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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把本阵设在了乡校山和麒麟山上,在城外四处建营,竖起大旗,号角连营,光是支起来的阵幕就连绵不断,层层叠叠。时人形容是“相续结阵,连延互回,月晕百匝”,声势极其浩大。
这是刻意地炫耀武力,吃准了守军不敢出城。
杨元确实不敢出城,他正忙着分配了守城任务。他自己和李新芳守东门,千总蒋表守南门,毛承先守西门,朝鲜军战斗力偏弱,让他们守北门。杨元还接连下了数道命令,整肃军纪,明确号令,绝不让部队未战先乱。
到了十三日中午,五个日本人大摇大摆走到东门,站到东门石桥上仰起脖子,打算喊杨元来谈话。这些人是来劝降的,觉得两国交兵,怎么也不会斩来使吧?可他们万万没料到,杨元是存了拿他们祭旗的消息。
趁着这些人喊话的当儿,杨元带着几名朝鲜弓手偷偷摸出城去,冲着石桥一顿连射,当即射死三个人,另外两个人连滚带爬地逃了回去。
这一下子可把日军激怒了。很快大批日本兵呐喊而来,到了距离城墙百步远的地方,一边放枪一边大骂。忽然城头飞了几十个圆滚滚的黑影,落到地上还在嘶嘶作响。
“是震天雷!”
有日本老兵一声惨叫,随即这些铁疙瘩轰轰地都炸开了花,让日本人死亡惨重。
原来这是一种朝鲜自主开发的新式火器,与大明的霹雳弹类似,是用铁制容器承载火药与尖锐硬片,外接引线,通过大碗口铳发射,威力很大。早在壬辰之战的时候,朝鲜义军就用这东西吓唬过日本人。和谈期间,这种火器得到了大力发展,生产了数千枚,南原也分配到了不少。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日本人仓皇地撤退了,守军都松了一口气。杨元却怎么也放松不了心情,他久经战阵,知道日本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晚上搞不好要夜袭。他下令在濠沟外多埋菱铁,又在桥头偷偷装好钉板,亲自守夜静待。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到了二更天,三个日本兵偷偷摸摸地从石桥摸过来,一踏中钉板,立刻被埋伏好的明军几刀砍死。杨元知道大军肯定藏在后头,下令把四面吊桥都拉起来。桥刚拉起来,四面日军点着火把就冲了过来,一看桥断了,只得彻夜鼓噪,在南原附近到处放火,搞得百里内都能看得到烟火涨天。
到了八月十四日,日军经过一天的试探,开始动真格的了。他们欺负联军兵少,大摇大摆地在城外建造攻城器具,还运来了大批草谷木石,堆积在大毋泉附近,把壕沟填平,用木头挡在两侧,形成封锁。日军还搜罗了一大堆门板、床板,在上面挖出射击孔,下面装有支架,构成一个单兵射击掩体。
最开始遭到攻击的是南城。南城城外民户十分密集。在开战前,杨元已经派人把这些尽数焚毁,只剩下断垣残壁。但日军利用这些石壁做掩体不断射击,给联军造成了极大伤害。
很快焦点又转向东城。日军在东门城外建起来的高棚,这些高棚都比城头要高出一头,日军射手站在高棚上,有条不紊地向城内射击。联军试图拿火铳对轰,可惜射程上够不着,震天雷数量又有限,不得不从城头撤下来。大明架设在城头的火炮进行了有限的反击,可是日军队形太过疏散,效果不明显。
过了中午,西城又出事了。南原西门往外走两里路,有一座万福寺,寺里有四尊天王雕像。日本人占领了寺院以后,把这四尊雕像拖出来放到车上,拉到西城外去转悠,让联军士兵惊骇莫名。
杨元觉得上午士气已经跌了不少,下午如果再坐视敌人挑衅而无所作为的话,对士兵精神是个很大打击。他拒绝了部下的苦劝,带了一千人杀出西门,要把雕像抢回来。
这当然是日本人的诱敌之计,杨元的部队一过石桥,就被日军伏兵围住。要说辽东军人,就是能打。面临重重包围,他们毫无惧色,就像在碧蹄馆时一样,背靠背结成坚实的阵势,与日军展开对攻。这一场仗打到太阳落山才各自收兵,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八月十五日。小西行长派来了正式使者。杨元不好再玩杀使的手段,便在龙城馆内接见。使者转达了小西行长的问候,希望杨元早日撤出城去,大家都不致死伤太多。杨元回答:“我从十五岁从军打仗,横行天下从来没败过。如今这城里有精兵十万,足够守城。没有上头命令,我是断然不会弃城的。”愤然扯碎了日军的文书。
可惜这番话对日本人来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小西行长早已经从沈惟敬那里了解到了南原的虚实。既然杨元不肯投降也不肯撤退,那么就打呗。这时候南原城大部分人已经意识到了身处绝境,士气低迷,四处可闻哭泣声。
十五日当晚,天空非常晴朗,月色如昼。位于城南的藤堂高虎找到胁坂安治,说今天晚上天色好,索性乘夜突袭吧,胁坂安治连连称是。
当时日军的围城态势是:宇喜多秀家亲自挂帅,主攻南门;小西行长主攻西门;毛利吉成主攻东门,只有北门没有配置攻城部队,但是第六军团的一部分水军众在北面埋伏,准备阻截逃兵。藤堂、胁坂把这事报告给主帅秀家,得到了秀家的热烈支持。监军太田一吉主动请缨,也率领本部兵马进行配合。
说来惭愧,宇喜多秀家自从领衔侵攻以来,自己还没取得过什么像样的战绩,南原是一个正名的好机会。
于是在经过了短暂的调整之后,日军从三面开始对南原展开最后的突袭。
藤堂军之前已经收集了无数杂草稻禾,做了无数大束,这时他们每人抱起几束,开始一层层往城下狂堆。这些大束很快堆出一个小山,先填平了壕沟,又堆的与羊马城高度平齐,可以非常方便地登上城楼。
俗话说,夏雨无常。偏偏就在攻城的紧要关头,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雨来。这突如其来的大雨让联军陷入窘境,他们既无法使用火器,也无法用火箭引燃草堆,只能用投石机进行反击。而日军则趁机加大了突袭力度,还安排了许多防雨的火枪手向城头射击,掩护突袭部队。
不计血本的投入很快产生了回报。藤堂高虎一马当先,踩着云梯踏上南原城头,夺得“一番乘”的荣誉。紧接着太田一吉的部队砸开了南门,日军大部队一涌而入,喊杀四起。
其他两面的防守原本就已经陷入苦战,一听到南城失陷,士气当即崩溃,先后被日军突破。
杨元当时正在城内少歇,忽然听到南城被突破,大为惊骇,知道已不可守,急忙换了一身传令官的衣服,光着脚带着十八个人匆匆离开府衙。在走之前,杨元派人去叫李福男一齐逃,李福男却拒绝了,他说我誓与此城共存亡,在官府内堆了许多柴薪,举火自尽。
杨元感叹不已,又去找接伴使郑期远,这是朝廷命官,不能丢弃。可是郑期远早吓得两股战战,从马上掉了来好几次,根本爬不上鞍子。杨元一看,得了,不跟你玩了,转身自己跑了。
城内最后的巷战非常惨烈,三面围过来的日军大肆屠杀。全城军民惊慌失措,都聚集在暂时没有敌人的北城。明军纷纷跨上坐骑,想从北门突破,可是北门关得太死,一时之间不好打开,后头的人已经挤了过来,当场有许多人丧命在马蹄之上。
好不容易北门开了,这些溃兵一涌出去,希望能逃得一条性命。在这时候,大雨停了,月亮重新从云里出现。这对于逃兵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早已埋伏好的日军借着月光一顿砍杀,一时间鲜血乱飞,惨叫四起。明军将领李新芳、蒋表、毛承先和朝鲜将领金敬老、吴应井等人都死于乱军之中。军民死伤更是不计其数。鲜血让日本人的兽性暴露得极其明显,他们根本没打算收容战俘,基本上逮着一个杀一个。
在混乱中,有五、六百人的联军冲破了北门的封锁,试图向山中逃去。谁料到岛津义弘已经算准了,率主力予以截杀,杀死了四百多人。
当时有一个叫金孝义的朝鲜军人,本来负责守南城,南城被突破以后他逃到北门,正好遭遇了埋伏。他急中生智,藏身在水田之中,这才得以幸免。他的供述,成为南原城攻防战的第一手细节,里面提及了大量日军攻城的手段,对于联军来说,弥足珍贵。
而此时的统帅杨元,正在西门奋战。
杨元对于这个结局,早有了预感。他凭借丰富的经验,知道敌人一定在北门埋伏了重兵,所以一开始就存了走西门的准备。日军的注意力此时全都在北门,西门反而防守薄弱,被他和亲兵们一下子冲到了城外。
在城外,日军已经挖好了数条壕沟,他们没有菱角、鹿角之类的专业阻骑设备,就找到许多木桩、丢弃的刀剑埋在壕沟里,用来阻截逃跑的骑兵。
但这难不倒杨元。他是辽东将领,骑术了得,随身牵着四、五匹训练有素的战马,随时换乘。这些马匹一听唿哨就散开,以避弓矢铁跑,再一唿哨就聚到一齐,十分灵活。到了壕沟之前,杨元先让一匹马跑过去,踏到利刃倒地,再鞭打着下一匹踩着前者尸体继续前进。
至于日军在远处用铁炮狙击,这也难不倒杨元。史书上说他“被甲腾换,有如易席,贼终不能害之。”不能不赞叹,一个人在逃生时迸发出了多么大的战斗力。
凭借着这种血腥马戏团式的方式,杨元很快就突破了封锁,逃出生天。他沿着大陆先逃到凤山,再绕到恩肆馆。一清点人数,跟在他身后不过一百十七人而已。而根据事后大明的统计,是役明军伤亡的准确数字是二千七百名,马匹损失三千四百匹——这一次,是货真价实的“仅以身免”了。
而此时陈愚衷到底在做什么?
南原先后派了两次求救信使抵达全州,第一次陈愚衷的回答是:“敌情难测,恐怕顾此失彼”,第二次又回答:“信地难离。”死活不肯发兵。等到他第三次听到消息的时候,日军已然攻陷南原。
陈愚衷此时慌了手脚,他再一打探,更是惊骇无极。
原来日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