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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得见他。”朱儒说:“可是我只能看见他这个人,却看不见他的动作和神态。”
“为什么?”
“因为他根本没有动过,连小指头都没有动过。”朱儒说:“而且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朱儒不等老板再问,就解释:“他的脸,就像是用大理石雕出来的。”朱儒说:“他没有动,只因为他一直都坐在一张很舒服的椅子上。一动也没有动。”
椅子虽然有四条腿,可是椅子不会走。
那么慕容怎么来的?
这是个愚蠢的问题,根本不必回答,真正的问题在另外一点。
铁大爷已经想到这一点,丝路先生已经在问朱儒:“你是不是说,他是坐在一张椅子上被人抬来的?”
“是。”
“他有没有受伤?”
“没有。”朱儒说:“至少我看不出他像受了伤的样子。”
“他的腿当然也没有断!”
“他的腿好像还在。”朱儒说:“慕容世家好像也不会选一个断了腿的人来掌门户。”
江南慕容一向争强好胜,最要面子,每一代的继承人,都是文武双全,风采照人的浊世佳公子。
“那么这个慕容是怎么回事呢?”铁大爷皱着眉问:“他既没有受伤,也不是残废,他为什么不自己走路来?为什么不去弄匹马来骑骑?”
朱儒不开口。
这也不是个聪明的问题,而且根本不该问他的,这个问题本来应该去问慕容自己。
愚蠢的问题根本不必回答,可是这一次丝路先生居然说:“这个问题实在问得好极了。”他说:“一个人如果做出了一件他本来不该做的事,如果不是因为他太笨,就是因为他太聪明。而且其中一定有问题。”
“这个慕容看来好像并不是个笨蛋。”
“他绝对不是,”丝先生说:“他也许远比你我想像中还聪明。”
“哦?”
“他至少知道坐在椅子上被人抬来是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坐在椅子上不但舒服,而且可能保留体力。”
朱儒淡淡的接着说:“我们在这里等他,本来是我们以逸待劳,先占了一点便宜,”朱儒说:“可是现在我们都在站着,他却坐着,反而变得是他在以逸待劳了。”
大老板大笑。
“好,说得好,”他问朱儒:“那么现在你为什么还不叫人去弄张椅子坐下来?”
这张椅子的椅面是用一种比深蓝更蓝的藏青色丝绒铺成的,光滑柔软如天鹅。
穿一身同色丝袍的慕容懒洋洋的坐在椅上,使得他苍白的脸色和那双苍白的手看来更明显而突出。
抬椅子的两个人,身材极矮,肩极宽,看起来就像是方的。
他们的两条腿奔跑如风,上半身却纹风不动,慕容端坐,就好像坐在他那个铺满波斯地毯的小厅里。
这不是一顶小轿,只不过是张缚着两根竹竿的椅子,却很容易被人误作一顶小轿。
轿不应该是静的,椅子应该是静的,它们本来是两样绝不相同的东西,可是在某一种情形下,却常常会被误认为同类。
——人岂非也一样,两个绝不相同的人,岂非也常常会被误认为同样,有时甚至会误认为同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袖袖紧随在慕容身侧,寸步不离。
另外还有四个人,年纪都已不小,气派也都不小,神态却很悠闲,从容而来,就好像是在散步一样。
可是他们紧跟在那两个脚步如风的抬椅人后面,连一步都没有落后。
别人飞快的跑出了七八步,他们悠悠闲闲的一步跨出,脚步落下时,恰巧就和别人第八步落下时在同一刹那间。
他们每个人身上,还带着一口无论谁都看得出非常沉重的箱子。
一种用紫檀木制成,上面还镶着铜条的箱子,就算是空的,分量也不轻。
箱子当然不会是空的,在生死决战时,谁也不会抬着四口空箱子来战场,只不过谁也不知道箱子里装着些什么东西。
跟在他们后面的八个人,脚步就没有他们这么悠闲从容了。
再后面是十六个人。
然后是三十二个。
这三十二个人跟随着他们,如果不想落后,已经要快步奔跑。
看看这一行人走上小镇的老街,铁大爷忽然问丝路:“你看他们来了多少人?”
“我看不出有多少人。”丝先生说:“我只看得出他们有六组人。”
“一组多少人?”
“组别不同,人数也不同,”丝路先生说:“第一组只有两个人。”
“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跟在椅子旁。”
“是的。”
“第二组呢?”
“第二组就有四个人,三组八个,四组十六,五组三十二。”
“第二组四个人我认得出三个,”铁大爷眯起眼:“三个都是好手!”
“是的。”
“可是我看,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大概还是我认不出的那一个。”
那个人又高又瘦,头却特别大,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把一个梨插在一根筷子上。
这样一个人,应该是会让人觉得很滑稽的,可是这个世界上,觉得他滑稽的人,大概不会太多。
如果有一百个人觉得他滑稽,其中最少有九十九个半已经死在他的钉下。
“你说的一定是丁先生。”
“我想大概就是他。”大爷道:“人长得又细又长,脑袋却又大又扁,看起来就像是个钉子。”
“他的名字本来就叫做丁子灵。”
“丁子灵?”大爷的脸色居然也有一点变了。“丁子灵,灵钉子,一钉下去,就要人死。”
“是的,”丝路说:“我说的就是他。”
铁大爷的脸本来绷得很紧,却又在一瞬间放松。
“不错,这个钉子是有一点可怕,幸好我既不是木头,也不是墙壁,我怕他个鸟?”他说:“我只不过觉得有点奇怪而已。”
“奇怪什么?”
“一组两人,二组四人,三组有八,四组十六,五组三十二。”大爷问丝先生:“我算来算去,最多也只有五组,你为何却要说是六组?”
丝先生笑了笑,用一种非常有礼貌的态度反问大爷:“那两个抬轿子的人是不是人?”
两个方形的人,几乎是正方的,不但宽度一样,连厚度都差不多,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两个馒头摆在两个方匣子上。
这个世界显然很不小,可是要看见这么样两个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忽然间,铁大爷的脸色又绷紧了。
然后他就用他惯有的那种简单而直接的方式,发出了他的命令。
“我们第一次攻击的对象是他们的第二组和第三组,一共十二个人,一次歼灭。”铁大爷说:“我们约定好的讯号一发,行动就开始。”
他又说:“这一次行动,必需在击掌四次之间全部完成。”
丝路微笑。
他不但明白大爷的意思,而且很赞成。
第四组和第五组的人数虽多,人却太弱,不必先动。
第六组那两个方形的人却太强,不能先动。
所以他们一定要先击其中,断其首尾。
——一个人如果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大爷,毕竟不是件容易事。
丝路先生微笑着,忽然高举起他那双纤秀如美女的手,很快的做了几个非常优美的手势。
这当然是一种秘密的手语,除了他门下的丝士之外,别人当然不会明白他的意思。
在这一瞬间,这无疑已将大老板的命令转达出去。
然后他就带着微笑说:“人类其实是非常愚蠢。”他说:“每个人都不想死,用尽千方百计,也想活下去,可是有时候却又偏偏笨得像飞蛾一样,要去扑火。”
——有火焰在燃烧,才有光明。这种燃烧的过程,又是多么悲壮,多么美。
扑火的飞蛾,是不是真的像丝路想像中那么愚蠢?
这时候慕容一行人已走到“盛记食粮号”的门口。
在昆仑大山某一个最隐秘的山坳里,有一座用白色大石砌成的大屋,隐藏在一堆灰白色的山岩间,四面悬石高险,危如利剑。
大屋四周,有几乎是终年不溶的雪,四季不散的浓雾,日夜常在的云烟。
谁也不知道这座神秘的白石大屋是在什么时候建造的?里面住的是些什么人?
事实上,真正亲眼看见过这栋大屋的人,并不太多。
大多数时候,它都好像已经消失在终年笼罩在四周的白云烟雾间。
建屋用的白石,每一块至少有九百五十块上好红砖那么重。最重的可能还倍于此数。
山势如此绝险,这些大石是怎么运上去的?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就算是在附近开采的,也是件骇人听闻,不可思议的事。
大屋的规格宏伟,构造精确,纵然有山崩地震,也不会有颓危的现象。
大屋的外貌虽然是粗糙而未经琢磨的白石,看来虽壮观却拙朴,可是在它的内部,那种几乎已接近神话的奢侈华美与精致,任何人都无法想像。
大屋的内部有三层,两层在地面,一层在地下,一共有大小房厅居室三百六十间,最大的一间,据说可以容千人聚会。
这三百六十间房屋,当然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里面陈设着各式各样你们所幻想到的奇巧珍玩,和一些你甚至在幻想中都没有想到过的名物异宝,甚至在一间卑微的仆人房里,都铺着手工精织的上好波斯地毯。
只有一间房是例外。
这间房正在大屋的中枢所在地,可是房里几乎什么都没有。
纯白色的墙,纯白色的屋顶,一扇窄门,两个小窗,一张桌,一张椅,一张床,一个白棉布的枕头,一张白棉布的棉被,和一个穿着白棉布长袍,看来就像是苦行僧一样的人。
木桌很大,非常大。上面堆满了用白纸板夹住的卷宗。每一个卷宗都夹着一件机密,每一件机密都可以耸动武林。
如果有人把这些卷宗披露,江湖中也不知道多少英雄豪杰名士侠女会因此而毁灭。
——这些卷宗中,赫然竟有一大部分是有关楚留香的。
有关楚留香这个人这一生中所有的一切。
他的祖先,他的家世,他的出生年月日地,他的幼年,他的童年,他的玩伴,他的成长,他的挣扎奋斗,他的崛起,他的成名,和他以后所经历过的那些充满传奇性的故事。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他那些浪漫而多情的恋人。
每一个卷宗的原纸白封面上,都简单而扼要的示明了它的内容,其中有些标识是非常有趣的。
“从楚留香童年时的玩具看他以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