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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牛顿-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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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冷哼,“天多大,我包得起?”
  “包得起。”突然懒懒的一声从那边响起,
  “好啊,莫耐,这缠货是你一起的?”
  扣子嘴也不饶人,指着暗处踱出来的身影。我眯起了眼,却完全放松下来,仿佛那边走出的,只是我灵魂中的一部分。



  


  51
  是的,无论走在何方,时间流到何处,莫耐,永远是我灵魂中的一个部分。我私人的莫耐,适合象书签一样被珍藏在灵魂的某一个角落,有点疯狂,但绝对美好。
  我和他,就象火和汽油。这样说吧,假使咱真混帐到敢去做那挖坟掘墓断子绝孙的坏事儿,一定最后剩下的,是我和他。从小,我们在一起就有无与伦比的天胆。当然,俱是敢做敢当,并且两张口,一个脑袋,全是一个词儿,“我们现在做这些,是为了老了的时候不那么自卑和无聊。”为此,打小儿那会儿,我和他没少过被家长“隔离审查”,分别关自家小黑屋“反省认清形式”。
  我身心有野蛮的一面,莫耐也有。咱那个年代,那个大院儿体制,训练出的孩子全是“祖国花朵”型,“歌功颂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社会主义的明天会更美好——”,可我和莫耐:
  骄阳下的晨会,仰望鲜艳的五星红旗,我们会带着最动人的微笑,漫想着最激进的无政府主义者疯狂畅游:男孩女孩在学校的颁奖讲演日上埋设炸弹制造爆破,面对四散奔逃的老师、学生、家长、各路社会名流,他们站在房顶上,拿着从学校地下室找来的武器开始向人群射击!而当那位象征着现代暴政的校长走出来,号召大家停火时,被一枪正射眉心————然后,他慢慢倒下,幕布暗下去,只听见背景的枪声还在继续,血红的《如果》装饰着华丽的纹饰浮现出来————呵呵,莫耐和我为这幕脑海里罪大恶极的狂想,起了个名字,《如果》。这是那时属于两个孩子内心最邪恶的秘密,只是我和他的。
  如今,我们还有秘密吗,
  他走过来拍了拍被我劈裂的立柱,“暴力反抗体制,丫头,力道重了,”
  我靠在椅背上玩世不恭地扬了扬眉,“暴力和革命是唯一纯洁的行为。”
  扣子笑着直摇头,“看你们这对不顾一切和政府对着干的亡命徒,早他妈该斩立决百八十次了,”
  我脸色淡下来,有些讽刺地淡笑了下,可不,斩立决,我们家文小舟不是被斩的干脆吗,只是,我没能吃到他人头落地后沾着他血的血馒头,鲁迅不说,血馒头治头风,我这头疼的老毛病————
  “抗抗,想太多了,你头会更疼,”
  “你知道我头疼?”我扬起脸,望着背光的他,
  “你头疼就抠指甲,抠烂了还是疼,不是吗,”
  这样的笑容————
  我恍惚了:我也常露出这样的笑容吧,洞悉一切却又游离其外,玩世不羁,本能的气质。我们太象。



  52
  “莫耐,她们是——”旁边一男的插进嘴,
  “我邻居,扣子,抗抗,”
  扣子和我都没在意,又不认识,又才出刚才那段儿,没必要打招呼。我摸起桌子上的烟、打火机揣荷包里起身。扣子要付帐,我拦下了。翻了半天,才从裤子屁股荷包里乱七八糟的零钱里翻出一张卡,递给服务生,
  “密码是82931234,你只管去划帐,这柱子,咱们这桌,哦,还有他们那桌,全算上,如果不够,你再过来跟我说,”
  服务生的表情有些怔忡,扣子睨了眼那卡,笑着说,“小同志,这卡不是假的,它是瑞士联合银行信誉度最高的金卡,去划了你就知道了,”服务生将信将疑地走了,
  “你也是忒大方了,密码都告诉人家了,”扣子望着我无奈的摇头,
  “也没多少钱,”我淡淡地没在意。回头望向旁边一直望着我没做声的莫耐,“今晚我去你那儿窝一晚上,方便吗,”他点点头,荷包里摸出车钥匙丢给我,我摸着钥匙笑了笑,又丢还给他,“还是你开车吧,我撞死过人。”
  扣子和莫耐的脸色都沉下来,我知道他们担心我,刚想说点什么,被我劈了剑那男的走到莫耐身边,“莫耐,她叫抗抗吧,挺有胆识一女孩儿,我想请她帮个忙,”
  “你自己跟她说,她的事儿谁也做不了主,”莫耐双手环胸摸着鼻子兴味儿地瞅着我,颇象当年咱犯了大事儿,他撂一旁看笑话的模样,
  我毫不避讳地直望着那男的,等着他说什么事。那男的看我这样直晃晃望着他,到象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这样的,我手上有件CASE需要一个女孩儿和十只藏獒一起的合影,找了好多Model,她们胆子都小,我看你还行,你愿不愿意——”
  “好。”我很干脆的答应了。所有的人都挺错愕,许是觉得我答应的太爽快了。其实,真没什么,我这人就这样,他人有为难的事儿找上我,这事儿又不是太难为我,帮个忙又怎样,何况,他是莫耐的朋友,刚才虽然闹的不愉快,可,终究,他是莫耐的朋友,就这样。
  “那太好了!”男人很兴奋,“那你要多少酬劳,我们可以————”
  我摇摇头,“不需要,你只记得该我一个人情就够了。”
  “那怎么行——”男人还想说什么,莫耐微笑着按住他,“算了,鹏程,随她吧,你只要绝对保证她的安全。”男人不住的点头,“那是当然,——”
  这时,等了半天的服务生终于跑了过来,后面还有个经理模样的人,满脸堆笑,“这位小姐,对不起,让您久等了,这卡里面有5万美金,除去立柱的赔偿以及您指定的两桌消费,还剩——”我拦住了他的话,“谢谢,我在哪儿签名,”经理递上一纸单子,还在说,“您最好去重新设置一个密码,这里面钱还不少——”我感谢了他的好意,收回卡往荷包里一揣,走人。





  53
  “你一直住这儿,”我走进他在北湖的房子。这里,三百平米的空间曾是我们胡作非为的大本营。一切如昔:篮球筐、墙上的涂鸦、满室的游戏碟,手柄、滑板、还有我铺天盖地随手乱画乱写的东西————
  他淡淡地瞟了眼室内,钥匙随手丢在玄关处的矮桌上,“你先洗个澡吧,冰箱里有啤酒。”说着一边扯着领带向他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站在空旷的客厅里仰头吸了口气,脚下趴开以前用瓶瓶罐罐搭建起来的“军事堡垒”,径直走向另一扇门,这是我的房间,一阵恍惚,仿佛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莫耐,文小舟今天去北京开会了,咱们今天整点老白干回来喝,”
  “你个老酒鬼,喝了就撒酒疯,我他妈活该被你咬啊,”
  “切,老子不咬你出去咬别人可以吧——”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我和他隔着房间对吼的声音。微微一笑,我走进去趴到床边,伸手捞开床底下的箱子,又往里面使劲探了探,终于捞到个瓶子拖出来,一看,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多少年的东西了,早挥发光了,别惦记着那点儿老白干了,喏,”莫耐已经换上一身运动服,手里拿着两听啤酒靠在门边,
  我就坐在地上,接过他丢过来的啤酒,“咱现在喝多少也不撒酒疯了,练出来了,”我笑着拉开罐儿。“我知道。”他没动,一直靠在门边,一手插在兜儿里,一手端着啤酒,漫不经心地想着什么,
  突然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今天说来他这儿窝一晚上,本是想和他好好谈谈杭晨,他一定知道杭晨为什么出家。可现在,看见他这样,又想起杭晨,我突然觉得有什么哽在喉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来,是这样,疯狂的事情做了就做了,不适合任何时候的反省,反省了,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我使劲抽了口啤酒,抹了下嘴,“莫耐,杭晨为什么出家,”还是问出了口。
  他抬起眼望着我,定定地,——突然,笑起来,端着啤酒走过来坐在我身旁的床边,歪着头摸着我的发,“不是因为你,你愧疚个什么,”
  “谁说我愧疚了,我就是想问明白,”我皱着眉头扒开他的手。他却不以为意,依然那么出挑的笑容,
  “抗抗,你已经嫁为人妇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我们都很好,都很好。”
  “再说一遍,我没愧疚!好不好我自己会判断,你只告诉我,他为什么出家!”我已经有些躁起来了,咬着牙望着他,
  他却淡笑地摇摇头,往后一躺,两眼望着天花板,喃喃着,“好,好,你不愧疚,你不愧疚——”
  我突然有些眼酸,爬上床搂紧他的腰,蜷缩在他身旁,“莫耐,莫耐,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动不动,还只是望着天花板,我仰头看见他眼角滑出一滴泪,“抗抗,杭晨没多长时间活了,他这样,真的是最好,真的最好。——”
  我刺痛地紧皱了眉头,搂紧他腰间的双手握成了拳————。



  54
  寺庙。
  衰颓的古木,裂开了一道道错综的纹路,脚下突兀的石板,也剥蚀了岁月的痕迹,固执地凸起窈陷,硌得脚微微有些疼。
  莫耐走在我的前面,我跟在后面。早晨,天灰蒙蒙的,我们象两抹无依的游魂上了山。沿路,我看着那陈腐的树干,神似双目低垂,是谁的眼在看我————
  我突然止了步,
  “莫耐,”他回过头望着我,我只是望着前方青白相间的房瓦,
  “你进去看看他,我在这等你。”莫耐看了我一会儿,转身进去了。
  剥落的砖瓦墙根下,我坐下,摸出一支烟放到唇边,才发觉自己的唇原来一直在颤抖,是冷吗,不是。几次滑破火柴,都是熄灭。没办法,我只有拿下烟,双拳抵在眉间闷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再划火柴,————点燃。深深吸上一口,管它是否会呛出一滴泪,或更多————
  风,在耳边阴沉地低喧,我大口大口地抽着烟,眼神迷离,望着屋脊上的神兽,以及,后面隐隐低矮的门梁,吱呀作响的长梯————
  “抗抗,”
  莫耐这声轻地几乎不可闻,
  可,我听见了,并,听见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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