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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我心惊肉跳。焦躁不安的感觉从脚底一路往上爬。
他吹的不是别的,正是《魔笛》中王子塔米诺在寻找爱人帕米娜时所吹的旋律。
“这是一把好笛子,可惜是金属做的,精密度低,如果受到温度影响,音程容易乱掉。如果改用银做,银的耐热量高,导热度也够,不会因为吹奏而造成温度的过度改变。
“只要能在精密度和合金上多下工夫,以后金属制的笛子会越来越多。木制的笛子容易受潮,音程很不安定。不过,这把笛子用金属做。应该另有理由。”
“怎么说?”
“是为了要镀金。”
“镀金属于一种热处理,很难在木制品上做,请来这边。”
工作房中到处堆放着工具和材料,或许在老师傅眼中井然有序,但在外人看来,简直乱成一团。_不小心就可能绊倒。
老人从架子上取下两个罐子。一个里面放着切割成细片的纯金薄板,另一个放着水银。他将水银移到陶器中,与金混合后,放在炭火上。
“我要稍微加热,让它完全熔解。金和水银的比重为一比五,这样做出来的液体叫汞合金(a一malgam)。”
汞合金做好以后,他用几张纸沥过,再用鹿皮包起来用力绞。
“水银是非常贵重的东西,这样做可以回收多余的水银。”
绞过剩下的汞合金。呈黏稠的半液态状。是内含结晶的水银色合金。
拉姆海斯四处张望,拿起一个铃挡,说:“我们镀镀看这个玩意儿吧。镀以前要先用锉刀磨光,并用醋脱脂才行。”
说着说着,他的手已经开始动作。
“镀金以外,还可以镀别的东西吗?”
“只要能熔于水银的东西都行,譬如银或锡。铁不熔于水银,所以不行。”
涂上汞合金,他将铃挡放在炭火上加热,让水银蒸发。放炭火的地方像一个暖炉,上面有排气的管子。
“蒸发的水银要怎么办?”
“回收后再使用。水银蒸发后成为蒸气,透过这根管子进人一个特别容器。冷却以后,又成为液态水银。”
老人拿起一把刷子,说:“涂了汞合金之后如果不边加热边刷,金子会在表面结成颗粒,看起来不美观。”他边说边用刷子刷平铃挡表面。
“一定要经过这道手续,表面的镀金才会平滑,看起来细密有致。”
“在这么高的温度下,如果是木头,还没有镀上金,就已经烧焦了吧。”
“这也要看用途。如果是乐器,木质太干燥就没用了。”
“你看得出来这个笛子是在哪里做的吗?大约在十八年前左右。”
“十八年前……?”
“就是莫札特去世的那一年,也就是约瑟夫二世驾崩的第二年。”
“那可能是在宫廷里做的。当时金子是限制物质,一般人是拿不到的。”
“宫廷?宫廷有这种设备吗?”
“镀金不需要什么了不起的设备。而且约瑟夫二世对于引进新技术非常积极。况且,宫里本来就设有一个专门研究新乐器的单位,里面就有镀金设备。事实上,我就是在那里学到这身功夫的。
“镀金技术由来已久。不过多半用在宗教艺术品上。如果广泛运用镀金技术。不但可以用铜代替纯金制品,硬度也比较高。大约二十年前,宫中非常流行这种技术。”
“约瑟夫二世曾经到过镀金的工作房吗?”
“说什么曾经到过,他根本就自己拥有一个工作房。听说法国的路易十六非常喜欢制作锁。相较之下,我们皇帝的兴趣,艺术性要高得多。”
“为什么要给乐器镀金呢?”
“因为能改变音色,如果是铜制的管乐器,镀金能防止生锈。我记得好像是……”
“好像是什么?”
“宫廷乐长对乐器的材质很有研究。好像是他提议采用镀金技术的。”
“是萨利耶里吗?”
“对。就是他,他建议皇帝在乐器上镀金或银。做各种实验。”
“那工作房现在还在吗?”
“不,约瑟夫二世崩崩的第二年就废掉了。作品也全丢了。……您能拿到这把笛子,还真不简单呢。”
“皇帝有可能住那工作房中水银中毒吗?”
“镀金时会有大量的水银蒸发出来,回收蒸气,就是为了避免中毒。当然。有医生主张水银的蒸气可以治疗梅毒。所以给患者吸大量的水银,或者加在白兰地中给患者喝。可是如果过量,反而会伤肾。甚至一命呜呼呢,
“不过。那个时候大家卫生观念不够,不太注意换气通风。不只皇帝,所有进出工作房的人都可能水银中毒。听说约瑟夫二世死后,还有人陆续中毒呢。像一个叫什么的年轻医生,是业余音乐家,他就……”
“你是说菲理斯吗?”
“对。就是他。宫廷乐长让他去镀过各种乐器。”
“宫廷乐长?”我皱起眉头。
“像歌剧用的道具什么的啦。结果菲理斯就中毒了。……最后他好像是自杀死的。”
彻尔尼双手一拍。说:“老师。这就对了。”
对是对了,事到如令我们也莫可奈何。
就算得知魔笛的镀金暗示了皇帝的死因,但我们仍缺乏具体证据。证明萨利耶里确有杀意。再说,眼前根本没有机会制裁宫廷乐长,就算掌握到具体的证据,也是枉然。
我们脚步沉重的走到格拉本广场。找到一张长椅坐下。
格拉本广场面对史提芬大教堂,周围是维也纳最繁华的地带,十年前我曾住过这附近,广场上有一个奇怪的塔。塔顶的形状好像一块云,黄金打造的三位一体像在上方闪耀,里奥波德一世则跪踞在下方一隅。
这个塔是十一七世纪为感谢上主赶走黑死病而做的“黑死病纪念柱”。也是少数能逃过法军浩劫的艺术品。
“我知道了。”彻尔尼望着《摇篮曲》的乐谱,从我手上抢去铅笔。开始在第九到十一小节的歌词上做记号。
“做了记号的就是形成不协和音的地方。这段歌词别有含意。‘WIEGENLIEDMINUSNEN一SCHMACH一N’(摇篮曲、减、否定、羞辱),就是把这段《摇篮曲》歌词中NEIN以下的文字都去掉。我找到第十一小节的第二段歌词中有一句t6einschmachten。如果按照讯息的指示,就变成t6tete,也就是‘杀了’的意思。动词有了,下面要找的是主词和受词。现在,请把这几个小节中加了‘·’记号的字母,按照歌词顺序念出来。”
“LUFTTOtetedenprinz——空气把王子杀了——”
“b1n前面的冠词Die被省略掉,这不去管它。这里说的空气,就是水银的蒸气,王子就是约瑟夫二世。也许把国王说成王子有点奇怪,可是他和母亲玛丽亚。泰瑞莎共同治理国家的时间相当长,在国民的印象中,他并不是威严的皇帝,连他自己郁在墓志铭上说,他是‘遭到失败命运的王子’。”
“说得好。快去告诉葛罗哲斯基,说不定他会请你喝一杯。”
彻尔尼垂下肩膀,似乎很不满。
“老师不应该对学生的努力等闲视之。”
我很想说:我可不是为了讨好你而活。不过什么都没说,只默默的从长椅上站起来。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赛莲的声音很沮丧。
“你打算怎么办呢?”
“您别一副知道谜底就万事太平的表情。难道您这样就心满意足了吗?”
“那么,你觉得现在我们还能做什么?”
“告发萨利耶里呀。”
“要怎么做呢?宫廷不用说,连法军、共济会都不会理我们。”
“那就向一般民众揭发……”
“我也很想揭发,问题是该用什么方法。如果我们到处发传单,说莫札特是因为知道萨利耶里暗杀皇帝的真相,所以被杀人灭口,大家只会以为我们在无的放矢中伤他。谣传固然会因此扩大,还是不能达成告发的目的。”
“而且还要冒生命的危险呢。”彻尔尼补充了一句。
“没错。”
“好,我知道了。可是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一个人准备怎么做?”
“如果不能公开讨回公道,那么只有一个方法能够让我心情舒畅。”
“你该不会为了复仇,不惜成为杀人犯吧?”
我回头,向在后方看着行道树慢慢踱步的彻尔尼说。“你劝劝她,别让她做傻事。”
“可是,老师,您不是常说可以趁年轻的时候
多做做傻事吗?”
彻尔尼两手插在口袋里,稍带反抗的说,但转瞬间又恢复了一贯的坦率。
“赛莲……你知道萨利耶里今年几岁吗?”彻尔尼以难得的认真态度问。
“大概五十五岁左右。”
“他已经五十九岁了。就算放过他。他也没有几年可活。”
“这种想法末免太迂腐了,我简直想问你今年几岁。”
赛莲咬住下唇,挥挥手说:“再会了,二位。明天的演奏会。好好表现哟。”
“等一下。杀入犯可不是光扫扫救济院就没事了喔。”
她和怀好意的笑一笑,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莫札特的女儿,背朝着我们走进夕阳中。
“你怎么不阻止她?”
彻尔尼摇摇头。“我才十八岁。萨利耶里老死以前。难道要我一直用锁链拴住她吗?”
“你可以说,叫她别弃你而去啊。”
“这种笑话不好笑。”
“我也这么认为。”
“老师,您又为什么不阻止她呢?”
“我的信条是,不论什么情况下绝对不要去说服女人。全世界没有比这更白费工夫的事。”
“人到了三十八岁,就会讲这种话吗?”
“是三十七岁。”
走到皇宫尽头,我向右转进布鲁克街。
“您要去哪里?”
“去玛丽亚拯救街,到席卡奈达家里去找乐团用的衣服。”
“要我跟您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