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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本三尼捏着酒碗乐不支的,他说,川岛君,你的功劳大大的。
川岛说,一次偶然而已。但,你可相信我的手段。
赤本三尼说,川岛君,你说,八路军鹿地司令官在包围圈里吗?
川岛说,那是肯定的。特、地、县三级干部会议,他必须参加。我断定他就在包围圈里,就在那座破庙里,插翅难飞。
赤本三尼说,这回他可是瓮中之鳖了。哈哈……
几年前他赤本三尼曾经是鹿地的阶下囚;今日,鹿地将成为他的阶下囚。人啊,此一时,彼一时,总有翻个的时候。或时来运转,或走麦城,岂能总走子午?
大叫驴刘仙舟端着酒凑来说,将军阁下,我高兴的是包围圈里有高老蔫,我们是多年的仇敌,夙敌,我挨了他一枪,追得我东奔西藏。现在,他落在我的手里了,非得千刀万剐了他不可,把他零刀割了方解我心头之恨。
赤本三尼说,祝你如愿以偿。
川岛说,高老蔫是长城行署主任,要捉活的,不能剐。
赤本三尼说,有一年,我们捉到过他,可是,他绝食,宁死不与皇军合作。上次他是怎么逃走的?我忘记了。
川岛说,此一时,彼一时,说不定,你要找的从延安派来的情报部长也在包围圈里。他们都是有价值的人物。
赤本三尼说,吆西。我更乐意和他们对话。
鬼子官们吃饱了喝足了,也因为包围了那么多八路军首脑而长了特别的精气神。赤本三尼下令,攻击吧。
杨家铺后山集聚着八路军特委机关及其警卫部队的四五百人。毡帽山下,闪烁着鬼子蠕动的魔影。鬼子的攻势相当猛烈,八路军的伤亡不断增加。又得不到补充。他们从清晨到下午三点,还没有吃,没有喝,敌人也没有送上前。敌众我寡,八路军伤亡过半,固守待援那是不可能的。
雨在继续,风在继续,破庙里的首脑们拉着阴沉的脸冥思苦索也在继续。战斗部队只剩下一个连了,再耗下去,那就是全军覆灭。与其等死,不如集中一点突围。高老蔫说,突围是必要的,但必须天黑了才能行动,道理不言自明。老周说,道理归道理,可是,现实不容我们等到天黑,事不宜迟。吕钟说,我是搞情报的,没有临战经验,你们说的都有理,只是眼下不可从容讨论。快下决心。快动作。高老蔫说,即使突围也不能集中到一点上,必须是两点,一明一暗,一虚一实,这点道行都没有就没有资格指挥作战。老周,你现在有没有突围出去的信心?东卢周是搞政治的,搞党的活动的,没有战斗经验。他对高老蔫的问题,没法回答,只能不语。高老蔫说,这不就结了,没有信心的战斗就是孤注一掷。东卢周抱定一死的决心说,你们都突围吧,我掩护,给我留下一挺机枪。
高老蔫一声大呼,同志们向东冲啊。
警卫连打先锋,二百名特、地、县三级领导干部都变成了战斗员,跟随警卫连之后出击。但,他们都是短枪,此时才恨自己的武器威力太小,若有一枚原子弹在手,他们也敢投出去。生死关头,冲动大于理智。他们没人呼喊,没人出声,只是奔跑,射击,投弹、再奔跑、再射击。
八路军突围,自然遭到鬼子的炮火猛烈轰击,接着鬼子的步兵像一堵墙一般地缓慢涌来。八路军英勇抵抗,宣传部长吕光负了重伤,他身怀六甲的妻子俞芳拖着他突围。一颗炮弹落在他们身边,随着一声轰响,夫妻俩双双殉难。在他们附近的高老蔫腿上挨了一弹片,立刻他就趴下不能走路,他可怜自己没人拖他突围。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就便趴着装死。秘书长李杉负伤,战友卫生部长王少奇给他包扎,一颗子弹穿透他的胸膛。他立刻想到突围不可能了,就销毁文件。十几个鬼子围上来,向他们喊话,投降,金票的给。王少奇回手一顿连发,射出十几发子弹,我的子弹的给,打倒了几个敌人。忽然,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呼道:少奇兄。他听出是在北大医学院读书时的同窗。对面呼道,少奇兄,只要你过来,我保障给你连升三级,月薪三百块大洋。他忍着伤痛投出一枚手榴弹,回答了敌人的诱惑。鬼子蜂拥而上,叫喊捉活的。王少奇饮弹殉国。
社会部长吕钟目睹许多战友牺牲,痛惜加憎恨,他想救援负伤的李秘书长时,右臂被机枪击中,血流不止,无力自卫,又处于昏迷中。祝愿更多的同志突围出去。
警卫连拼死冲出包围圈一百多人,可是,一位特委首长也没有出来。警卫连长感到没有尽到职,他一拍大腿,咳的一声蹲在地上号啕大哭。他说,同志们,我们警卫连是干啥吃的?大家一个声地回答,保卫首长。连长说,着哇,那么首长在哪儿了?
大家说,在山上。
连长说,我们要打回去,救出首长。
警卫连长冲在前,一口气打进包围圈里,冲上那座破庙。惨了,东卢周和丁振军已经牺牲。机枪子弹打的精光,枪筒还在发烫。连长命令向外冲。可是。敌人集中炮火猛烈轰炸,半个时辰,一切都平静下来了,世界死了,时间停摆,宇宙成了真空。
雨停了,风住了,大雾弥漫。鬼子开始搜山,赤本三尼、川岛、刘仙舟、二疙瘩、宫下、铃木等跟随着一大帮随员也查看大战后的战场。到处都是尸体,流血,残破的枪支,弯曲的刀,散落的弹壳、弹片,燃烧的树枝、纸屑,溅在石岩上的皮肉、毛发,挂在树枝上的军装、军帽、绑腿带子,如同坟茔里的黑色飘带。赤本三尼专看尸体,不是他对尸体有特别的快感,而是他要找到鹿地,以便确认他的判断。鹿地对赤本三尼和川岛都不是生面孔,他叫刘仙舟和二疙瘩也留神寻找鹿地的尸体。刘仙舟口头答应,心里却留神寻找高老蔫,不论是死是活都要他的好看。再有他留意侄儿刘韬,万一他也在里边,被赤本三尼认出来费口舌。二疙瘩发现俞芳的尸体,拨开脸一看,不是他的妻子易翠屏,心里塌实了一些。尽管他们的关系不和,毕竟是夫妻一场,藕断丝连,生死关头扯着肠子捩着心。现在,他心里的活动谁也看不出来,他也不能表现在面上。牛宜轩被赤本三尼关起来,王玉清被川岛逼得投了八路军,就连日本人叶子在八路军那边也不想回来。他此时此刻忽然萌发了为自己的后路而顾虑了。一旦走到那条道,易翠屏就是一个门路,尸体里没有她就是万幸,万幸。她没有死,她没有死,他刚要手舞足蹈,看见赤本三尼、川岛、刘仙舟走过来,他不得不立即收敛。
赤本三尼好像看到二疙瘩的心里问,羊桑,你是在找你的妻子吧?
二疙瘩急忙否认说,不,不,我早就跟她势不两立,她死我活,关系的没有大大的。
赤本三尼说,你这个当丈夫的连鸟儿也不如,有一句唱词曰:成就了燕约莺期,收拾了心猿意马。大可对得上你吧。
二疙瘩说,谢阁下教悔,唱本我可看了不少,还有一句:恨纵横豺狼如麻,把燕约莺期勾罢。
赤本三尼听了不对味,发横地说,什么的干活?
二疙瘩说,哈依。
川岛说,算啦,羊桑,有没有叶子的尸体?
二疙瘩摇头。川岛说,去吧,仔细搜查,发现叶子的尸体抬回渤海火化。
二疙瘩在一堆茅草垛边发现露着两只脚的人,他大叫,这还有一个。他的叫声引来了赤本三尼、川岛、刘仙舟、宫下以及一群鬼子兵,端起刺刀向草垛逼近。那草垛瑟瑟发抖,俩鬼子呀呀大叫着向草垛刺去。那草垛飞起来露出一个人来叫着,小日本,我日你祖宗。鬼子们都惊呆了,连连后退。刘仙舟定睛看时,那草垛人恰是他的夙敌高老蔫。
大叫驴刘仙舟像驴叫似的哈哈大笑说,冤家路窄,我们狭路相逢,哈哈……
大叫驴刘仙舟拔出手枪要亲自杀了高老蔫。川岛扬手拦住,心说,他的通信员在我手里,能从他口里弄出情报多多,于是,她和赤本三尼耳语几句。赤本三尼命令带回去审问。宫下领令。高老蔫大骂刘仙舟,特骂日本鬼子,你们杀了我吧,大叫驴你是个孬种,你不敢开枪,汉奸,走狗,不是人……他的声音被鬼子推推搡搡地远去。
宫下报告,又搜查一遍,共打死八路三百多人,俘虏八路一百五十人。
赤本三尼又命令,再仔细搜查。
负伤的社会部长吕钟昏迷中他的警卫员把他拖进葡萄架边的小石屋里躲藏。他稍有清醒对警卫员说,如果被敌人发觉,一定要拼死抵抗,实在顶不住,就先打死我,然后你就自杀。鬼子向小石屋逼近,警卫员开枪打死了四五个鬼子,却引来更多的鬼子,寡不敌众,来不及自杀,又下不去手杀了首长,只有战死。
枪声招来宫下一伙,鬼子搜查石屋时,发现吕钟穿四个口袋的军衣和马裤(团以上干部的标志),宫下得意地叫道,唔,大大的太君。
吕钟没有抵抗的能力了,他想自杀,无枪无弹拿什么自杀?忽然想出一个负伤喝凉水必死的办法。于是,向鬼子要口水喝。川岛笑道,你想死?不,不。你是不能死的。
白嘴鼬川岛命令带走。可是,吕钟多处负伤,走不了。鬼子抢来一头毛驴,叫吕钟骑上。他身体不支,骑不了驴,上去有被摔下来。宫下大吼,起来,站起来。可是,吕钟已经昏迷。宫下拉起吕钟扇了几个耳光也不醒。宫下无奈,派鬼子抓了四个农民拿门板当担架抬着他上路,随着被俘的一百五十余八路军战士下山,向西移动。
日落西山,凉秋半破。鬼子没有回渤海,而是就近在左家坞据点落脚。天黑了,雨停了,雾散了。鬼子们都吃饭喝酒睡觉去了。从此吕钟与其他被俘战友隔绝被单独关押在一个马棚里。他自早晨解手听到枪声起,至现在一个整天没有吃没有喝,伤口还在流血,四肢无力,昏迷不醒。
半夜露淋棚沿,吕钟苏醒了。上看满天星斗,下看,四个抬担架的老乡横七竖八地躺着睡去。他艰难地移动手臂,摸着自己军衣口袋,派克红钢笔没有了,白金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