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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老丈快快请起,都坐下罢,孤今日与诸公好生叙叙,无话不可说,便是说错了,孤也绝不介意。李贞先是虚虚地抬了下手,示意众人平身,而后大步走到大帐中央的上位置坐了下来,这才提高了下声调道:来人,上茶!李贞既下了令,自有一众小宦官们忙碌着将新沏好的茶一一奉上。
李贞手中有钱,又素来重视生活品质,这茶自然是极品的好茶,别说这帮子草根老者没见识过,便是朝中高官们也甚少有人能用得起,一众老头也就是喝大碗茶的水平,哪知晓其中的金贵,此时刚吃得肚皮胀,见有茶来,自是胡乱地喝了起来,简直就是牛嚼牡丹,吓折腾的份儿罢了,唯有那个自称王实的倒是颇为精通茶道的样子,品起茶来,有模有样的,一副乐在其中之状,令李贞不由地多看了其两眼。
王老丈,此茶如何?李贞眼中不经意地掠过一丝精光,笑眯眯地看着一副神醉之状的王实,宛若随意般地问了一句。
好茶啊,好茶,小老儿品了一辈子的茶,也不曾见识过这般极品,好茶!王实并没有察觉到李贞眼中那一抹一闪即逝的精光,很是陶醉状地答道。
若说李贞先前只是怀疑此人的真实身份,待得王实此言一出,李贞便已能断定此人便是此局中一枚关键性的棋子,其人之出身来历绝对不简单这个时代的茶之道非富贵而又有闲者无法明其三味,此人既知茶道,举止言谈又颇多风雅处,若非别有用心之辈,那就一准是此番情愿者中的领人物,似这等人物,往往极难对付,不过么,真要是能压制住此人,那也就能解了此局,既已把准了脉博,李贞的心态便稳了下来,略一沉吟,便已有了主张,可也没急着出手,只是笑呵呵地应道:王老丈对茶道亦有研究么?
王实不虞有它,顺口便答道:略知一二,昔年老朽曾话说到这儿,似乎知晓说漏嘴了,便即停了下来,哈哈一笑道:太子殿下见笑了,老朽乡野之人罢了,所知所闻不过是乡趣罢了,实不敢在太子殿下面前献丑,见笑了,呵呵,见笑了。
李贞心里头已是有了底,也没去揭破王实的谎言,笑呵呵地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本宫说过,今日言者皆无罪,说甚皆可,唯谈心耳,不必顾忌太多。
太子殿下宽宏,小老儿等佩服,佩服。王实见李贞没有再纠缠茶道之事,顿时暗自松了口气,紧赶着便是一顶高帽子奉了上去,大拍起马屁来了。
王实此话不说还好,才一刚说完,却见李贞突地收起了笑脸,冷冷地盯着王实好一阵子,只看得王实额头冒汗之后,这才寒着声道:王实,尔蛊惑乡间父老,聚众以图谋不轨,尔可知罪否?
啊,我,这王实没想到李贞说变脸就变脸,登时便被吓得面色煞白,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一众原本心不在焉地喝着茶的老人们这才注意到情况似乎有些子不对味,登时全都傻了眼,茫然地看着李贞,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试枪(下)
李贞这一变脸,众老者这才惊觉面前这位主子可不是寻常人,抛开其储君的身份不说,光是头上那顶血屠夫的大帽子就够吓死人的了,一念及此,众老者哪还能坐得住,全都慌乱地跪满了一地,个个脸色煞白,人人狂呼冤枉不已,倒是当其冲的王实仅仅只是脸色变幻了一下,便即反应了过来,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精光,旋即低下了头去,装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跪倒于地,磕着头道:殿下息怒,小老儿冤枉啊,小老儿实不曾行不轨之事啊,小老儿所为不过是受乡间父老所托,实无它意,还望殿下明察啊王实眼中掠过的一缕精光消逝得虽快,却压根儿就躲不过李贞的观察,待得其喊冤之际,李贞也没出言打断其那些个无甚营养的废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端坐着,脸上满是寒意,直到众老者都已喊无可喊之时,李贞这才轻蔑地看着王实道:尔说完了么,嗯?
殿下,小老儿,小老儿一见李贞这等神色,王实再也吃不住劲了,口中结结巴巴地浑然不知该说啥才好了。
来人,将这厮押下去!李贞冷冷地看了王实好一阵子之后,突地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声,侍候在帐篷外的东宫亲卫们立马蜂拥而入,压根儿不管王实如何挣扎呼叫,将其架将起来,便拖出了大帐。
殿下饶命啊。
殿下,我等冤枉啊。
老儿冤啊。
一众老者没想到李贞这一变脸竟是如此之凶狠,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地便将王实拿下,全都吓坏了,先是一派死寂,而后纷纷哭嚷了起来,一时间满大帐里吵嚷声响成了一片。
诸位长者不必惊慌,都请起来叙话罢。李贞原本紧板着的脸突地便是一松,和蔼地虚抬了下手,笑咪咪地说道。
眼瞅着李贞这等变脸如翻书一般的作派,一起子老头们哪知晓李贞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啥药,有着王实的前车之鉴在,大家伙光顾着磕头如捣蒜,又怎敢真儿个地便起身,于是乎,嚷的依旧在嚷,磕头的也依旧在磕头,胆子最小的几个甚至都已是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了,李贞见状,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微笑着站了起来,上前几步,亲自俯身将一名老者扶起,口中道:老丈请安座,孤知晓尔等皆是我大唐之忠臣,此来请愿虽是受人蒙蔽,可初衷却是好的,乃是为我大唐之昌盛尽心尽力,孤不会怪尔等的,都请就座罢,孤今日便就《移民疏》一事与尔等畅谈一番,若有何不解之处,尽管提便是了,孤自会给尔等一个解释。一众老者见李贞如此说法,惊魂稍定,各自起身就座,可谁也不敢先开口,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李贞的脸,全都畏畏缩缩地坐在锦墩上,扭捏得紧。
众人不敢开口,李贞却也不急,笑呵呵地坐回了原位,环视了一下诸老者,眼光落到了坐在最前面的一位老者身上,嘴角含笑地开口道:老丈贵姓,年庚几何了?
老儿,小老儿那名老者显然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面对着李贞的提问,结巴了老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李贞并未介意老者的惊慌,微微一笑道:老丈莫急,慢慢说好了,孤听着呢。
老儿姓刘,行四,没个名儿,街坊都叫小老儿刘四,虚度七十有二了。那老头见李贞和蔼的样子不像有假,总算是稳住了神,恭敬地拱手答了一句。
哦,人生七十古来稀,刘老丈高寿啊,家中有几许人口,都做些甚营生?李贞笑呵呵地摆了下手,示意刘四不必拘礼,一副随意的样子紧赶着问道。
啊,哦,小老儿,小老儿刘四闹不明白李贞这么拉家常的用心何在,刚想着要答话,突地想起若是面前这个主儿真要追究众人闹事的责任,自家老小只怕全都得就此完蛋,面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惊恐万状地看着李贞,额头上的汗水狂涌而出。
刘四的心思李贞自是心中有数,只不过李贞却并没有出言点破,依旧笑眯眯地端坐着,摆出一副倾听的架势,刘四了阵子呆,见李贞神色始终不变,这才稳住了神,伸出袖子擦了擦满头满脑的汗水,猛地站了起来,苦着脸道:小老儿家中十六口人,二子五孙三重孙,除次孙在城中开了间小铺子之外,余者皆在家务农为业,小老儿此来,啊,此来刘四话说到这儿,偷眼看了看李贞,虽见李贞依旧满面笑容,可话还是说不下去了,只是一味地搓着手,拘谨地站在那儿。
坐下说,坐下说么,叙叙家常罢了,老丈不必如此惊慌。李贞笑着压了压手,示意刘四坐下,这才接着道:刘老丈多子多福,孤可是羡慕得紧啊,家中日子可好?
好,好,托圣上的洪福,一切都好。刘四见李贞与先前拿下王实之际的表情判若两人,似乎真要跟自己拉家常的样子,心中稍定,忙不迭地便称赞起圣恩来了。
李贞笑着点了点头道:刘老丈说得好啊,若非圣上之英明,又岂有百姓之安居乐业,更遑论我朝之强盛矣,诸位老丈以为如何?
是啊,斯言大善矣!
就是,就是,太子殿下说得对。
没错
一众老者此时都回过了神来,见李贞如此说法,自是纷纷出言附和一番,大帐内的气氛登时便就此和缓了下来,李贞也没去制止诸老者的哄闹,而是嘴角含笑地端坐着,待得众老者声音渐低之际,这才压了下手道:诸位老丈皆德高望重之辈,该是经历过前隋之乱罢,须知而今我朝昌盛,乃一稳字耳,若不然,一有动荡,苦的便是这满天下的百姓啊,尔等此来请愿,虽受小人蛊惑,可若是因此而招致大乱,陷百姓于水火间,忍乎?
一听李贞话语一转,再次露出了对众人的责怪之意,一众老者全都坐不住了,纷纷跪倒在地,口口声声地道着不敢,更有胆怯之辈着急着洗刷自身的罪名,忙不迭地便将罪过全都往被拿下了的王实头上推去,大帐里请罪之声响成了一片。
对付请愿之类的风波,最佳的策略便是激起请愿一方心里头的负疚感,而后因势利导,最终化不利为有利,这一条乃是李贞从前世所见所闻中学得的真理,此时见诸老者已上了钩,李贞心中已是大定,笑呵呵地虚抬了下手道:诸老丈都请起来罢,孤这便就《移民疏》一事跟诸老丈好生叙叙,来,都坐下罢,唔,刘老丈,尔所言尔之次子在城中开了间小铺子,却不知开的是甚行当?
回太子殿下的话,犬子开了个小杂货铺,勉强维持生计耳,让太子殿下见笑了。刘四不清楚李贞为何好端端地问起此事,愣了一下,这才紧赶着回答道。
嗯。李贞笑了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接着环视了一下帐内诸人,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诸公家中可尚有经商者乎?
回殿下的话,小老儿三子开了间丝绸店。
犬子开着间饭庄。
老朽名下也有间客栈。
一众老者都是四乡八野有些名望之辈,虽都算不上什么世家之后,可身家多少还是有些的,李贞这么一问,诸老者自是乱哄哄地应答了起来。
好,很好么,诸老丈家中之行当经营盈利如何?李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