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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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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刚对这些话像是没听见,只是呆呆地发愣。他想队长整天把改造挂在嘴上,可是要把人改造成什么样子?难道就是让人不辨是非、弄虚作假、看上级眼色行事的所谓驯服工具?他非常痛苦,又没处言说。他本来是个存不住话的直性子,这时也只有按古代思想家老子所说“直而不肆,光而不耀”,“和其光,同其尘”,掩藏起自己。
周围运来了许多马粪猪粪。接着便是紧张的回填工作,一层粪一层土地往里填。一边填着水一边往上冒,一会儿这里又变成了一个大水池、大粪坑,腐熟的干马粪扔进去不沉底,一堆堆地漂在上面。队长又让人们脱光衣服进里面去踩,边踩边填土。白刚这人就是作不来假,他觉得这稀泥汤里也能栽稻子?不是白受罪吗?便说:“队长!这样的稀泥里插秧,稻子能活吗?也立不住啊!”万队长生气地说:“让你干活就干活,你这是散布什么论调?简直是破坏大跃进,不想干别干了,撤销你的班长,你们全班都给我运秧去!七班上。”
班长的职务对白刚来说,并不足惜。而且在那稀泥坑里干活实在憋气,离开那个万队长去运秧也许好受点。原来他们以为运秧就是把一块地里的秧子起下来,用筐挑来就行了。哪知却是在长得最好的一片一百多亩的稻田里,从已经出穗的秧苗里,挑最好的稻秧,每人挖下几墩抱着回来。几乎全大队的人都参加了这项“神圣”的抱秧工作。把一百多亩快成熟的水稻踩了个乱七八糟。白刚看着到手的粮食被白白糟蹋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无可奈何。人们怀里抱着秧子,好像抱着个婴儿,排着长队运到圣地“卫星”田里。因为怕晒着秧苗,“卫星”田里,早已搭好棚子。大家把刚挖出来的稻子一棵挨一棵地摆上去。怕它倒下,每隔一尺再横拉一道绳子。绳子都高出水面一尺多,这样水稻便不致倒伏。为了通风,一尺一个通风道,每条通风道口都用自行车架子蹬着一个自己发明的鼓风机,往稻田里吹风。而且“卫星田”里小水长流,目的是给稻子降降温,打打“强心针”。
“卫星田”弄出来了,所里领导各大队领导都来参观,大家很高兴。所领导郝书记可能看出了干活的人们的一些怀疑,便鼓励大家说:“大家要鼓足干劲,献计献策,千方百计保成活。有人可能怀疑:这能创高产吗?嘴里不说,心里会想,等秋后见。‘秋后算账派’总会有的嘛!听说你们这里就有个班长,不仅怀疑高产,而且说不能活,说稻子立也立不住。事实胜于雄辩,你看现在立住立不住?而且长的很好嘛!我告诉这些‘秋后算账派’们,你们不用怀疑,不用算账,保十天的成活,就是胜利。这次有十天,以后就会有二十天,三十天,就会有大丰收。到那时我要找你们这秋后算账派彻底算账。”
天不遂人愿,炎炎烈日的蒸腾,干热风的袭击,不久,稻子便黄了、蔫了,很快又瘫倒了。还没等稻秧枯黄,场部便把这一切设备全拆了,把密密麻麻的稻子也翻在地里沤了肥。上百人几天几夜的鏖战,转眼间一切烟消云散。
事实胜于雄辩,领导不仅没有找白刚这个秋后算账派算账,又悄没声息地让他到菜园班当班长去了。白刚这回倒因祸得福,他可离开那个心术不正惯于作弄人的花班长了。菜园班是个四五十人的大班,一直是张强云的天下,后来当了大队部的班长,仍然兼菜园班班长。最近又让他负责妇女队草绳厂的电气化改造,他实在顾不过来,和领导要求让白刚来当班长。白刚对种菜不懂行,大事仍然是张强云作主,但具体事儿就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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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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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国庆节,是举国欢庆的节日。在社会上,到了这一天,不仅休息一天,而且要举办许多活动,在这里,虽然谈不上欢乐气氛,但是人们还是盼望着这一节日,主要是想休息。
国庆节终于来了,带给他们的却不是福音。这天倒是没有出工,是开大跃进动员大会,掀起一个秋收生产新高潮。首先是郝书记讲话,要求大家宁掉十斤肉,也要争上游。重新做人,早日解除教养回到社会上去。早日回到社会上去,这是改造者和被改造者共同的目标。过去几次高潮中也说过都没有兑现,人们认为是一种欺骗。不过这时人们认为这句话也许是真的,这些人问题本来不大,一年到头了,秋后总会解决一批人吧!所以这次讲话还有鼓舞作用。
讲话以后是宣布奖励名单,奖励了一些认罪好劳动好的人。绝大多数的班里都有两三名,许多班长都在名单之内。不过人们很奇怪,没有白刚。白刚自己明白,因为他不认罪,而且不打小报告。花班长倒是好上小报告,但他专说别人坏话,而且劳动中偷懒耍滑,名单里也没他。所以原来五班这两个班长,不仅自己不能受奖,把别人的功劳也埋没了。那个班没有一个人受奖。
对领导的报告,人们并不认真听。多是趁机休息休息。坐在地上,双膝一拱两只胳臂往膝盖上一搭,头枕在手上,便可以睡上片刻。最惹人注目使人震惊的是宣布对一批人的惩处。虽然只涉及少数人,却人人关心。有一对旧日情人夜晚在大墙外偷偷幽会了一次,发生了关系。男的理发,出入方便,据说那个女人偷偷出去不到一刻钟,还是被班里发觉了。他们双双以流氓罪被逮捕,当下在台上五花大绑押下去了。有一批拒绝劳动或消极泡病号的关了禁闭。
奖惩以后,是各队代表讲话。这些表态千篇一律,开头都是感谢党和政府给了我们重新做人的机会,一定脱胎换骨再造一个新的生命。后面便是劳动中如何表现冲天的干劲,争创什么成绩。讲的人在台上精神抖擞,气壮如牛,听的人在台下却精神萎靡,心事重重。
只是最后妇女队的代表讲话,使人们又兴奋起来。这里人们难得见到一个女人,尤其是年轻的知识妇女。所以妇女队的代表王雅兰一上台,人们便一扫那种懒洋洋无精打采的样子,都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望着台上。
只有白刚悬着一颗心,不知她会闯出什么祸来。白刚到菜园班以后,他们一起搞过草绳机电气化,与她有过多次接触,深知此人的性格。
白刚看到她那彬彬有礼的样子,先对主席台上的人们深深一鞠躬,又对全场的人们深深一鞠躬。然后缓慢地从口袋里掏出稿子念了起来,白刚心想她可能把那犟脾气收敛一下,也许不会出什么事吧!只见她十分温和地对大家说:“我大学毕业以后,自愿到了一个艰苦的偏远煤矿工作,对工作充满了热爱,对生活充满了理想,对新中国美好的未来,充满了憧憬。可是‘反右’运动中把我打成了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这对一个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年轻的姑娘,新婚的媳妇来说,无异是一个天大的打击。当时我怎么也想不通。我觉得这是党对我的误会,是母亲错打了孩子,是个别领导违反了党的政策!这是个别的事例,所以到这里以后,我不服,多次申诉。但这些申诉都没有结果……”
她以女性特有魅力,用悠扬动听的声音,娓娓地诉说着。这个开场白长了一点,好像也不合时宜。
这时白刚的心重又悬了起来:她说这些干什么?谈这类问题最后怎么收场?难道她要认罪?绝不可能。唉呀!她很可能要惹祸。
一般人都以为她是在诉说自己的思想转变过程,怎样由不认罪到认罪。她过去不认罪是公开的,现在大会上讲这些,一定是有了转变,所以满有兴趣地听她说下去。当她说到“年轻的姑娘,新婚的媳妇时”,还引起了人们的笑声,连主席台上的人也笑了。有些人还在下面插科打诨地取笑说:“你是姑娘还是媳妇?”
但是形势急转直下,她说完申诉都没有结果以后,便把举着稿子的手往外一甩,突然高声喊了起来:“现在我相信这不是个别事件,是大冤案。我要事业,要丈夫,要孩子,要自由,要真理……”
会场马上乱了。主席台上大声喊叫:“妇女队,妇女队,你们怎么搞的,快来人把她拉下去。”实际上这时主席台上几个人早已把她扭住了,但她仍然在台上挣扎着:“我要真理,我要申诉……”白刚的心立即揪成了一团,在心里痛苦地说:雅兰哪雅兰,你怎么办这样的傻事啊!
这时妇女队长带了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她按倒,扭着抱着,把她弄走了。郝书记拿着麦克风,手哆嗦着,气喘吁吁地喊着说:“关她禁闭,关禁闭,关禁闭。”然后又对台下的人们说:“不要认为她的阴谋得逞了,谁要是以身试法,敢碰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你就来吧!监狱的门大开着。……”
台下的人们,在这一场慌乱中,开始有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甚至立起来,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儿。但旁边的队长们立即斥责说:“干什么,都坐好,不许动!”人们立即安静下来,默默地坐着,只有白刚痛苦地恨起自己:我帮助她从禁闭室出来参加劳动,本来是想为她解除痛苦,谁知却使她跌入了更加痛苦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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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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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雅兰在这里是个有名的人物。名牌大学毕业,本来分配她回家乡武汉,但她响应“到艰苦的地方去”的号召,硬是去了一个山沟里的煤矿。那里确实大有用武之地,很快被任命为工程师,成了机修车间的技术顶梁柱。不久又与车间主任结了婚,有了一个还算美满的家庭。但是“反右”运动从天而降。领导的重视,生活的幸福,使她无忧无虑。沉浸在幸福中的她,哪里会有防人之心?所以“鸣放”时毫无顾忌地给领导提了不少意见。她心怀坦荡,完全是为了工作,谁知却引起了领导的不满。很快这些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