民只见过猎枪,那四把枪跟猎枪相似,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叶卫军没敢再动,眼光在严怀德脸上一扫而过,看向李安民,问:“没事?”
李安民挣不开严怀德的手,只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