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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罗氏公子的东西不见了,关她什么事?若不是昨夜闹了一番,很难想像他们会是稀有骨种(凯风是这么说的吧)。至少,一身绸袍,腰环玉带,头束金冠的罗炎,完全是富家公子样,他的随从也是人高马大,唯一露出端倪的是罗炎耳上的牙印——穷奇咬出来的。
罗炎说她“抢”了他的玉佩。是吗,她何德何能会去“抢”他的玉佩?
“十五夜,罗某……熟睡后,离头在一条巷子里休息。当时常姑娘突然跑进来,罗某口中的玉佩失落在地,待我飞下地拾起时,常姑娘……”吞吞吐吐半刻,罗炎尴尬道,“常姑娘踢了罗某一脚,将玉佩缠在腕上把玩,不肯取下。打扰到常家,罗某也是不得已。此玉佩名为锁喉玉,虫落族人出生时便共存于体内。夜间飞头离身,清晨需得此玉方可使头身复合。若失锁喉玉,头身虽能复合,却不牢固,且必须在十五日内寻回,否则等到第十六日,飞头一旦离身,便再也无法与身体复合了。因期限将至,昨夜惊到姑娘,在下深感抱歉。”
“我没拿你的锁喉玉。”她再次摇头,小手拽了拽盾牌的衣服,细声道,“喂,摄缇,我真的没拿他的玉,他说我房里有,让他自己去找,找到快走。找不到……也快走。”
满屋的狗血早已清理干净,能拖出去洗的东西全被下人折了下来;不能拖出屋的,下人们也仔细擦洗净,房中薰了檀香,只剩光秃秃的桌椅木床,想找东西很容易。
“罗某知道唐突,但罗某的确能感到玉佩在姑娘房中。飞头能闻出锁喉玉的气味,罗某肯定玉佩就在姑娘床下。”
“床下?”听了他的话,摄缇看向觊风。
不愧是善解人意的贴身侍卫,冲青衣随从弹了弹响指,头一歪,一群人有条不紊地搬椅子抬桌子,很快屋内只剩光秃秃的梨木床一张。四人将床抬起,众人入内,只见梨木床下——空无一物。
“看吧,我都说没‘抢’他的……”
得意的话没说完,罗炎伸手在贴墙的床柱边轻轻一探,缩回时,手中赫然提着一条银白细链。轻轻松了口气,他将链子戴回脖上。
“戴回去就行?”将脑袋搁在摄缇的胳膊边,常微凉感觉不到任何变化。
那块眼熟的玉佩就这么干巴巴地挂在罗炎的脖子上,没闪银光,没融入他的体内,耳朵也没动静,总之,很平常就对了。
提到眼熟,她不禁想在哪儿见过那块玉。其他暂且不提,单是玉佩何时跑到她的床下去就值得头痛了,好在独摇仍梦昏在秃宝房里,若是让他知道一切的闹鬼麻烦全是她惹来的,岂不要被他念成白发三千丈……
“喝——”长长的哈欠后,门外传来满是困惑的声音,“怎么回事,姐你整理屋子……他他……他怎么在这儿?”惺忪睡眼一下睁得比桂圆还大,常家小弟跳过门槛,指着摄缇的鼻尖质问,“罗炎为什么在这儿?你昨天不是解决他了吗?”转头对着罗炎,“你……你来我家干吗?别以为我请你吃过饭,和你说过话,你就当自己是常家的朋友了,迟早我要解决……秃宝,秃宝呢?”
“少爷,秃宝去铺子了,四宝也去了。”一位家仆动手为他系好腰带,细心道,“少爷,您还没擦脸呢,我去倒水。”
“不必了,你!”常小弟指着家仆,“把昨晚没用完的狗血给我提……”
“独摇,别胡闹。”
“姐,这不是胡……”不对,姐的声音没那么粗,“吓,你……你凭什么管我?”这个找人骨头的家伙管起他来了?正要跳脚大骂,腰间一紧,人已被拉到摄缇身后。
“不要胡闹,独摇。”扯过弟弟,常微凉伸出一指比在唇边,嘘声道,“出了什么事我待会儿再告诉你,你帮我想想,八月十五那晚,我回家时手里有捏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好委屈啊他,“姐,你干吗帮着外人说我胡闹?”
“快想。”她没空理小弟含幽带怨的眼神。
“姐,你抱着什么,又买什么东西啦?”她怀中的包袱引来常小弟的斜视。
瞟他一眼,她紧了紧胳膊,“没什么!快想啊!”
“……今儿十几?”
“晦日(即八月三十日)。”
“……姐,十多天前的事,又黑漆漆的,你记得?”
“就是不记得才问你。”她扣他一记爆栗,“想起来没?”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捂着后脑勺,常小弟很顺从,“那天夜里你跑到城边的坟地里,还是家里的狗找到你。说到那晚……”他来气了,“让你去绯绿社听戏,你喝得醉醺醺,说合欢总与你不对盘,成天气你,拿了一圈诗糗你;还一个劲地说看到奇怪的大鸟,捏着不知在哪块坟头上捡的破链子在咱们面前晃来晃去。让你扔了,你当宝一样。”
“……”难怪她觉得那块玉很眼熟哇,隔天醒时似乎瞧过,后来……是被她踢到床下去的?常微凉吐了吐红舌,“那……我有没告诉你,那链子在哪儿捡到的?”
“没有。”他的奇怪看她一眼,“姐,你突然问这个干吗?”
“啊,没事没事。去去,你快去擦脸。”推着弟弟,常微凉尴尬一笑,正想找个借口搪塞,前面的人突道——
“罗公子,找到玉佩,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兑现。”
什么事?姐弟俩停止推拉,竖起耳朵。
他的话令罗炎身后的随从有些气愤难平,黑着脸道:“你根本是强人所难,公子怎可……怎可……”
“无妨。”制止他的愤然,罗炎苦笑点头,“罗某不会忘。”
“好,十天后送到喜客栈。”
支开下人,找了处花圃,常微凉抱着小包袱抬头看天。嗯,不错,院子里有花,天上挂着月亮,正应了戏曲词儿里的“花前月下”。
“微凉,看什么?”被莫名其妙拉来的摄缇溺笑着,不知她神神秘秘所为何事。
“摄缇,你……你让罗公子十天后送什么来?”走到花圃边,无意识摘着花瓣,她寻思着该怎么办?剧里都怎么演来着……
“落头民的骨骼。”
扇子戏——姑娘拿着香团扇,掩在鼻子下,一缕丝络在手上绕啊绕,然后她害羞地将扇子送给含情脉脉的公子,坚决地说:“苍天为凭,明月为鉴,今以团扇赠郎君,匆使君相忘。”公子于是含笑将扇纳于怀中……
“他不该吓到你。”
帕子戏——姑娘将香气扑鼻的丝帕轻轻塞在公子手中,一片深情凝视着坐在身边的公子。时值春日花宴,姑娘饮得数杯后,对公子缓缓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冯延巳《长命女》)。”公子感动,掏出自己的汗帕,挥笔成一词回赠姑娘……
“微凉?”花瓣落了一地,见她默默无语,以为自己吓到她,他不禁倾头叫道,“微凉?”
红豆戏——姑娘托着盘子,盘里盛满红豆,姑娘拈一颗红豆,轻声吟着王维的《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随后姑娘将红豆塞进荷包送给情郎……
糟,忘了买红豆!
扔下只剩秃杆的花枝,她恍然回神,惊然转身才发现他近在咫尺。吓,她赶紧退后一步,“你……你靠这么近干吗?”
“微凉,你有心事?”近些日她对他冷淡生疏,他知道,却不知该如何讨她欢心,甚至根本不知哪里又惹她误会。
“啥?啊,没有没有。”再退再退,直到后腿感到冰凉的栏杆,她低头咬牙,干脆跳坐在栏柱上,拍着一边的空位道,“你也坐。”
受宠若惊啊!极微的愣神后,他挂起一如既往的憨厚微笑,撩起长袍坐下。
“呃……穷奇呢?”
“觊风帮它洗澡。”
“嗯,你喜欢合欢吗?”
“……”她问得突兀,他也奇怪。那位总让他喝凉茶的姑娘是她的朋友,他自然礼让多了三分客气,“她怎么了?”
“没什么,他喜欢她?喜欢她送的凉茶?”心里开始寻思起来。若他说喜欢,她的东西就不必……
“不。不喜欢。”那茶不对他的口味,那女子也不对他的口味。他喜欢的,他爱的,只有她。
是的,爱她。如果对她记忆深刻到念念不忘,甚至浓到变成想拥为己有的情感是爱,他不得不承认,在寻找黑人骨的旅途中,他找到了额外的宝贝。
也许常被人说性子木讷不知变通,他自认那是有原则,而她的灵活慧黠是他本身欠缺的东西,下意识里,他想拥有她的性子吧。慢慢地,从想拥有她的性子,进而到想拥有她的人。
他是古骨族木星骨宫的木尊,有权有势,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想拥有过什么,她却是个例外。在他不知变通的生命中,她的例外带给他波澜微起的欣喜。而他,更想将这份欣喜永远留在木星骨宫。
心头万转,他无言,静静瞧着她。
哼哼,很好。她挪挪臀,靠近,“摄缇,我……我有东西送你。”
他惊讶,侧首看她,只见她在身侧的包袱里摸索半晌,掏出一块粉红色的丝帕,“送……送你。”
愣!眸星微闪,他默默接过,黑瞳中竟有着激动。送帕子给他啊……岂不表示她……
见他捏着帕子发呆,她细眉皱起,以为他不喜欢,又赶紧在包袱中摸索,掏出五颜六色的丝帕来,“你不喜欢粉红色啊?没关系,我买了很多,你喜欢哪种颜色自己挑。”
呃……抱住她塞在怀中的一堆丝帕,他低头。赤橙黄绿青蓝紫,哦,还有白色,她打算把这堆帕子全送给他?尚不及开口问,又被塞帕子的小手分了心神。
五条、六条……塞完帕子,抬头看他,仍是那副呆愣的表情,颊边热了起来,她有些哀怨,低头闷闷地从他怀中拈起帕子,一条条扔在身后,“你……你不喜欢帕子啊?没关系,我还有其他东西送你。”掏空他怀中的丝帕,小手回到包袱中摸索,半晌,手中多了把团扇,“这把扇子……送、送你。”
可惜地瞅了眼地上的丝帕,他接过扇子,不知她玩什么。扇子并不好看,可她笑靥上的一抹飞红,却让他想拥入怀中。
姑娘送东西给男子,其意不言而明,她送东西给他,是否……喜欢他?
“还是不喜欢?”转着扇子发呆的脸,怎么也看不出愉快的痕迹,她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