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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该不会想……”
我点头。
“就这样撒手不管,我作梦都会不得安宁。”
“说到友情……我很怀疑他们之间是否真的有友情存在。。”
“这是什么意思?”
“达个嘛”
尼森脸上浮现一抹悲伤的神情,但却充满恶意,并无任何同情之意。
“看来您是不打算接受我的请求。而准备追查到底,是吗?”
“你们都已经不择手段,甚至试图谋害我的性命,我还客气什么?”
“您的性命?那是斯威登男爵个人的行为,共济会的基本原则是希望以和平的方式劝您别管这件事。”
“那么,是谁在我房里的葡萄酒中下毒的?”
“我不知道。”
显然他们的指挥系统并不统一。不过,这并不表示尼森是好人。就算就此罢手。也没人能保证日后我的生命不会受到威协。
“如果您继续追查这件事,那么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
“这我已经有心理准备。而且是否应该公开真相,我自有判断。”
我一直留心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缓友善,但似乎效果不佳。生性如此,没办法。
大体而言,我是属于那种个性乖僻的人。我相信别人都是怀抱着恶意接近我,因此经常绷紧神经,随时准备和别人对抗。
“结果对莫札特二世不利。您也不在乎吗?”
“你根本就不该说这种话。如果我这样做就会妨碍他的前途,我看他也成不了什么大器。艺术不是聘礼或嫁妆。而是发愤图强,在各种恶劣条件下争取来的成就。”
屋内的气氛萎时变得杀气腾腾,彻尔尼不禁严阵以待。不用说。目的当然是在预防我突然发飙。
“我了解了。那么我们就此告辞。”尼森也不是傻瓜,领着未婚妻离开了这个不友善的地方。
聆听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彻尔尼开口说:
“那两个人到底来干什么?”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您是说来威胁您,劝您抽手不管吗?别傻了。路德维希·范·贝多芬号称维也纳乐坛的狮子。这可不是什么溢美之词。我不相信他不知道。这种交涉只会制造反效果。他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没有大脑的蠢外交官。”
“你话还说得真难听。”
门外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有人动作粗鲁的打开门。
“你想打烂这个房间吗?”
尽管动作迅速,赛莲本人倒是脸不红气不喘,显然有点精力过剩。
“我刚才在下面碰到尼森和康丝坦彩。”
“他们来催我赶快送订婚礼物。”
“是吗?难怪满脸失望的回去了。”
赛莲回过头,对走廊叫了一声,“进来呀。”
“谁啊?”
“法兰兹。我告诉他来龙去脉,他说他愿意协助我们。”
小胖子出现在门口,嘟嘟哝哝的说了一堆“这么晚来打扰,非常抱歉……”之类的话。
“对不起,那么小声,我什么都听不见。”
我的语气并不特别严厉,但舒伯特听了害怕得退了一步,怯生生的拿出一根细长东西。
“他替我们带笛子来了。”
是一根肮脏的便宜货,而且是普通的木制品。
假“魔笛”和塔米诺手上拿着的真品,乍看之下几可乱真,可以说是我贝多芬惟一的美术作品。
为了让灰泥早点干,我把笛子放在火上烤,并看着身边的少男少女们说。“你们打算簇拥到剧院去归还这把笛子吗?”
“我要先回家了,时间太晚,不适合我这样的年轻淑女在外走动。下次练习的时候再见喽,贝多芬先生。我会叫那些乐团员准时去的。”
“那就拜托了。”
“包在我身上。我走了。”
赛莲挥手离去。少了赛莲的不良少年团体。在被人讥讽为狮子的作曲家率领下,离开了脏乱的房间,走入维也纳的夜空。
虽然月儿高挂,但是云朵移动快速,夜空时亮时暗,是个适合小偷活动的夜晚。
“舒伯特,你的门禁时间来得及吗?”
“嗯,我会爬窗子进去。”
看他的体型,我很怀疑他办得到,但又怕说出口伤害了他。
“我不是叫你写点东西给我看吗?怎么没有下文呢?”
我故意说些他感兴趣的话,想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舒伯特听了,反而更加惶恐不安。
“我一直写不出够资格让您过目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在客气什么,一味谦虚是不会获得褒奖的。”
和他说话实在太累,我转头望向彻尔尼。希望他能替我解围,不料彻尔尼已经叫住一辆农家父子拖的运货车。一面说笑,一面讨价还价,购买他们卖剩的水果。
他是那种老师只要点明方向,自己就会发愤练习,表现优异的学生,不必太费心。或许有点任性,让人生气。但以昔乐家来说。这样的个性还不错。
至于舒伯特长大后会如何呢?我很担心他能否贯彻志向,靠音乐维生。担心归担心。我仍无意介入他的人生。一来我对别人的生活向来不感兴趣,二来人的个性是他自己必须面对的问题。我只能感谢上天,没让这么神经质的孩子成为我的学生。
“喂。老师!”彻尔尼把买来的野草每塞满了所有口袋,从后面追上来叫我。“关于那首《摇篮曲》的密码……”
“你是想称赞我头脑灵光吗?”
“当然不是。我是说,旋律和伴奏不是有个地方有不协和音吗?”
“嗯。”
彻尔尼好像手上没有吃的就感到不安,一面走一面将装不进口袋的草莓放进嘴巴。
“我还是觉得这里暗藏玄机。‘摇篮曲、减、否定、羞辱’,这几句意思不明的讯息,也还解读不出来。”
“真不知道你是好奇心旺盛,还是猜忌心过盛。如果主旋律和伴奏都用钢琴,和起来当然很可笑,但用人声来唱旋律时,就不会那么不自然了。”
作曲无沦如何还是以感觉优先,所以经常会脱离学理的限制。音乐有趣的地方有时候就在这里。
尤其一年到头都有评沦家骂我的和声混乱。所以我井不觉得菲理斯的谱有什么奇怪
“话是没错。还有一点,菲理斯最精通什么乐器?”
“噢,关于这一点……”舒伯特用实在听不出是在少年合唱团中唱女高音的死沉音调开始发言。“我最近正在读室内乐。”
“所以呢?”年纪轻轻的,说起话来拐弯抹角,让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宫廷的音乐资料馆里翻阅莫札特的乐谱时。找到一份他亲手写的六重奏乐谱。”
“他以前是宫廷的第三乐长,留下几张乐谱,并不希奇。”
“乐谱下面记载了演奏的日期。和当时六个演奏者的姓名。”
舒伯特说着,从一个旧皮包——八成是谁用旧了送给他的——取出一叠乐谱。
“就是这个。”
“你怎么不早说?”
在夜晚的街道上看乐谱,对眼睛原本就不好的我而言,是件苦差事。我走到路灯下打开谱子,请彻尔尼帮忙看。
“是D大调的长笛协奏曲改编成的六重奏嘛。演奏时间为了一七八九年十月二十日,演奏者包括。小提琴莫札特和席卡奈达、中提琴菲理斯、大提琴崔克、法国号艾伯特。歌塔,长笛……居然是皇帝陛下,约瑟夫二世。这个组合太奇妙了,可以说是音乐的盛宴呢。”
历史上,擅长某种乐器,并且喜欢作曲的皇帝不在少数。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招聚了很多音乐家。约瑟夫二世虽然性格孤高,但艺术天分很高。
当我年少第一次来维也纳时,曾透过斯威登男爵的引荐谒见过皇帝。后来,我还在波昂写过一首《约瑟夫二世送葬清唱剧》,不过没有出版。
“席卡奈达进入歌剧界以前,是拉小提琴的,所以有他的名字很正常。”
“艾伯特·歌塔,应该就是为《摇篮曲》填词的佛烈德·威汉·歌塔的儿子,经常进出宫廷,演奏法国号……”
“这六个人因为这首六重奏而凑在一块儿,如今全都不得善终。”
“席卡奈达和歌塔还没死呢。”
“一个得了神经病。住进救济院。另一个和贵族决斗。把对方杀了。现在音讯蓼然”
“最近路边怎么没再看见扫街的妓女?”
“您怎么突然扯到这个话题?”
“听说她们老是作弄路人。所以被送进救济院。”
“总不会去做病人的生意吧。”
“是去那里做扫地、洗衣之类的事。”
“原来如此。”
我把笛子扛在肩上,手伸进彻尔尼的口袋,掏出野草莓放进嘴巴。
“这一招可能管用哟。”
巴巴基诺门被街灯照得雪亮,感觉上几乎从墙壁浮凸出来。绕到剧院后门,我从口袋里掏出预先准备好的钥匙。
“太让人惊讶了,老师。您的副业是什么?”
“别胡言乱语。以前我曾为了写《蕾奥诺拉》而寄宿在剧院中好一段时间,这是那时候配的钥匙。”
其实根本不需要钥匙。稍微一动,门就“卡啦”的开了。
“没锁耶。”不是没锁,是锁被人破坏了。
“好像有人捷足先登了。”
剧院里没有任何灯光。
“稍等一下。”彻尔尼将药丸状的点火剂塞进枪管里。“这家伙最好不要派上用场。卡尔,你负责在门口看哨。”
彻尔尼单手举起,算是回应。
我们摸黑前进,总算来到了楼梯口,利用从窗户照射进来的月光,找到了蜡蚀台座和火柴,但并末点火,只是交给舒伯特拿着一起上楼。尽管已经蹑着脚走,舒伯特的短腿仍经常跟不上我。
通往屋顶的窗户是开着的。我把头探出去,还来不及看清楚,就立刻缩回来,因为从屋顶传来脚步声,可以感觉有人正要下来。
我用力压着舒伯特的肩膀,叫他贴在窗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