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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岳炳生的口供是打开玉佩秘密的一把钥匙,他必须活着!想到这里,他一把抓着一身酒气,步履歪斜的赤卵阿四道:“我来!”
施朝安接过已经是死重死重的岳炳生,迈开大步,向花山头急奔而去。
陆子矶刚一迷糊,又是一阵敲门声,半个时辰前才有人敲过门,是买药的。陆子矶怨怼地一打开门,施朝安就背着岳炳生一头撞了进来。陆子矶定睛一看,这警长背上的人已经是死人一个。他和爹自打云游四方捉蛇卖药治蛇伤以来,被人在深更半夜拍门喊醒的事,不知遇到过多少起,但从未撞见过有人背来过死人。
躺在长凳上那个死人,浑身墨黑,口吐蓝舌,心口泛出一点色如朱砂的圆晕。
大惊失色的陆子矶仿佛亲见郝妹之女——那个红衣女孩,一跃而起,张开大口,下嘴咬人的模样。
“这等妖孽,留她作甚!”陆子矶重重地将洋油灯蹾在桌上,喃喃自语道。
“炳生呵炳生,你就这样走了啊!”赤卵阿四得知岳炳生已死,不由得失声放悲,号啕大哭起来。
这时,远处荒野里有一只狗呜哩呜哩地低声叫着,声音如泣如诉,仿如孤魂冤鬼。
第九章 血 仇(1)
一扇厚重的大门咣当一声开了,冒辟尘慢步走出门去,身上的鞭伤都已结痂了,他直觉得浑身上下紧绷绷的。他知道那楼窗后面有双眼睛在看他,但他头也不抬地带上门,顺着小巷向前走去。
这次她将他接到火烧弄,又一住那么些天,表明她已不要脸了。他出门前,她不容置疑地告诉他,他待会儿必须回来,待彻底养好伤再走。不然,她就满世界敲锣打鼓地去寻他。她显然豁出去了,有辱王府门风的她,以后将如何面对她的父亲王伯爵和全体桐镇人。这使他头一回替她担了一分心思。
冒辟尘决定再过一程离开这王忆阳,他不能将自己置于陆子矶这条毒蛇的眼皮之下。那日夜半在门口撞见王大毛的两个喽啰,让他惊恐了很久。相比较之下,王忆阳这儿会安全得多。在这期间,她居然根本不提他在警所那档子事,也不问他去钱家庄之前那个下午他在哪里,只是像服侍自己的男人那样服侍他。这使他对她又多了一分好感。
这个小女人他现在有点读不懂了,原先他以为她只是一头发情的小母狗,现在看来,她并非如此简单。在与她一起的这段日子里,多数时间他只是一个听众,什么时候都是她在讲话,从省城到桐镇,再从桐镇到省城,角角落落里的事她都会翻出来讲上一讲,直讲得舌头起沙。每当她滔滔不绝地在说着什么的时候,他不难感到她内心的一种荒凉。有时他为此而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因为她与他一样也是一个孤独者。
他想待他办完这几件大事后,再回花山头去。
冒辟尘照例兜开了圈子,确信无人跟踪盯梢,才又转回到宝塔街,而后拾级走上禹积桥。
一上桥顶,一阵阵蓬勃水汽直扑面门而来,冒辟尘不觉浑身肌肉一紧,霎时如针扎般的锐痛立即扯满他的前胸后背。他不由得闭了闭眼睛,静等这阵痛疼过去。那个伤科郎中前几日来给他换药时,带来王瞎子被杀的那个消息,让他气急攻心,人晕了很久很久。对他来说,这就意味着这世上最有价值的这样一个线索断了。同时,他又对始终隐在暗处的仇人的强势更加担心。
面对伤科郎中吧嗒吧嗒的两片薄嘴唇,“当时应该灭了那男孩”的念头,从他心里一掠而过。但他很快开始自责自己的残忍和堕落。如此,你同那些人渣的区别在哪里!多少年来,正因为你恪守绝不滥杀的底线,你还是一个人。而后他告诉自己:这笔账可以算在那个他恨不能杀千刀的警长头上。他吃不准现如今他有否引起了他的那些影子仇人的警觉,但他能吃准的是,因为这个该死的警长,他绝对受到了一些人的注意。想到这一点,他如坐针毡。他决定回头定找个机会,宰了这个狗日的警长。
桥东有一河湾,湾里的河埠头边上有一座门字形的栈桥伫立水中,一出河湾,水面在这骤然变得开阔起来,几只鸥鸟左右翩飞,追随着河面上一艘张开大小帆樯的七桅大船顺河而下。
桐镇镇中市河由西而来,出此桥,沿几十里塘岸,一路撒欢直奔水天一色的大江。
冒辟尘想到了那个好似闲来无事、随意走走的北方汉子,想到这一段时间,镇上骤然多出来的那些陌生面孔和从王府开进开出的船只,本能地感到是他苦苦等待了十多年的那个人要来了。
眼前这水这塔,那鸟那船,使冒辟尘心中平添了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式的惆怅。冒辟尘别过脸去,面向河东稳稳地坐在桥头上开始抽烟,今日是他同薄一冰约好的日子。这些年来,他跟任何人都没说过王忆阳的事,这仁兄只知道他住花山头。
如果他不考入省立畜牧兽医学堂,如果他不与这个薄一冰同窗,或者薄一冰的老家不在太平镇,那么他的一生可能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了。冒辟尘常常这样想。
薄一冰的老家就在桐镇大江下游几十里地外的太平镇,冒辟尘想这恐怕是他与薄一冰最初亲近起来的主要原因。冒大爹少小离家,一口的桐镇口音,而薄一冰的口音与此地极为接近。他一走进省立畜牧兽医学堂的宿舍时,薄一冰冲他一笑,头一句话便是:“想来你就是‘毛笔尘’。”冒大爹一天到晚就这么嗓门亮亮地将冒辟尘喊作毛笔尘的。
大爹一直喊出喊进,只要他读书读得上去,哪怕大爹卖短裤也要供他读书学本事。考取这家学堂时,大爹就瞒着他卖了仅有的几亩地,把他送到了省城。
笫二年的暑期,他架不住薄一冰三请四请,便一块儿去了太平镇。
此时他俩已经可以娴熟地劁猪阉鸡并能诊治牲口的常见病了,于是便走村串户,出门去赚钱。他们几个从乡下考进来的同学,第一个学期一结束回到乡下就开始这么干了。冒辟尘在自家的村子干这活时,大爹颠颠地跟到东跟到西,连嘴都合不拢了。
火炉浜是离薄一冰的老家太平镇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那儿有不少人家都养羊。一入冬,有很多人家杀了羊便连皮带肉地焖一锅,再加十多种作料用文火慢慢地煨,待羊肉稀酥塌烂后便连汁带肉地冻在一处,再切成羊糕,挑到镇上去叫卖。火炉浜的羊羔肉喷香扑鼻,入口即化,极受欢迎,冬日里在大江中东去西来的船工,如果吃上了这火炉浜的羊羔肉,要对人从冬天讲到夏天再从夏天讲到冬天的。
这是一个山清水秀的村庄,草屋蓑衣老牛,苇荡荷塘,水边垂柳,还有戏水的白鹅麻鸭,都给冒辟尘一种世外桃源的印象。
那天,天上下着蒙蒙细雨,他俩撑着油布雨伞一走进浜里,有些没有下田的妇人和小孩立即拥出屋门外看新鲜。他们问讯有无病畜可看时,一个一脸精明的妇人便告诉他们,福根家里的羊最近不大吃食了,那个福根嚷嚷了几天了,他们不妨过去问问。那妇人说完话,一个赤条条戴着一只银手镯的小男孩从他娘身后钻出来,自告奋勇地要领路。那小子浓眉大眼浑身溜黑,头上扎了一条小辫,身形灵巧如泥鳅,他娘笑说道:“关你屁事。”说着便下手去抓这小男孩,但那小男孩一闪身就奔到了他身边。小家伙大大方方地将一只又脏又湿的小手交到了他手里。冒辟尘连镯带腕地满把握着小家伙的手,向那妇人道声谢。
那镯子很凉润,带着一种他所熟识的金属的固执蜷在他的掌中。冒辟尘不由得松开手来低头一看,镯上是一条他烂熟于心的银龙,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在夜深人静之际他把玩银镯的那种感觉,那是他闭着眼睛也能找到的感觉。
冒辟尘心头一怵,脸色大变。他迅速地触触自己的内衫口袋,硬硬的,还在。
“咋了?”薄一冰困惑地看着脸色煞白的这位朋友问道。
冒辟尘变脸似的,立马一脸堆笑举起小男孩的镯头,对那妇人道:“嚯,嫂嫂,这镯头做工考究!这样的精致,从未见过,阿是在镇上的银匠店里做的?”
“哪是什么银匠店里做的,也不怕你们两个笑,是三多他爹……把赌,赢得来的。”那妇人迟疑了一下,面带羞色道。忽然她指着一个正向他们走来的蛮夯大汉说:“喏,镯头就是那个现在荡过来的老翘辫子的!”
“说啥哩,一看见小白脸,认都不认得,就同他们七搭八搭,告诉三多他爹,夜里剥你的皮!”那大汉撑着油纸雨伞,吧唧吧唧踩着稀泥隔老远就扯开嗓子朝那妇人喊。
那妇人毫不示弱地回敬道:“放你娘的瘟屁,自家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我七搭八搭?烂你的舌根,嚼你的蛆!”
大汉锐利地看了冒辟尘和薄一冰一眼,对妇人笑问道:“怎么,要同他们两个攀亲眷?这样的亲热法子!”
“亲热你个魂!在夸你的镯头呢,这个小伙子!”妇人对冒辟尘努努嘴。
那汉子浓眉一扬,两眼瞪做铜铃,像被踩了尾巴似地转向冒辟尘:“干啥的,跑到这儿来瞎七搭八,问个屁!”
冒辟尘浑身肌肉一紧,眯缝起眼睛,寒寒地看着那汉子。那汉子也不甘示弱地开始收伞,横眉立目地对冒辟尘道:“我看你这根青皮甘蔗,从来没被刨过一刨,是吧!”
薄一冰立即满脸堆笑,一口一个老哥地叫着。那妇人也连骂带劝地打起了圆场,那汉子这才作罢,骂骂咧咧地又撑开伞,走了。
妇人看着大汉离去的背影,抱歉地对脸色铁青的冒辟尘道:“今天吃了枪药了,这只老翘辫子!不过,吃船上饭的人都这样,畜生脾气,混得很,再别动气,好呀!”
那日,他们还是与那个戴着一只银手镯的小男孩,一起去了那个福根的家里给他家的羊瞧病,后来还阉了十来只鸡。阄鸡时都是薄一冰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