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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栀站稳了,正想拽着江村走呢,就见被称为黄店长的男子,两眼发直地看着自己,有点瞠目结舌的味道,额头上飞快地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半天,才结结巴巴地:江太太……你没事吧?
霍栀微微一笑:没事。说着,拽着江村往外走,江村恨恨地看了黄店长一眼,随霍栀出了门。
出了珠宝店,霍栀下意识地挎着江村的胳膊:他又不是故意的,你何苦呢?
江村冷着脸,不吭声。直到进了车子,江村的脸色才缓和了点:我就瞧不上那些见缝插针地要沾女人便宜的下三烂男人。
霍栀就哏哏地笑了,觉得江村有点神经过敏:人家不过是进门太急,没看清里面有人正往外走而已,你犯得着小题大作么?
江村默默地开车,等红灯时,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我就不明白,青岛的珠宝店那么多,比鲁生生有名气的也不少,你怎么就那么偏爱鲁生生的珠宝?
这句话让霍栀一下子警觉起来,突然想起那个黄店长面对自己时的表情,惊诧,慌张,为什么呢?嘴里却说:今天可是你把我拽来的。
江村叹了口气:你昨晚哭成那样,我心里挺难受,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你的伤心弄没了,记得你很喜欢鲁生生的珠宝,就带你来了。说完,江村用余光看着藿栀:不过,看样子,你好像对珠宝的兴趣不如以前了。
她默默地看着车的前方,支支吾吾地:珠宝啊……
就没再说下去,以往,她不过是个连家都没有的穷孩子,薪水低得仅够生活而已,看着在商场珠宝柜台前流连的女子,她就常常弄不明白她们怎么会那么喜欢金属的、镶嵌着不过是些石头而已的链子和坠子,她不觉得那些东西能体现一个人的身价,也不知道女人们为什么会那么迷恋它们。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因为她是穷人,穷人对很多东西提不起兴趣,因为穷人亟待解决的衣食住行等等的生存问题,而类似珠宝等等的奢侈品,是有钱人的专利,他们的钱太多,总要给钱找些去处,总要有些东西使他们显得已是身价尊贵了。
车子平缓地行驶着,没人说话,霍栀也用余光偷眼江村,他板着脸,凝视着前方,仿佛心里有挥之不去的郁闷。霍栀就打算试探一下他:你不喜欢鲁生生珠宝?
江村瞟她一眼:我喜不喜欢,你还不知道吗?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
霍栀心里,就清楚了,江村对鲁生生珠宝店是非常抵触的,索性就逗他多说点,就娇嗔地道:既然你不喜欢,干嘛还带我去鲁生生呢?
江村瞥她一眼:还不是为了哄你开心?除了珠宝你什么都不希罕,带你去其他珠宝店,你就把脸拉得好像人家拿假货糊弄你似的,一进了鲁生生,你就恨不能连柜台都当水晶买回家,我都怀疑早年鲁生生请你做珠宝代言人就是为了骗你买他们珠宝的。
霍栀惊异了一下,没成想秦樱素还做过鲁生生的代言人,这些,她都没和霍栀说过,搞得她都不知怎么说才不漏破绽,只好说:我恋旧嘛,习惯在哪家买东西就一直买哪家的。
算了算了。江村的手探过来,攥住了她的手,口气温和了下来:至于买东西,随便你喜欢买哪家的,我都没意见,恋旧是重感情的表现。
那是。霍栀嘴里应着,心里却一阵难受,突然想起了廪生,想他现在一定是忧郁地躲在某个角落里舔嗜受伤的心灵呢。
江村把霍栀送到楼下,把项链盒子递给霍栀,打趣她的珠宝足够开场珠宝秀了。霍栀笑着说是啊。没敢继续多说,就上楼了。
回家后,霍栀到处找秦樱素把珠宝放哪里去了,不是好奇也不是为了窃取,生怕江村哪天问起来,自己却不知道它们放在哪里,他肯定会起疑心的,因为从江村的口气中,她大抵知道秦樱素是个热爱珠宝的女人。
除了江泊儿的房间,她把家翻了个遍,除了秦樱素经常佩带的几枚家常戒指和和耳坠外,连珠宝的影子都没找到,倒是在卧室的化妆台抽屉里找到了几份医院化验单,有秦樱素的还有江村的,做的是生殖检查,医学报告显示,两人的健康状况非常好,生育能力也没问题。
霍栀便想起了马婕的话,看样子,在秦樱素和江村两人,要孩子的心情都很迫切,却不知为什么,秦樱素一直没有怀孕。
霍栀翻累了,躺在床上休息,想起鲁生生珠宝店的黄店长,觉得有些异样,江村对他隐隐难掩的抵触,还有他看见自己时的惊诧慌张,仿佛见了鬼似的。她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祥,他会不会就是秦樱素每月必出去幽会几天的情人?如果他是,那么,他肯定知道秦樱素的下落,他为什么要看着自己而惊慌失措呢?难道他知道秦樱素已遭遇不测?
霍栀猛地坐了起来,拿起项链的珠宝盒子,按照上面的电话拨过去。很快,有人接起电话,霍栀说找黄店长,接电话的女子说黄店长刚刚出去,不在店里。
霍栀跟女子要黄店长的手机号,对方说很抱歉,黄店长说过,他的手机号不能随便给人。霍栀便没再继续为难接电话的女子,挂断电话后,想怎么样接触一下这位黄店长,看看他是不是果如江村所抵触、自己所猜测的那样。
如果是,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秦樱素出了意外。
《凉爱》 第一部分 《凉爱》 第20节
在家忙了大半天,霍栀还是没找到秦樱素的珠宝。她把筋疲力尽的身体摊在床上,意识到了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秦樱素并没有把生活中的所有细节全告诉她,她并不真正了解这个横空杀出的姐姐。眼下,她想在这个家里继续不露破绽地伪装下去,就必须有个看上去合理的借口来应对她对这个家的懵懂无知。
她想啊想啊,眼睛一亮,对,失忆,就是它了。
在外形上,她已与秦樱素很像了,不像的只是没有把秦樱素的记忆拷贝过来,那么,来一场伪装的失忆是件不错的事。失忆了,这个家里的一切包裹生活细节,她都可以理直气壮地一问三不知。
于是,傍晚时,霍栀拿着抹布,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处,假做失足,摔了下来。她躺在地板上,悄悄地笑了,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来,是的,她想搞清楚秦樱素从前的职业,还想搞清楚她和江村前妻之间的渊源,更想搞清楚她和那位黄店长到底是什么关系,再顺藤摸瓜地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只有半层楼梯,她并没受什么外伤,她摸了摸完好无损的头,闭上眼,朝一个楼梯台阶上撞去,咚地一声,钻心的疼在额头上蔓延开去,鲜血淅沥地滴下来,她看着在地板上渐渐汇集的暗红色血液,瞄了一眼墙的钟表,离下午四点已很近了,伤口一跳一跳地疼着,她突然地有点害怕自己会这样死去……
门铃终于响了,一阵紧似一阵,肯定是马婕来约她去买菜,霍栀疲惫地张了一下眼睛,没应声,躺在凉凉的地板上,等待江村回家,发现这场事故,给她的伪装失忆按一个合适的借口。
后来,手机响了,她在猜这究竟是谁,却没接。
一个小时后,她听见了钥匙在门上转动的声音,然后,是江村急三火四闯进来的脚步声,她觉得真累啊,眼睛就沉沉地合上了,然后,感觉到身体被人抱起,江村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缓缓地睁开眼,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又合了上去。
江村抱着她往楼下跑,踉踉跄跄的,差点摔倒。
车子在街道上歪歪扭扭地跑着,又急促地停下来,她再一次被抱起,然后闻到了淡淡的来苏水味,她明白,到医院了。
《凉爱》 第一部分 《凉爱》 第21节
总之,那次失忆事故制造得非常成功,隔天,母亲也来了,她坐在病床边,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又若无旁人地抽了支烟,什么都没说。霍栀亦做出不认识任何人的样子,同样什么都不说。
当天下午,母亲就回去了,说医院里的空气不好,她受不了。
江泊儿不相信似地一遍遍问医生:我嫂子真失忆了吗?
医生很有耐心地一遍遍跟她解释是的是的,可能是暂时性失忆。
坐在床边的江村很难过,瞪了江泊儿一眼:你能不能安静一会?
江泊儿撅着嘴:我这不是关心嫂子嘛。
你早干什么去了?如果你多帮你嫂子做点家务,她至于从楼梯上摔下来吗?
江泊儿嘟哝着狗咬吕洞宾就走了。
外面的阳光很好,江村建议到院子里晒太阳,霍栀便应了,穿过长长的走廊,路过注射室时,霍栀看见了垂头坐在那里打点滴的廪生,他显得有些憔悴,胡子和头发有点乱,他一直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左手上的点滴针头,很悲伤的样子。霍栀心里一阵难过,匆匆往外走,江村在身后喊樱素,你慢一点。
到了医院外,她仰望着天空,缓缓地落了泪,江村问她怎么了,霍栀歪头看着他: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医生说或许过一阵就好了。江村握着她的手,一起看天空,很久很久的后来,她看见廪生出了门诊楼,摇晃着向外走,眼泪,再一次落下来,拽拽江村:对不起,我已经忘记了你是谁,你知道忘记了以前是什么滋味吗?
江村把她的头揽在胸前:我记得你是谁就足够了,不是所有从前都值得记住。
霍栀摇了摇头:丢失了记忆就等于丢失了前面的生命,我把前面29年的生命都弄丢了。
江村深深地看着她:想听我说真心话吗?
霍栀点点头。
其实我很高兴你失忆了,这样,你就再也不会做恶梦了,你一做恶梦就心情不好,心情一不好就跟我吵。
霍栀定定看着他:以前我经常做恶梦吗?都梦见了什么?
江村拉着她回病房:恶梦又不是多好的事,既然你忘记了,我就不提醒了。
然后的几天下午,她一直坐在医院院子里的一棵树后,看着廪生憔悴地来了又疲惫地走了,他不再出现在医院的第二天,霍栀就出院了,她总觉得廪生像是需要她关爱的弟弟,看着他健康平安,她的心,也就安了。
出院的当天下午,马婕跑过来罗嗦了半天,说那天怎么按门铃都没反应,她就觉得不对,给江村打了电话。见霍栀木然地看着自己,她小心地问:你认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