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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歇片刻,鲈鱼取出已刻好的皮影人,有生有旦,均为10厘米高,将血液混入皮胶内调漆上彩,再用电熨斗压烫固色,李安民也跟着学操作方法,给叶卫军和她自己的皮人上了色。
鲈鱼从旁指导监督,摸着下巴说:“我看你描色手法挺专业,是学美术的吧?有前途,要不留下来做个学徒?我愿意付你工钱。”
他每喊一声“亲”,李安民就抖一下,直言拒绝:“没兴趣,我不喜欢手工劳动,一次两次当好玩,天天做可受不了。”
鲈鱼也不在意,看看天色不早,说是要出去吃晚饭,宋玉玲掏出红包摔桌上,一千元红包,对鲈鱼说:“我不出去了,带妹子好好玩,她想吃什么、买什么都记在我账上,钱不够你先贴,回来算我的。”
“成,多不退少补啊。”鲈鱼不客气地收下钱,又问:“想吃什么,我给你带份回来。”
宋玉玲说随便,鲈鱼便带着李安民去逛大街了,说实话,李安民这会儿不太有心思玩,而且陪在身边的人不对,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她找间小吃店直接进去点菜,鲈鱼掌柜摇着头叹气:“亲啊,你真不像时下的年轻女孩,话说你平常都有哪些娱乐活动?”
“和朋友吃饭,看房东烧菜,听房东讲故事,陪房东工作,跟房东出去玩。”李安民脑中空白,全是下意识作答。
“那叫房东?听起来怎么像夫妻啊!”
鲈鱼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安民回过神来,突然记起她跟叶卫军在庙会上关于夫妇关系的那段对谈,顿时感到一阵窝心,再抬头直视眼前的街巷,路面上泛出路灯的薄光,清冷寂寥,两边压着古朴的房影,令人瞬间产生出强烈的抽离感,仿佛闯进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两人没在外面多耽搁,吃饱就回头,鲈鱼掌柜也不闲着,一心二用,边刻头谱边跟李安民普及潮州的风土民情,有一则民间传说引起了李安民的关注——死鬼担西瓜。
传说农历六月六是鬼担西瓜的日子,这时节正好西瓜上市,鬼也要吃西瓜消暑,于是个个都跑到人间来挑西瓜,每逢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在门窗上插柳枝桃枝驱邪避鬼,提前归家闭户,免得那些死鬼走错门,一个不注意跑自个儿家里来,那就晦气大了。
李安民说:“我住的那地方,小岗山,也有鬼担西瓜的传闻,但故事情节和你们这边不同。”
于是她也把担儿鬼的故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鲈鱼说:“不奇怪,类似的传闻在全国各地都有,恐怕是一种鬼衍伸出来的不同故事。”作者有话要说:过年休息,会努力加油码字。
傀儡百戏04
宋玉玲一直坐在桌前看书,听他们谈论鬼担西瓜,没抬头,插话道:“卜节令上有提到此鬼。”
令谱上记载了一段夏王朝初期的野史——疫鬼闹三江。当时,夏王鲧派遣一名具有“黄金奇目”的巫官收服疫鬼,镇在水下,每年需在镇压疫鬼的地方设祭固阵,及至商朝,帝辛当权时废除祭礼、暴虐无道,怨气下阴水,使得阵法效力日渐衰弱,有些小怪乘隙脱逃,从水中逃出的疫鬼被归为川泽水怪,其中就有填泥堵气的地古牛和喜食头魂的黄怪——也就是担儿鬼。
在阴司形成后,这些水怪大多被收入水官治下,被分派到城隍、土地庙里当差,职责各有不同,像黄怪,做的就是个接引头魂的差事,据传人头里藏着三十二大魂,躯干中则有九十二小魂,灵往上冲,气往下沉,若死前有怨气,梗在脖子口,魂散不了,游离在人间,很容易化作厉鬼,这时便要派黄怪去开头散气,先把头魂挑回去,等人阳寿尽了,体内的小魂也会循着头魂经过的路线走上阴路,不至于迷失方向。
黄怪一担须挑满二十七个头魂才能回去交差,若是不慎遗落了头魂,或是因意外导致头魂缺失,那它就会去找阳寿将尽但不需要开头散气的人来充数量。被摄去头魂的人会出现语言能力丧失、精神衰弱等不同程度的症状,由于脑颅没有魂气支撑,会变得非常脆弱,因此,没有头魂的人极易破脑而亡。
宋玉玲还提了一个细节,如果头魂里的怨气太重会导致黄怪挑不动担子,这时候它就得想法子把怨气散掉,每个勾魂鬼差散怨气的方式都不一样,或多或少会给正常人的生活带来不便,但是影响面不会太大,通常以三天为期限。
李安民听得心惊胆跳,照宋玉玲这个说法,担儿鬼是把汤慧珠的头魂挑来宿舍里散怨气,没准只是想吓吓刘菲出口气,谁知她糊里糊涂地就把人汤慧珠的头魂给散了,担儿鬼才会割刘菲的头来充数。而且李倩和刘菲本就是阳寿将尽的人,只不过是头魂先被担儿鬼挑走了,死亡的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
为了一个活不了几天的人去散了另一个姑娘的头魂这到底算不算损阴德?李安民想起刘菲爬上桌子跳窗的场面,在那种情况下,除了救人她没别的选择。
“不舒服?才献这么点血就吃不消了?”宋玉玲留意到李安民脸色发白,以为是抽血所致。
李安民说没事,在裤子上抹去满手心的汗,把凳子搬到鲈鱼旁边看他雕影,用的是涂过油的牛皮,十三把刻刀摊在皮袋上,鲈鱼掌柜右手持刀镂刻,左手推皮运转,手法纯熟,刀迹清晰流畅,这精湛的技艺绝不是一两年可成就,别看掌柜的细皮嫩肉,一双手却是老茧厚结,粗糙地能去刨黄瓜。
鲈鱼掌柜说他从小跟着父亲学习方术,雕刻媒介就成了必不可少的技术,每天都雕,已经成了一种日常习惯,雕着雕着就喜欢上了,他最近还迷恋上自己雕出来的一个旦角——小飞燕,为这个角色做了不少套形象,这会儿正对着设计图雕刻她的脸谱,是带花冠的造型。
李安民舟车劳累,靠在躺椅上睡到十二点半,鲈鱼将涂过血的影人以线联缀,并排悬吊在白纱前,打亮台前灯。寻常皮影戏都是隔布演出,用五根竹棍来操纵影人的动作,但是今天,鲈鱼掌柜要表演潮州本土皮影戏中据说早已失传的傀儡百戏。
按民俗志的记载,傀儡百戏是皮影戏中极为少见的幕前戏,一个表演者能在不使用竹棍的前提下同时控制多达百名的傀儡皮人在布前自由活动,有人推测那是采用了铁技木偶的操纵方式,但是皮人质料软重量轻,想用线控基本上不可能,也有工匠用铜片人代替皮影,做了各种尝试,最后全都以失败告终,至今还有人认为不该把傀儡百戏归类为皮影戏,更是质疑傀儡百戏本身的真实性。
事实上,傀儡百戏并不是一门技艺,而是以血连气,让那百名傀儡适时反应出真人的生活形态,有经验的术士力求表演精彩,会挑选不同行业和层次的人物作为模本,正所谓人生百态尽展一幕之前。
术士在雕刻媒介时需要将符文刻在皮上,能力越强,符力的扩散范围就越广,两汉时,神仙方术盛行,太平道中就有一奇人擅长骨上纸舞,以亲人血液滴入死者骨骸,使用阴符将灵魂与纸片人相通,借以观察死者在阴间的状态,若是生活疾苦,便施法相助。
东汉末年天灾频繁,瘟疫流行,百姓颠沛流离,没有能力安葬亲人,术士便以骨上纸舞收买人心,为太平教打下群众基础。鲈鱼掌柜认为傀儡百戏就是由此骨上纸舞演变而来,当年那位奇人必定是燕山一派的方士,但通连术只是一种窥伺追踪之法,并不能改变人鬼的生存环境,所以骨上纸舞仍是有惶惑人心的成分。
鲈鱼虽然不能像老祖宗那样连接阴阳,令百人起舞的本事还是有的,分散符力同时运作六个皮影人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子时一到,那六个皮影果真摆出各种姿态,三坐两躺,还有一个蜷曲身体抽动不止,那是叶卫军的皮人。鲈鱼站起身来,那坐着的三个皮人中便有一人随之起立,他让宋玉玲和李安民随便做点动作,代表她们的皮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不是一先一后地跟着模仿,而是同时发生,就像在照镜子一样,分秒不差,这可不是串通动了手脚就能办到的。
看着鲈鱼掌柜满脸得瑟的小样,李安民五体投地,这人不是诈骗犯,他真有两把刷子。
灯光把皮人的影子放大投射到后面的白幕上,清晰地映出每一条镂刻的花纹,头谱表情生动,形态栩栩如生,影子与影子之间时有重叠,将布幕遮覆得灰影斑驳,变化莫测,在沉寂的地下室里更显光怪陆离。
苗晴和炮筒两人的皮影始终仰躺着,分毫不动,叶卫军的皮人抽搐挣扎了将近两个小时。逐渐平息,接着卧倒下来,慢慢悬浮至半空中上下起伏,最后如苗晴和炮筒一样,仰面朝天躺倒,再也没动弹过。
就在鲈鱼准备收工的时候,怪事发生了——李安民的皮影突然四肢蜷曲,以匍匐的姿态满地乱爬,打着圈,钻上钻下,爬行的速度飞快,而李安民本人还好端端地坐在台下,手按在大腿上,全身僵直。
那个皮人时而保持坐姿,时而快速爬行,从白幕底端一路往上爬,攀上顶部之后又刷的垂落下来,晃荡片刻,接着再往上爬,如此反复不断,四点一到,咒文效力迅速消退,所有皮影全部恢复了原有的悬吊姿态。
就在这时,随着“砰”、“砰”的两声巨响,叶卫军和李安民的皮人依次爆裂,四散的皮屑溅在白幕上,形成两团烟花似的放射状图案。
看戏的三人被这一幕给惊到,全都悚然起身,呆站在原地半晌无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宋玉玲,她当即转头问鲈鱼:“小卢,怎么回事?”
鲈鱼张大了嘴巴,呆呆地说:“别问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会不会是牛皮质量有问题?热胀冷缩什么的……”李安民还惊魂未定,强作镇定地找原因。
“别逗了,亲,牛皮只有吹炸的,绝对不是质量问题,我这老字号,质量有保障的啊,你可别乱说话。”鲈鱼不愧是当掌柜的,惊悚之余还不忘先保住店铺清誉。
宋玉玲挪到李安民身旁,拍着她的手道:“看来原因出在你和叶师傅身上,我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