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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光着脚从榻上走下来,仅着了雪白的里衣将窗户推开,沉闷的房内灌入一股凉风,让人顿觉清醒不少。
靠在床边看着雾气笼罩的清晨,风声浅浅花香阵阵,不看外面的亭台轩榭,她会天真的以为这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这里没有俗世的喧嚣与争斗,只有她与那倾国倾城的相公。
可是这些都是梦,就连腹中的孩子都保不住,她还想在这偌大的西陵王朝保住什么呢!
雾气缓缓消散,撷芳园中依稀有女子轻嗔浅笑的声音,她探出头往那边看了看,两个扎着丫鬟髻的女孩子正在花丛中互相追赶。
其实,如果能生在普通人家,她觉得自己定然比现在幸福吧,眼角的清愁似乎比这晨间的雾气更难消散,她缓缓走出门去,倚着栏杆想起了前几日自己的梦境。
那一场华丽而寂寞的死亡,就像撷芳园里的花在开的最盛时忽然枯萎凋零,她记得梦里那满院的梧桐叶,金黄金黄的颜色,铺了遍地,走上去软软的,像撒了一层清霜似的。
领悟(三)
不知道心里哪来的安然和静谧,怎么可能在这里死亡,她勾勾唇,不以为然的坐在栏杆上,扶着廊柱晃荡着双脚。
就像很小的时候,母亲怎么叫她她就是不听,非要坐在很高的地方,她说坐在那里能够看到更多更美丽的景致,如今才幡然领悟,坐在这高处,只有一种体会,果真是高处不胜寒。
萧子墨并未睡得很熟,她醒的时候,他也早醒了,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想逃避而已,不知道睁开眼睛她又会说些什么话。
她向来能言善辩,虽然平日里话不多,可是真的吵起来,自己是定然说不过她的,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道理,让你无法反驳。
栏杆上坐着的兰君微微伸出手,接住从廊檐上落下来的一点露水,当真是冷的,冷的深入了骨髓,叫人痛的几乎痉挛。
她低吟了一声,身子不稳竟然往前倒去,像沁兰居这般高的楼阁,她这身子摔下去,不死也残了吧,她心里有些害怕,胡乱挣扎着。
她小声呼痛的时候萧子墨已是一阵心惊肉跳,更没想到她竟然会坐在廊上,他箭一般冲了上去,颤抖着双手迅疾的从身后环住她,将她几乎坠落的身子揽在怀里。
“兰君,孩子的事儿,是我对不住你,但求你万万不可这般惩罚我,你若摔下去有个三长两短,叫我该如何是好。”紧张的话语苍白而僵硬,眸中因恐惧而逼落的泪水咣当砸在兰君手心。
与方才那滴晨露的冰冷不同,这滴泪,是热乎的,一瞬从手心暖到了心田。
看着萧子墨漆黑而痛苦的眸和惨白的脸,她心中一阵狂揪乱痛,无力的倚在他怀里,“我没有想死,我就是想坐在廊上,方才一个不小心,才差点跌下去。”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有些恍惚,此事的雾气已经几乎散尽,萧子墨惨白的脸上却始终凝着一层水汽,她凝视着这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确信他是哭了。
心里酸的像是被灌进了整坛的陈醋,她任由他抱着,泪水横飞,一刻也不让自己忍着,哭了许久许久。
领悟(四)
忍耐半个月的委屈和不甘这一瞬间爆发,她身子抖的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一般,死死揪住萧子墨的衣领。
萧子墨轻吻她的脸颊,低声安慰她,她却使劲捶打他的胸膛,“萧子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坏,我到底哪里不好,哪里惹了你了,还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
直到哭累了,嗓子也喊哑了,她才停下来,精神涣散的靠在他肩上,百里长歌来看过,说是这十几日淤积心里的烦闷使她如此。
拿了些安神的药熬好叫她吃了,她这才躺在榻上安稳下来,可是那双惨白纤细的手却始终放在小腹上,仿佛感知到一个生命从那里流失。
萧子墨坐在榻前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她,她不知道听是没听,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就是没有焦点。
“兰君,你若喜欢孩子,过几日咱们就去九弟那里要一个,他那边没人要的孩子多得是,你想要哪个咱们就抱哪个过来。
再不然等日后兰卿生了孩子,咱们每日都去瞧着就是了。“
萧子墨慌乱起来,语无伦次的说着,兰君虽未言语,眸中的泪却再次汹涌。
百里长歌见这阵势慌忙把萧子墨拉了出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子墨,这女人心里想些什么,你日后还真得好好学学。兰君这会儿刚没了孩子,你还在她面前一口一个孩子,叫她心情如何好的起来。”
萧子墨心里也知道,百里长歌拉他出来也定然不会是为说兰君的事。黑眸沉了沉,纤长的睫毛垂下淡淡的暗影,在眼周氤氲起一道浅灰,遮住了这一夜未曾睡好的疲惫。
“子墨,北狄有了消息,易景仁不顾郑将军拦阻,私自出兵,如今被敌方堵在伊吾迷林外围,郑将军心中有气,也自知兵力不敌,所以一直未开城门放易景仁回城,形势险峻。”
百里长歌脸色凝重,虽然事情如预料一般,却始终叫人心里难安,未到战场上,谁也不知道那份凶险,更何况这次的支援,他是势在必行。
传说中的伊吾迷林是个魔障,凡进去的人从来没有走出来过,虽然他是纵横大漠的千魔窟主,也未必就能侥幸活命……
领悟(五)
“伊吾迷林?”萧子墨回头皱起了眉,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北狄人这么快的就让那人出战了么?
说起来也好些年不见了,伊吾,那个善五行八卦的伊吾,一身脏乱的北狄人衣饰,黑黑的眸中都是愤恨和杀意的伊吾。
上回见面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当年的他夺得千魔窟主的位置之后,伊吾本是千魔窟十大护法之一,因为北狄有诏,叫他回去,萧子墨并未因为要留下他而与北狄人起争执,毕竟北狄人在天山以北的势力是不容小觑的。
千魔窟里的人都说,伊吾是整个千魔窟里除了萧子墨之外最俊美的一个,那如烟似雾的眉眼,传承了天山以北人的潇洒风流和狂放不羁。
他也是窟里除了萧子墨武功最高的,在整个西域十六国,难逢对手。
那是一段艰难的岁月,从万人到千人的对战,从千人到十人的角逐,少年的他与萧子墨同进退共荣辱,直到坐上那另西域十六国闻风丧胆的位置。
当年北狄伊吾一族被掌权的乌鲁一族逼到绝地,伊吾正是在那次大战中被家奴救下,一路逃命到天山以南。
只可惜才脱虎口又不幸被千魔窟当时的大护法擒了去,家奴也因护主被大护法残害,那年他与萧子墨同岁,不过十一岁的孩童。
他曾立过重誓,此生再不回天山以北。
伊吾一族被灭三年后,北狄历经几番政变,掌权的由乌鲁一族改换成玛吉族,来叫伊吾回去的,正是玛吉族的将军。
当时十四岁的伊吾整整在千魔窟前殿跪了三天三夜,奈何萧子墨始终不为所动,十大护法均劝过,却始终未能劝住。
聪明如萧子墨,刚刚上位,窟中诸事还未定下来,怎么可能在内忧刚平定之时让外患来扰了千魔窟大势。
为此,他同意北狄人将伊吾带了回去,伊吾也这才不甘的拜别萧子墨,跟随北狄大队回到天山以北。
他走的时候,是十四岁那年,如今整整九年了,九年的时光足以改变一切,却不足以冲淡他心里的憎恨。
伊吾被玛吉将军带走的时候双腿已经站不起来,趴在马背上他的泪坠落在沙尘滚滚的沙漠里,绝望的仿佛濒死的人。
领悟(六)
萧子墨永远记得他离去的时候一身凌烈的杀气,他不明白伊吾为什么如此恨他,那种彻骨的恨意叫他浑身冰凉,虽然看不见,他也几乎可以猜到,那是伊吾是怎样的眼神。
曾经万人的杀戮,身上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的日子,他不曾流过一滴泪,千人争夺护法之位时的勾心斗角他不怕,劲敌来袭他不怕,可是他怕萧子墨赶他走。
曾经为护他而不顾自己性命的萧子墨,就那样在北狄大军压境的时候抛弃了他,心里的恨甚至比三年前灭族的时候更甚。
那人给了他希望,却也因为利益的考虑,一瞬间将他的希望捏碎在权位的掌心。
自此两人之间隔着高高的天山,一南一北,再未见过面。
伊吾迷林尽头,一身汉人衣饰的男子玉立在马背上,眸光悠远,他,便是伊吾,与萧子墨同岁的伊吾。
不知道为什么喜欢穿汉人的衣服,是喜欢随着他的样子还是因为当年的一句话,他已经说不明白。
当年的他一身脏污,已数十日未洗澡,萧子墨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六个字,“你好脏,洗干净!”
到如今他都还记得萧子墨说那句话的样子,就像说天气真好啊那般的轻松和随意,仿佛他与生俱来就是批评别人的一身脏的。
他敛起眸,眼底荡漾着一点欲灭不灭的惆怅,九年了,不知道那个眼睛看不见的少年变成了什么模样。
还像当年那般的残忍绝情吗?是啊,自己亲眼看着那人手刃了一百位授他武功的人,他怎么敢奢望那人对他仁慈呢,一直都是他想太多了。
策马转身径直往西而去,身后的尘土飞扬仿似与他无关,跟了萧子墨三年,三年里,自己对他的一切想法了若指掌,对他的为人品性、心思计谋也都猜度拿捏的一分不差。
萧子墨啊萧子墨,你还是当年那个绝情冰冷的萧子墨,易景仁这般朽木,怎可与你抗衡,恐怕他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竟是被你推着,被时事推着往前走,一步一步断送自己的性命的吧。
领悟(七)
沁兰居中萧子墨面向西北方向站定,往事历历,又上心头,伊吾,九年了,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我们终要在北狄战场决一高低胜负。
百里长歌上前两步,“子墨,你与伊吾自小感情甚笃,只希望此次不要因为少年时的情分而忘记了国家大势,这是为师唯一能提醒你的。”
双眉之间皱出两道深沟,眸中燃着的不知道是期盼还是担忧,百里长歌深深吸了一口晨间的凉气,转身走了下去。
“子墨明白。”对着百里长歌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