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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民伸手摸嫁衣,布料是锦缎,绣是金丝银线,花样别致,用色也不俗气,难怪小金花看了会喜欢。
李安民问小金花关于老刘前妻的事,小金花说老刘跟他前妻只拜过天地,没领证,老刘离家闯荡时两人就和平分手了,这套嫁衣是男方家出钱买的,就给老刘保存了下来。
小金花泛着酸气道:“我看那女人是嫌老刘家没钱,老刘要跑外地,她哪里等得了,指不定早就有汉子了,真不识货,但是老刘啊,他对那女人肯定还是有感情的,不然怎会冲我发那么大火,以前从来没有过。”
李安民心想那绝对是积怨太多一夕爆发的结果,夫妻之间的小吵小闹可以当作磨合,就是不能闷,有话不说最要命,不在沉默中结束,就在沉默中爆发,于是老刘他终于爆发了。
李安民对小金花没多透露什么,只说不爱惜东西会惹公婆神发怒,叫她好好补嫁衣,转头对鲈鱼掌柜和管师傅又换了种论调:“像老刘这么爱惜这套嫁衣,没准这衣服也能成精,我看到的那花旦,说不定是衣服里的精怪,丧气也不一定是人发出来的,等晚上再问问观花婆,看成精的东西如果坏了,会不会也有丧气,如果真是这个原因,那要怎么补救。”
管师傅盯着李安民看了会儿,搓着胡子说:“我发现你的脑回路跟普通人不一样。”
李安民没接茬,如果管师傅和鲈鱼掌柜也能看到那花旦,恐怕在婚宴上听朱妈八卦时就能想到这层联系,她的反应还是太迟钝了,遇到这类事情缺乏及时判断力,知识面和行动力都不过关,不问缘由乱撒驱邪粉这缺德事,她干不出来,明明看到了却袖手旁观,她会良心不安。不知道叶卫军到底是打哪儿来的信心,认为留下一个黑皮包她就能独自处理这些牛鬼蛇神,以后见面得问问他。
老刘也通过小金花知道了这件事,他觉得仙娘是骗子,管师傅却值得信任,当晚在稻香居开桌请客,特别把管师傅和两跟班留下来一起吃饭,老刘不要别人进厨房,亲自撩袖子掌勺,做了一桌美味佳肴,村长把珍藏的两坛老酒也抬过来,众人在桌上轮流劝慰刘家夫妇,都说以刘修的长相人品要什么样的女孩没有?活活吊死在一棵烂树上不值得。
小金花愤愤不平地道:“那家人耍无赖,非把别人的种栽我儿子头上,我晓得阿修那性子,绝不会在这事儿上不认帐。”
张妈咬着花生米说:“别怕,这年头有验血认亲,验一次千把块,你要验,咱村一家凑一份,就怕验出来啊,那户人家有脸没处搁,这事,我看最后得私了。”
小金花拍桌道:“验,一定得验,是我家的,不赖她帐!就算死了,我刘家算她一个!”
老刘翻她一个白眼,低声说:“乱讲。”小金花虎起脸瞪下来,他立马缩脖子低头。
李安民是个吃货,见到满桌土菜眼睛就发亮,但是吃了几口觉得味如嚼蜡,嘴里充满腐味,把食欲全败光了,她怕臭气散出来倒别人胃口,推说身体不舒服,头晕胸闷,想借个房间休息。
老刘带她上二楼,进客房,把钥匙交给她,说道:“我跟管师傅说好了,今晚你们还住下来,最近没有旅行社订房,都空着,住得不舒服就讲一声,我再给你换个房间。”
李安民真心实意地说环境挺好,目送老刘拐进楼道,她立即进房关门,坐在床头深吸两口气,轻声问道:“婆婆?现在没人了。”
观花婆叹息道:“老婆子我只是露个头看时辰,你太紧张啦,下去吃饭吧。”
李安民都把借口找得妥妥的了,再下去凑桌也不合适,就道:“没事,下午垫了肚子,还不饿,婆婆,我问你啊,成精的东西如果被破坏,那会不会发出丧气啊?”
李安民把见闻和揣测说给观花婆听,又道:“我怀疑那花旦是嫁衣上的精怪。”
观花婆想了许久,说道:“也有可能,不过婆子我没亲眼看到那女子,不敢断定,按你的说法,那嫁衣年代不远,应是刚成魂没几个年头,就算衣服被撕破,丧气也不会太重,可老刘家的丧气能使人撞煞中邪,非同小可,除非嫁衣上还附了怨气,怨气成灵那便不是普通的精怪了。”
“就跟鬼中的厉鬼一样?那要怎么驱散?”
“老婆子没驱过丧气,以前住山里时,有株老树成精作怪,附近的道爷就让人把树锯断,再洒上一盆黑狗血,那断面上涌出黑气,再以点烛试验,火能着就算成功了,火若熄灭,那就要布阵施法。”
李安民知道在□里,公鸡是上选,黑狗是上上选,黑狗血能卸去阴邪,并对鬼物产生极大的杀伤力,若不是对付穷凶极恶的鬼怪,通常用不上黑狗血,她想,要不明天先用公鸡血尝试。
由于丧气浓厚,观花婆显声聊了没多久又缩回去休养生息。管师傅被村长灌了二两酒,吐得一塌糊涂,在鲈鱼掌柜和老刘的搀扶下上楼,那哥儿俩就住在隔壁,李安民过去看了一下,管师傅面红耳赤地趴在床上随人摆弄。
鲈鱼掌柜帮他脱鞋宽衣盖被子,坐在床边气喘喘地道:“管哥这家伙,酒量浅还抹不下面子拒绝熟人,别人哄,他就喝,还学人玩一口闷,服了他。”
李安民闻到鲈鱼掌柜嘴里也有一股酒气,皱眉问:“你也喝了?”
鲈鱼掌柜摇摇手说:“不多,就半斤,村长劝得勤,说什么一醉方休,我不替管哥挡,他就要送医院急救去了。”
李安民别的没听到,就听见前面半句话,咋舌道:“半斤?他二两你半斤?今晚要是发生什么事,你们……一个都不能指望。”
鲈鱼掌柜笑道:“你放心,我酒量好得很,半斤小意思,管哥是喝快酒冲了头,出身汗撒泡尿就没事了。”说着在老管屁股上拍了一下,管师傅没动静,他露出贼笑,又加了把手劲重重拍了两下,管师傅这才发出不满的嘟囔声。
李安民看他面色如常,不由松了口气,回房后,仰面朝天地躺倒,舒展四肢,盯着天花板发呆,灰白墙体上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脸型方正坚毅,双肩宽阔,挺拔的身姿像株苍劲的古松,站在身前能够遮风挡雨……可是他的眉眼、他的口鼻,快要看不清了。李安民朝上方探出手,对着那模糊的影像捞去,抓了个空,屈肘折回来捂上自己的双眼,用力按住,直按到眼前散开一片彩色的亮点。
只要想到叶卫军,李安民就没办法思考其他事情,哪怕眼前浮现出的只是一个不算清晰的影像,整个脑袋也会被“叶卫军”这三个字占满,她默念着叶卫军的名字,念一遍、念两遍……念着念着就陷入了浑沉的黑暗中。
晚间下了场毛毛细雨,半夜降温,凉风透过窗缝灌进房里,李安民没盖被子,被冷醒了,睁开眼后发现光线微弱,屋檐下的照路灯闪出昏黄的暖光,从玻璃外散射进来,朦朦胧胧,似雾似幻。
李安民起身下床,摸着墙壁找日光灯的开关,眼神稍一斜,却仿佛看到窗前有影子一晃而过,她下意识地回避看窗口,动作停了片刻,又继续往门口走,摸到开关后匆忙按下。
啪嗒灯闪,房里瞬间一片通透明亮,李安民闭上眼睛喘口气,刚转身,一张煞白的面孔出现在眼前,面对面,近在咫尺。
李安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她没叫,叫不出来,也没动,僵住了,只能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身穿清代嫁衣的花旦。
前几次隔得远,李安民并没有仔细看,只记得嫁衣黑如墨、红如血,对比鲜明,这回离得很近,近到甚至觉得那花旦的睫毛会戳进眼里,所以,李安民最先看清楚的是那双朝斜上方翻过去的眼珠,黑眼瞳里不透一丝亮光,眼白部位浑浊粘稠,仿佛有层薄膜覆盖在眼球上,像水生物的眼睛,冰冷无神,眼角虹膜红得发紫,像血液凝固老化后的颜色。
李安民缓过气来,背靠墙,往侧面横移,移到大门前,双手背在身后握住门把,那名花旦也跟着转身,不是正常人的那种由脚部带动全身的动作,而是像块僵直的木板,保持被吊起的姿态,从头到脚同时旋转。
她的姿态诡怪,面貌更加阴森可怖,苍白的皮肤上有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纹,像是被割裂过后重新拼接起来的尸体,没有血色,在白色的光源下泛出一层薄薄的冷光。
殇婚14
她的姿态诡怪,面貌更加阴森可怖,苍白的皮肤上有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纹,像是被割裂过后重新拼接起来的尸体,没有血色,在白色的光源下泛出一层薄薄的冷光。
李安民本能地想逃跑,但是手心出汗打滑,接连转了两次门把都没转开,在这个过程中,那花旦始终悬在原地不动,李安民的心跳渐渐平缓,也可能是因为屋内亮堂的原因,并没有感到太恐惧,凭良心说,这个花旦比她遇过的女鬼好看,只是皮肤龟裂,既没缺胳膊少腿,也没露出内部器官,只是不像个人而已。
“你……你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想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尽管要求,除了害人害物,其他的,像什么缺吃少穿,亡灵超度啊,我一定努力尽心地帮你完成。”李安民尝试跟她沟通,能和平解决最好不过,也许摆平了这花旦,老刘家的丧气就没了,皆大欢喜。
但那花旦没有回应,表情不变,鲜血从下眼睑里渗出来,脸上的裂缝也溢出乌紫色的液体,她张开嘴巴露出两排细密的牙齿,悬浮着往门口漂移,随着距离越近,两片嘴唇就开得越大,完全超过了人类能开合的幅度,嘴角裂到耳朵前,能把口腔内部的构造看得一清二楚,她的喉咙里滚着一团黑气,正不断地向外扩散。
李安民转开把手,回身一脚踹开房门,拐到管师傅和鲈鱼掌柜的房间外拍门,怎么拍都没人应声,李安民朝旁边瞥了一眼,那花旦跟出来了,那姿态动作,跟新娘走红毯时一样,像被人拎起脖子往前拖行,脚尖擦在水泥地上发出“沙沙”的粗粝噪音。
李安民见喊不醒管师傅两人,当机立断朝楼下狂奔,出了楼道一路跑到饭厅,下面灯火通明,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