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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们,那些清道夫在干嘛?”
“放礼炮吧?”
据说,在这些码头夫听到一声接一声的枪响的时候,都像被钉在了甲板上一样,傻傻地望着站在江堤上的清道夫放礼炮,哪怕是肩上扛着麻袋的,也把腰杆挺得笔直笔直,生怕别人挡住了他羡慕制服的视线。
可怜的码头夫们啊,他们当时还不知道自己和弟兄们都离死期已经非常近了,并且,清道夫们放的哪里是什么礼炮,分明是要他们命的手枪啊。或者说,说清道夫放的是礼炮或许没有错,因为汉口清道局终于迎来了第一笔业务,他们拿手枪当礼炮庆祝一下也不为过。
“你们这些扛码头的,都给我站好了。”一个胖墩的清道长命令道。
码头夫们还以为清道夫是在训练他们,正好也过一回当清道夫的瘾。我曾听一个老人说,他的爷爷当年就住在硚口,刚好目堵了这一幕,码头夫们在听到清道长的命令后站得整整齐齐,好像在接受检阅,一个个站得比松柏都要直,而且还面带微笑。
突然,清道长话锋一转。
“你们谁强奸了针织厂的女工?”
“我——”有的码头夫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当年,强奸发工不仅是一件常有的事,在码头夫们看来还是一件光荣的事。
“全都给我站出来。”清道夫又命令道。
清道长的原意是刚才回答“我”的码头夫全都站出来,可是由于这些码头夫都是第一回看到穿制服的清道夫放礼炮,注意力都不在清道夫说话的内容上面,所以,大多数码头夫都一齐正步走上了台阶。可以想像,这种场面非常有戏剧性。不过,还是有少数码头夫听出了破绽,他们于是站在那里不动,可是,迎面而来的队伍却把他们撞到汉水里。
“你们哪里是人,你们分明都是些禽兽,你们死有余辜。”胖墩子清道长接着发号司令:“预备,开火。”
说完,胖墩子清道长将枪口对准了走在最先面的高个子码头夫,砰的一声,枪响人倒。紧接着,近百个清道夫将枪口对准了这50个码头夫。码头夫们这才清醒过来,原来清道夫不是来放礼炮的,而是预备着一场大屠杀。
“弟兄们,杀人了,快跑啊!”
“往小河里跳。”当时,汉口人都管汉江叫小河,在他们眼里,只有扬子江(长江)才有资格叫做江。
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有的码头夫在为自己的恶行付出应有代价的时候,更多无辜的码头夫也搭上了自己年轻的性命。
“你们为什么要杀人,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我们是无辜的呀!”
“不光只有我们到女工宿舍里玩过女工,哪个码头的弟兄不嫖她们,她们生来就是被嫖的命。”
可是,码头夫们的呼喊更加激发了清道夫们的兽性,顿时,枪声像除夕之夜的炮仗一样,响个不停,非常热闹。没一会功夫,甲板上、江岸边、台阶上,全是中弹倒地、血迹斑斑的码头夫。
据一位汉口的老人回忆,他爷爷说当时在场的近50个码头夫没有一个活命的。
这就是不为人知的1905年汉口“硚口码头惨案”。
第一章 汉口清道局(1。谁砸
1。谁砸了汉口清道局
汉口清道局因为“硚口码头惨案”一战成名,甚至可以说淫威震天。一天以前,汉口各大帮派虽然说都害怕清道局,但那种害怕是抽象的,是空洞的。一天之后,抽象而空洞的害怕就变具体而充实了。汉口人从此开始知道,码头帮不是好惹的,清道局更是惹不得的,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讨命鬼。当时有一些稍懂历史常识又自是为是的人甚至把汉口清道局和明朝的东厂西厂划上等号,认为清道局就是杀人工厂。应该说,杀人工厂是清道局留给中国人的最原始印象,直到今天,大人们在吓唬小孩子的时候不是喜欢说“清道夫(警察)来了”之类的话吗,其实,这句话的源头就是1905年汉口的“硚口码头惨案”。
可是,当大多数人只是从汉口清道局的屠杀中看到了清道局的淫威的时候,受英国人控制的接驾嘴码头帮却想到了拿清道局的淫威为自己所用,借刀杀人,消灭自己的死对头——沈家庙码头帮。
事情是这样的。由于沈家庙码头帮是日本人筹划将来统治汉口的预备工具,为了表示对日本帝国的忠诚,沈家庙码头帮的码头夫都喜欢在头上缠一块白布带,然后在布带的中央染一个卵蛋大小的红点,使得别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日本领事馆的人。可当时的汉口人并不这么想,他们给象征日本国旗的白布带取了个很滑稽的名字,叫“日本女孩的月经带”,让沈家庙码头帮的码头夫们哭笑不得。
1905年8月,据说是中秋节的前几天,接家嘴码头帮的50多个码头工们也在头上缠了条“日本女孩的月经带”,穿上灰布短大褂假装成自己的宿敌——沈家庙码头帮的人,然后扛着扁担、举着榔头直奔向当时的夏口厅公署(当时汉口叫夏口厅)。
“沈家庙码头帮的弟兄们,给老子砸,把衙门给老子全砸咯。”接家嘴码头帮的头佬张楚汉说。张楚汉穿着一身黑,黑礼帽、黑围巾、黑大褂、黑裤子、黑布鞋,他的这身打扮在当时的汉口绝对算得上最酷的,因为除了他,没有人这么打扮,也没人敢这么打扮。
夏口厅衙门只有区区不到30个差役,都是些酒囊饭袋,不看不中用。他们欺负小百姓倒是有一套,可是在码头帮面前,他们虽然不至于像孙子见到老子那般,但起码也是小弟见到大哥,事事都敬让三分。倒是守门的几个差役勇敢一点,连忙跑过来劝阻,哪知,张楚汉朝其中一个差役的裤裆就是一脚,那脚还真是不轻,“哎哟”一声,差役人仰马翻。
差役见这些码头夫们是来打架的,而不是来骂人的,于是站在衙门的厅堂里大喊:
“码头帮打人了,码头帮打人了。”
听到喊声,衙门里的官老爷们全都跑出来了,见码头夫们一个个都气势汹汹,看都不敢多看几眼就跑了。
“沈家庙码头帮的弟兄们,砸啊,给老子狠狠地砸,老子就不信邪。”
一泡尿的功夫,衙门厅堂里的桌骑就被砸得稀巴烂,差役慌忙跑到几里之外的清道局报案,可等到全副武装的清道夫浩浩荡荡赶到的时候,“日本女孩的月经带”早就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哪里的人吃了熊胆,连衙门都敢砸?我命令你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为你们是问。”清道长说。
“听说是码头帮。”差役不敢直接回答说是沈家庙码头帮,只是说,“头上扎根月经带的。”
“这是哪个码头帮?”
这时,一个清道夫凑到清道长的耳边说:
“在头上扎月经带的是沈家庙码头帮,他们的头佬叫胡玉清。”
恐怕大多数清道夫们都不知道沈家庙码头帮的底细,以及这个码头和日本人之间有着某种特殊关系。于是,一百多个清道夫在清道长的率领下直奔沈家庙码头,准备再拿沈家庙码头开刀,灭掉他们的傲气。毕竟沈家庙码头帮是汉口最大的码头帮之一,灭掉了他们,就不会再上码头帮敢不把清道局放在眼里了。正所谓杀一儆百。
只见这群清道夫爬上了有一人高的江堤,呈一字形摆开。尽管沈家庙码头比硚口码头大气得多,就连甲板都比硚口码头宽好几倍,但一百多个清道夫还是和他们形成了对垒态势。
清道长果然发现码头夫们的头上都扎着根月经带,于是指着甲板上穿着灰布短大褂疲于奔命的码头夫问身边的差役:“是他们砸了衙门吗?”
差役点头哈腰地回答:“是,就是他们。”
清道长举起手枪朝天放了一枪。接着,清道夫们也全都拍马屁似地跟着放了一枪。手枪不光可以杀人,而且还可以拿来拍马屁。
沈家庙码头帮的码头夫们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他们什么场面都见过,就是没见过清道夫站在江堤上放屁。于是,他们不是像硚口码头帮的码头夫们那样行注目礼,而是猛地拍起了巴掌。
“好哦,好哦。”码头夫们傻乎乎地边拍巴掌边说。
这时,沈家庙码头帮的头佬胡玉清从码头后边宽敞的临时货场走了出来,只见他穿得一身白,白礼帽、白大褂、白马裤、白布鞋,外加一把白鞭子。
“原来是清道夫大爷们驾到,欢迎欢迎。”胡玉清挥舞着鞭子大声说。
临时货场在江堤内侧,清道夫们于是猛地回头。就在当时,革命青年陈天华写过一本非常有名的书,书名就叫《猛回头》,如果大家看到过一百多个清道夫站在江堤上同时“猛回头”,就会觉得这本著名的书也不过如此。
“本人今天正好过生日,你们是来放礼炮的吗?”胡玉清笑着说,他笑的时候,嘴巴和脸一样宽,所以,胡玉清又叫胡大嘴。
“你吃了熊胆,敢来砸衙门?”
胡玉清一愣,“哪里的衙门?”
“汉口还有两个衙门?”
接着,清道长又高高地举起手用力一挥,冲着清道夫们高喝一声:“给我打,往死里打,一个活口也不留。”
据我分析,清道局之所以这么嚣张,一方面的原因是中国“重典治乱世”的古训,另一方面清道局一定事先征求过总督府的意见,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拿码头夫的性命当儿戏。
并且,当时的汉口也实在太乱,各帮各派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相互排斥,尤其是控制了汉口经济命根子的72个码头,因为只要他们罢工一天,汉口正街就会短货一天,全国的经济因此就要停摆一天,就会有人没米吃,没衣穿,没茶喝,没鸦片抽,就会有大量的人因为没事可干而偷鸡摸狗甚至作奸犯科。码头帮当时的显赫地位就可想而知。应该说,码头帮的骄纵也是显赫地位带来的必然结果。
但是,码头帮的骄纵也带来了另一种后果,那就是“树大招风”,刚刚成立的清道局为了确立自己在汉口的绝对霸主地位,就必须拿下码头帮,尤其是沈家庙这样的大码头帮。
说时迟,那时快,清道长的话音还没落地,清道夫们就举起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