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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欢在睡在里屋,一听见说画眉村的马岳云师傅来了,连忙在里屋大声喊道:“马师傅啊,您来了就好,您来了我就有救了!我现在瘫在床上,不能到门口去接您,还请您不要见怪啊!”
女人递过茶来。爷爷一面接过茶水一面大声朝里屋喊道:“哎,这算什么话呢?邻里乡亲的!”
几个人坐了下来。文欢在的媳妇又给爷爷讲了一遍那晚的具体情况。爷爷一边听一边点头。
末了,爷爷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对女人说:“这个恐怕要等到我外孙回来才行。我现在身体不适,就算撞上了一目五先生,我也不敢主动去惹他们。”
女人惊讶地问道:“您还不行?那您的外孙比您还要厉害不成?”
潘爷爷在旁解释道:“上次马师傅帮人家捉鬼消耗了体力,还受到了很严重的反噬作用,他需要歇一段时间,等身体恢复了才行。”
爷爷也解释道:“我不是等我外孙来捉鬼,而是他那里有一盆月季。我曾经捉过尅孢鬼,并且把它移植到了月季里面。照我外孙的观察来看,尅孢鬼的潜在能力正慢慢地释放出来了。我想借用一下那个月季来对付一目五先生。”
女人不甚明了地点点头。潘爷爷也正在抓后脑勺,等爷爷说完,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尅孢鬼也是鬼,它可能帮您对付它的同类吗?”
爷爷笑道:“人跟人不也是同类吗?可是人对自己的同类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况且,尅孢鬼的恶性渐渐被月季洗清了,要它帮忙对付一下这些恶鬼,它应该不会不答应的。”
我在返回学校的时候顺便将月季带走了,根本不知道爷爷想借用月季。而我回到学校后果然发现《百术驱》不翼而飞了。于是,那个月我天天都心急如焚,恨不得明天就是月底,可以回家找爷爷。
所幸日子过得不是很慢,我终于熬到了放假的那天。我拿了几本复习资料,然后把月季提在手里,飞快地奔向汽车站。
进站的时候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老往我这边盯。而我站在汽车站的出口等公共汽车出来。那时候天色有点儿阴,所以我没有用任何东西包住月季。
那个乞丐朝我傻笑了几次,故意引起我的注意,我以为他跟其他乞丐没有两样,都是先朝你笑笑,等你也回了一个笑,他就会走过来伸出肮脏的双手乞讨,所以我假装没有看见,仍旧踮起了脚往汽车站里面看。这年头乞讨的人太多了。
像以前,一些乞讨的人只是挨家挨户讨一茶盅的大米,而现在,这些人不收米了,只要钱。动机就值得怀疑。我们村原来有个女哑巴,她跟着丈夫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后来她丈夫得痨病死了,她就出去乞讨。可能是因为她是哑巴不会说话,引起了很多人的同情,所以给她的袋子里倒米时比给其他乞丐要大方多了。不到一年时间,那个哑巴居然盖起了一幢楼房来,惊得我们村里的人眼睛爆裂。
后来终于知道,原来这个哑巴把多余的大米卖了钱,积累一年的大米钱,居然足够建起一幢当时最流行的楼房!
周围村子里有人知道了这个情况,很多不孝子跟父母吵架的时候就多了一种骂法:“你们两个老人吃我的用我的还跟我吵架,你们怎么不去学学那个哑巴啊?拿根棍子到处敲一敲,就能吃饱饭穿好衣,甚至还可以建个好房子。你们两个老人怪我给得少住得差,你们何不离了家去讨饭呢?”
“喂,朋友,你手里的这个月季卖吗?”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吓得我浑身一颤!
侧头来看,原来那个乞丐走到我面前来了。他正挤揉着那张脏兮兮的脸对着我笑。我急忙往后退了两步。但是一股恶臭还是钻进了我的鼻孔,令我不禁打了个喷嚏。我双手下意识地抱住月季,回答道:“不,这个不卖!”
他听了我的话不但不死心,却还伸出黑炭一样的手要摸我怀里的月季。我迅速躲过他的手,愤怒道:“你要干什么!”
他笑了笑,说:“朋友,这个月季你不适合养。”
81。
“我怎么就不适合养月季呢?”我恼怒地问道。
乞丐的手仍旧保持着伸出的姿势,谄笑道:“朋友,我是说真的。你的确不适合养这个月季,别的月季你可以养,但是这个月季不一般哪。你还是让给我吧。”
正在这时,公交车从站内开出来了。我连忙向公交车跑去,迅速跨上踏板,找个位置坐好。这公交车来得真是时候,我根本不想跟那个乞丐多说一句话。我刚坐好,窗户玻璃上突然出现一只手!那只手拼命地拍打窗户玻璃,几乎要将玻璃打碎。我吓得连忙站了起来!
“干什么呢!你这个臭要饭的!”车上那个漂亮的女售票员将头伸出车外,破口大骂道。
原来是那个乞丐,他那双友善的眼睛看着我,再次给我一个脏兮兮的笑。这时车加速了,那个乞丐的脸离我远去。我扭过头去看,他还站在原地拼命地朝我挥手,不知道是跟我道别还是要我下车来。
那个漂亮的女售票员走到我的面前,轻启朱唇道:“到哪里?”
我说了地方。她轻轻一拢乌黑的头发,道:“到那里四块钱。”
我放下月季,打开书包拿钱。售票员走开,我才想起那个乞丐说的话。他怎么知道我这个月季不一般?他既然知道我的月季不一般的话,为什么又说我不适合养?难道他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公交车摇摇晃晃,像小时候睡的摇篮似的,让人不禁睡意绵绵。很快,我的眼皮开始打架,头也越来越沉。这时候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了,但是眼睛的余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敏锐。我眼睛的余光瞟见放在一旁的月季在座位上摇摇晃晃,似乎如喝醉了酒的酒徒一般站不住。我努力地想伸出手去扶它一把,以免它从座位上摔落下来,折断了枝叶或者压坏了花瓣。
可是,这时候的我无法自如地伸出自己的手。我的手如棉花一般软绵绵,毫无力气。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昨天晚上也没有睡不好啊,今天怎么一上车就迷迷糊糊呢?那个乞丐的笑容在我的眼前浮现,他的嘴巴在说话,我猜测他说的话不外乎是要我把月季送给他,可是我怎么也听不清楚,听到的只有录音机调频时发出的“哧哧”的声音,间或还有许多陌生人的笑声,笑得很诡异。
我的鼻子似乎又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乞丐身上发出的气味。难道他也在这个车上?不可能的,我是通过窗户玻璃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的。我想抬起头确认一下,这个车上到底有没有那个乞丐。可是我的头很沉,无法想象的沉。
车似乎经过了一个大坑,抖动了一下。我的身体随之弹起,然后重重地落下。我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瞟旁边,月季被震得倒下了。它的枝叶居然像小孩子的手一样在抽搐!
那只手是月季花的颜色,蓝得如泼了一瓶墨水在上面。那只蓝色的手向我张开又向我合拢,仿佛手的主人沉溺在水中向我求救。我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唇也开始颤抖。我想喊出声来吸引那个漂亮的女售票员注意。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我的喉咙就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甚至连哼一声都异常困难。我就那么低着头,用力地往上翻眼睛,看看女售票员在什么位置。
女售票员显然根本不知道我的处境,她习惯性地拢了拢乌黑的头发,用冷淡的目光看窗外的风景。
我一直盯着她看,希望她能与我的目光碰撞。我的第六感是比较灵的,在不知情的情况被人盯着会产生说不出的不舒服。此刻,我希望她的第六感也和我的一样灵。
她似乎觉得车内沉闷,嘟起朱红的嘴唇哼起了小曲儿。我死死地盯着她,恨不能眼睛也能发出力来,摇一摇她的肩膀,让她来解脱我的困境。我猜想,只要她叫一下我,或者大喊一声就可以把我从困境中解脱出来。
她终于转过头来了,对我这边看过来。我恨不能用眼睛跟她说话,或者看懂我眼睛的示意。可是她的眼睛没有在我身上停留,轻轻地一瞥,便过去了。也许她只是看看车上有几个人或者几个空位,借以来盘算这趟能挣多少钱或者少挣了多少钱。从她骂那个乞丐的话和现在的表情,我知道她是一个势利的女人。
果然,收回了目光之后,她低头去数挎包里的钱。原来她只是检查一遍是不是有人没有打票。
我放弃了,仍旧垂下眼睛来。
我刚刚把目光收回来,只听得“吱”的一声急刹车,然后听见一阵疯狂的犬吠。同时,耳边传来司机的咒骂声。
我立刻清醒了。手脚恢复了知觉,胸口也顺畅了许多。我立即侧头去看旁边的座位,月季平静地立在塑胶座位上,花和叶随着车的颠簸而震动。
原来刚刚见到的都是幻象!或者是梦魇!
耳边的“哧哧”声也消失了,我能清晰地听见司机咒骂那条慌不择路的狗:“妈的,瞎了眼睛往车道上跑!”漂亮的女售票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也骂道:“真是自寻死路的狗东西!撞死了我们还要赔钱呢!”
狗的鼻子是非常灵敏的,难道是狗嗅到了车上有特殊的气味才跑过来的?而恰巧是司机的大声咒骂把我从梦魇中惊醒了?
车又启动了。我看见那条差点儿碾死在车轮之下的狗朝我吠叫,紧张得如同见了可怕的猎物。
司机还在咒骂。
那条狗见车启动了,竟然追着车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吠叫。终究还是车要快一些,那条狗渐渐追不上了……
我低头去看了看微微颤抖的月季,心里不禁生出疑问来。
82。
难道我的月季出了什么问题?我想问问它,可是现在它不可能出来。另外,它已经好久没有跟我见面了。或许,它忙什么事情去了,没有时间跟我打招呼?
我胡思乱想一番,很快就到了要下车的地方。
下车后我还要走四五里的路才能到家。我提着月季,小心翼翼地避开路边的人家,生怕再引出谁家的恶狗。
我甚至不敢走大路,专拣窄小的田埂走。
遥远处的一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