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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风凉露重,那些镖师随身都带着酒壶,想要喝上两口取取暖。可是大少爷不准,说是这里太僻静了,未免出事,大家还是保持清醒的好。那些个镖师都是些喜欢耍滑头的人,当着大少爷的面不喝,可是背地里寻了个没人看见的地方,个个都喝了不少。大少爷一直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小的上前询问,只听大少爷说道,这里太安静了,虽说没有村落也没有人,但连动物的叫声都没有,实在太奇怪了。小的听了这话,只叫家里的伙计们都打起精神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哽咽了一声:“约莫过了二更天左右,小的困得实在不行了,便依着半截子的树桩打起了盹。谁知,没过片刻就给大少爷给推醒了,大少爷沉着张脸,眉心紧蹙地对我说,告诉大家准备好家伙,对面的草丛里有人影儿再动。小的一听这话,便吓得坐了起来。小的抬头细看,果然看见对面有几个鬼鬼崇崇的人影儿,小的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是等那些人突然一股脑地冲出来的时候,小的才知道事情不好了……那些人一上来,没有先急着抢粮食,而是先把火堆儿给踢灭了。黑沉沉的夜色里,谁也看不清楚,可是小的听见了大少爷的声音,可出了大少爷的声音,周围还有很多别的声音,打斗的声音,小的一时就有些慌了,小的喊着大少爷,可大少爷似乎被什么人缠住了,好半天没有回话。所有的事情就这么乱成一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小的靠在粮车上,等了好半天,只听有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事情成了,咱们撤。”之后,便没了打斗的声音,只剩下满地痛苦的呻吟声,小的摸出火折子打来一看,只见家中的伙计和镖师,都瘫倒在地,不是没了动静,就是蜷着身子呻吟不止。小的查看一圈,只见粮车好端端的放在哪里,分毫没动,剩下的人伤的伤,死的死,可唯独不见大少爷的身影。小的后来举着火把,找了一圈可就是不见大少爷的踪迹……小的后来回到原地等消息,凌晨时分,小的才发现有人在其中一辆粮车上贴了张字条,上面写着,“要想人没事,就把粮车留在原地,次日正午去南边十里外的高家岗村口领人。报官见尸!”小的生怕大少爷有事,就照着他们吩咐做了,那些受伤的人,一个个都没法赶路,小的便让他们等在原地,守着粮车。小的就一个人去了高家岗村,结果等了整整一天也没见到大少爷,之后小的原路返回,却发现粮车早已不见了,那些伙计也都不见了,空荡荡的,一个人都不剩了,只有那满地血迹,让人害怕。”
他一鼓作气说完这话,随即趴伏在地上痛哭流涕起来。
他也是怕死,当初站在原地没动,方才保住了一条小命。可是,他把大少爷给弄丢了,就算是保住了命,也是没法和主子们交代,他连夜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路上差点累死了一匹马,用了足足五天的时间。
不过,这五天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五年那么漫长。
朱老爷子听罢,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他不知道朱家这会招惹上了什么人,只知道锦堂这次定是凶多吉少。
这帮人不管是什么来路,都绝非善类。他们既抢走了粮食,也清丽干净了人,若是锦堂真落他们的手中,岂不是……
老爷子活了一辈子,也见惯了不少风风雨雨,可像这样的事情,他还是人生第一次遇到。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动弹没说话的朱峰,这会已经是脸色越来越白,攥紧双拳,心头像是在滴血一般疼痛难忍……
他只有朱锦堂这么一个儿子,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也要跟着毁掉一半……
朱老爷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神情无比坚定认真道:“马上报官,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情,我一定要让官府追查到底。”
朱峰闻言,微微沉吟道:“可是如果报官的话,锦堂会不会有危险?”
就算气愤难耐,他也不想意气用事,毕竟,儿子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朱老爷子沉声道:“他们既然抢走了粮食,可见是为了求财。而且,他们一定知道锦堂的身份,如果还想要银子的话,就不会轻易动他。那么多粮食,不管放在那里都是一样的惹人注意,只要官府追查下去,定能发现点什么才是。如今,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咱们越是快些行动,锦堂得救的机会就越大。”
“好,儿子现在就去找刘大人。”朱峰转过身去,脚步匆匆。
坐在旁边的朱峻,也跟着站起来道:“大哥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人虽然白天的时候,险些动了手,但现在家里出了事,就没时间计较那么多了。
朱峰和朱峻一前一后出了屋子,朱老爷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心中恶狠狠地想,若是有人敢动朱锦堂一根毫毛,他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会要他们全家一起跟着陪葬。
柴氏也有些坐不住了,对着朱老爷子福一福身,道:“我去看看婆婆和大嫂。”
朱老爷子没有回话,只是由着她一个人下去了。
朱老太太尚在昏厥之中,陆大夫给她连扎了几针,方才让她稍微恢复了些精神,可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黎氏的情形比她稍好一些,可是因为太过悲伤的缘故,睁开眼睛之后,便开始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起来。
柴氏还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她才好,只是走到一边,交代屋中的丫鬟们道:“你们一个个可要管好自己的嘴,方才听见的事,出了这个屋子就不能再提起半个字,否则,我断断不会轻饶了你们。”
事出突然,黎氏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有的。
如今,朱锦堂凶吉未卜,所以还是暂时不要声张的好,旁的不说,光是沈月尘那边就要一点消息都不能走漏。
柴氏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道,这可如何是好?她虽然看不上长房,但从没有希望过朱锦堂出事。自家人到底是自家人,再怎么争,再怎么抢,也不能伤及性命,更容不得外面的人来算计迫害。
黎氏的哭声传得老远,朱老爷子听着,只觉声声刺耳。
那朱三斤依然动也不动地跪在原地,像是个木雕似的,他的心中这会又愧又怕,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如果可以将功补过的话,自然最好,可万一找不回来大少爷的话,他这条贱命也没必要留下了……
朱锦堂失踪不明的消息,给朱家上房蒙上了一层阴郁地灰色。
柴氏留在上房呆了一夜,整晚都没有合过眼睛,待到清晨时分,眼睛已经被熬得通红。
她擅自做主,把消息里里外外地封锁起来。虽然不知道能瞒到什么时候,但多瞒一天是一天了。
这样的事情,一旦被沈月尘知道了,势必会惊了她的胎……柴氏心想,想来若是老太太缓过神来,也会和她做出一样的决定。
这一夜过得格外的漫长,黎氏早已经哭得不成人形,至于朱老太太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只是手持着佛珠发愣,吓得杨嬷嬷跪在她的跟前儿,含着眼泪道:“老夫人,您可得挺住啊。”
朱老太太紧紧地攥着佛珠,颤声道:“若是锦堂有个什么闪失,我这条老命也不用留着了。”
杨嬷嬷见她说出这样泄气的话,忙道:“老夫人,您可不能这么想啊。大少爷是何其机灵厉害的一个人,绝不会有事的。”
老太太红着眼眶道:“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莫要告诉月尘那孩子知道。她现在最是受不得惊吓。”
杨嬷嬷点头道:“二夫人昨晚已经交代过了。”
家里已经出了一件大事,决不能再出任何的差错了。
杨嬷嬷安抚了老太太一番之后,便走到门廊下面,招手叫来两个丫鬟低低的吩咐两声,便打发她们各忙各的出去了。
雨下了一夜,还是没有停。
沈月尘抬头看天,只见头顶上那灰蒙蒙的一片,不免微微摇头。
忽地一阵微风吹过,夹带着清凉的雨丝落在她的脸颊上,沈月尘不觉后退一步,半阖上窗户,心道,今天怕是又不能出去了。
春茗方才出去转了一圈,只觉,家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平时人来人往的地方,今儿却是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春茗不知道人都跑到哪儿去了,有心想要找了个人问一问,却半天也没看见一个人影。
春茗暗自纳闷,却没和沈月尘说起这件事,依旧如平常一样,小心翼翼地伺候她的衣食起居。
沈月尘因为不用过去晨昏定省,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上房那边的消息。
朱峰和朱峻连夜找到了刘府尹,将朱锦堂失踪不明一事,告知于他。
虽说,朱锦堂失踪的地方,不在德州境内,但刘大人也不能放手不管。毕竟,朱家的势力摆在那里,他不能不伸手帮忙。
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每多耽搁一天,就让朱家人的心里揪紧了一分。
朱峰回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京城的阮家去了信,这种时候,朱家很需要他们的帮助。
朱老爷子认定朱锦堂不会出事,因为那些了解朱家背景的人,一定不会为了愚蠢到那种地步。
如果只是求财,那就不敢见血。若是一旦见了血,就必定会是血海深仇了。
朱家人会拼劲所有力气,使用所有的手段,找出幕后的黑手,然后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此焦急不安地等待了两日,朱峰有些按耐不住了,他向父亲提议,自己要亲自去一趟沧州郊外,打听儿子的事情。
朱老爷子不肯同意,“家里突然出了这样的事,不能没有人主持大局。而且,你的身子也不如从前了,一番车马劳顿之后,如何能应付得了那边的大事小情。”
就在这时,朱锦纶突然上前自告奋勇道:“爷爷,大伯,不如让我去一趟吧。”
朱峻闻言,立刻反对道:“你过去有什么用?”
其实,他知道自己儿子的能耐,只是不希望他去冒险罢了。
朱锦纶坦然道:“我在沧州认识不少朋友,想要打听些什么,十分容易。那些粮食决不可能凭空消失,想要运走或是藏起来的话,不可能不被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