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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义母恕少棠失礼直言。」左少棠先行施礼。「小萱虽是闷声不响地离府,却不是事出免由。至于原因……义母若肯替小萱多想想,自然会明白的。」
「少棠哥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说话的是静默在旁的左怀蓉。
左少棠并不正面口答,只是温和地端起笑颜。「义母,有句俗话说:『母不嫌子丑,儿不嫌家贫。」还请义母多思量。」
左夫人面容凝重。她算不上是嫌弃左怀萱,可是她确实怕她让左家丢脸。
左少棠突然跪拜下来。「义母对少棠有养育之恩,少棠素来铭记于心。今日这番话,全是出于对左家爱护之心,若是言语中有失分寸之处,还请义母原谅。」
左夫人回神,转出一抹笑。「你起来吧。」
左少棠忽然行三个叩拜大礼。「义母,小萱和你们是一家人,她以后只能望你们照顾了。」他凝着左夫人,起身后,跨步离开。
望着他逸去的身影,左怀蓉目光深幽。「娘,你不要怪少棠哥,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自从她跟他说过,唐从之要他去唐府要回萧之后,他人就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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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怀萱洗过身子,一面拨弄着温湿的头发,一面哼着曲步出浴室。「打虎寨里好英雄,武峰山上俺称王,一脚踢翻……咳!咳!咳!」唱到一半,突然看到她娘出现在眼前,她收口不及,咳了好几声。
「小心啊。」她娘旋到她旁边为她拍着背。
「没事。」左怀萱站好,帮她娘拉出张椅子。「娘,你怎么会来呢?」
左夫人浅露笑容,并没有直接回答。
其实,她之所以会过来,是因为左少棠的一番话,让她重新思量。想来,她今天的作为,虽说是为了左府好,却也委屈了左怀萱。
「萱儿,你受委屈了。」她坐下来,握着左怀萱的手。「唉,其实你今天会这样,说来说去,都是娘的错。娘不在你身边,所以才没能把你教好。」
左怀萱抽出手,探挠着脑门。她很想告诉她娘,她这样其实也没啥不好,可是话到嘴边,她硬是说不出口,只好随口说道:「娘,您想多了。」
左夫人温笑。「娘要打理一家大小,什么样的事情,娘都得想。」
「哦。」左怀萱应了一声,看了她娘一眼。接下来呢?接下来呢……她不大明白她娘在说什么,也不清楚该怎么应答下去。只好嘿嘿嘿地露笑,说了句:「辛苦了。」
「哩。」左夫人不知道她怎么会冒出这句,只好回答说:「不会。」
两人对望无言,陷入岑寂中。
左怀萱手指点着桌面,寻思着怎样开口比较好。桌上有一堆她的物品。嗯,她动手翻着,银子……那是她今天赌博赌赢的,这打死不能说给她娘听。玉佩,那是那男子送她的。救人这件事情,已经让她娘不快了,要让她娘知道她收了人家的东西,那非得安上个败坏门风的罪名不可。
等等,她的荷包呢?左怀萱两手搅翻桌面。
「萱儿,你在找什么?」左夫人庆幸找到话头和她说。
「娘。」左怀萱闷头找东西。「你有没有看到我的一只绣荷包。」那是当时左少棠要她绣的荷包,她没能绣出来,央她奶娘代绣的。她奶娘死后,那只荷包就成了她唯一怀念奶娘的东西。
「荷包?!」左夫人恍然大悟。「你说那个啊!』那只歪七初八、破破烂烂的小布包…﹒﹒吹概、或者、也许、勉强算得上是荷包啦。
「在哪儿?」左怀萱霍地抬头,眼睛一亮。
左夫人~笑。「我让人丢了。」那东西给自家人看到也就算了,要让外人瞧了,非招人笑不可。
左怀萱猛地受到一击。「丢了?!」
看她表情丕变,左夫人嗫嚅道:「我见它……破破烂烂的……你要喜欢荷包的话,娘再绣给你。」
「那是我奶娘留给我的啊。」左怀萱眼里滚泪。「娘,不是所有破破烂烂的东西都要丢啊。」
左怀萱一句话撞到左夫人心坎上。她对待那只荷包的态度,何尝不像对左怀萱的态度。她见荷包丑,想丢;她怕左怀萱出丑,想藏,才让她委屈地窝在房里一天。想到这儿,左夫人心头冒酸,泪儿淌了出来。
「萱儿。」左夫人忽然抱住左怀萱。「娘以后再也不丢了你,再也不丢了。」
「娘……」左怀萱讷讷地叫她。她本来要哭的,怎知她娘抢先她一步,反叫她哭不出来。
「别哭,别哭。」左怀萱轻柔逸笑,低哄着她娘。
她不知道她娘为什么哭了,不过她确定,她娘和她到底是最亲的母女。
两道相拥而泣的剪影,透过窗户,勾起窗外人的笑容。
左少棠在窗外待了许久。他很想,很想要见左怀萱最后一面。唐从之已经找到左府了,他是逃不了的。
幸天怜见,他终于看到她们母女和好的这幕,这样他就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如果左怀萱一切安好,那他就不该见她。见了她,说不定他就无法下定决心了。
左少棠拾起眷恋的目光,纵身销匿在暗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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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左怀萱发了场噩梦,她一身是汗的惊起。
太可怕了,她竟梦到左少棠抓。左怀萱霍地下床,抬头看了眼天色。日上三竿,她昨晚太累,睡过头了。
抓起外衣,连梳洗都没,她就三步并两步地往门外走。才开了门,就差点撞到人「啊。」眼前一团黑影,她本能后退,再定睛细看。「爹,娘。」
左济群和左夫人神色慌张地反身关门。左父把她拉到门后。「萱儿,告诉爹。半年前少棠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左怀萱注意到她爹手上有汗,她的心跳不自觉加快。「爹,怎么了?」
左夫人眼泪直流。「今天早上传来消息,说什么唐家大少唐从之抓着少棠归案。他们说半年前夺参案,是少棠犯下的,又说他伤了唐从之双眼。天啊!这是造了么孽啊?怎么会这样呢?」
左怀萱如遭雷击。「那少棠呢?少棠呢?」
「不知道。」左父摇头。「他被关在天牢受审,我们也见不到他。萱儿,你要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爹。」
左怀萱挣开他爹的手,只说了句。「那椿案子是我犯的。」
「什么?」她爹娘愣看着她。「啊。」左夫人眼前一黑,人便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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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一名狱卒偷偷摸摸地带着换装为狱卒的左怀萱到天牢里。「人就在里头了,只有一刻的时间,你得快些。」
「我明白。」左怀萱塞了张银票给对方,转身没入左少棠的牢房前。
「少棠,少棠。」她低声唤他。
「小萱?!」手脚被缚的左少棠霍地抬头,见了左怀萱他并没欣喜之色。「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走。」
「不对。」左怀萱隔着铁条直看着他。「在里头的,本来就该是俺。」
左少棠看着她,突地一笑。「你比以前聪明了,知道天牢森严,不该硬闯。那好,我真的可以放下心了。」
「放心什么?放心代俺去死吗?」左怀萱眼底一阵酸热。
左少棠探望着她。「只要有罪就该有人偿还。罪孽之间是相互牵连的,我希望这一切能到我这儿就停了。」
「你又说难懂的话了,俺不明白。」左怀萱双手激动地拉扯铁条。「什么还不还的,俺不晓得;可俺知道劫参王的是俺,该坐牢的是俺。俺知道那姓唐的已经杀了俺寨里上下二十几口子,毁了他双目,那是他该还的,咱们什么都没欠他。」
「小萱。」左少棠温柔地唤她。「你知道吗?昨天的春宴里,唐从之和他弟弟唐谦之都有来。」
「那又怎么样?」左怀营咬着唇。
「我看得出来,唐谦之很喜欢蓉妹,往后说不定他就是你妹婿了。你想想如果那时候,你劫宝得逞,唐家现在会是什么光景?」
左怀萱悚然心惊,默不出声。
左少棠又说:「听说唐从之原本是个意气风发的汉子,现下却是个深沉阴郁的瞎子……」
左怀萱堵了他的话。「可是咱们赔了他二十几口子了,他还恨什么?」她比他更恨哪。
「在唐从之眼里,他的一生,不是二十几个盗匪还得起的。」左少掌深深地注视她。「填满仇恨的份量,那是永远都无法秤量出来的,这就是恩怨,你懂吗?恩怨到我身上就了结吧。我盼他别怨你,也希望你别怪他。我不再有机会叮咛你了,你要好好记得,这世上的事情,是一串的,不是一件的,所以有些错是不能犯。犯了之后,它牵连的不在你的设想之中。」
左怀萱捂起耳朵。「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上,你还要再跟俺说这些个屁道理?」她不要听,她一句也不要听。
左少棠笑了,平心静气地笑了。「你叫过我师父的。」所以他要教她的不是~时,是一世。
左怀受萱哭了,不能自己地哭了。「师父……」她到这时候才真正明白他的心意,他一直努力地教她,教她为人处事,教她明白世上道理。
左少棠忍下心头的不舍。「好好回去过你的日子,不要再来了。」
「你放屁。」左怀萱擦着眼泪。「你不在俺身边,俺能过什么好日子。而且俺不要俺爹娘,他们好自私,竟要睁眼看着你替俺死。」
这一点早在左少棠的料想中,俊容上仍然挂着平和的笑容。「你不要怪义父母,他们现在心里头一定很难受。人是脆弱自私的,你可以不认同,却不能不体谅。替他们想想吧,如果你是他们,你又当如何?」
左怀萱吸吸鼻腔的水气。她一直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