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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安儿还在病着,今儿晚上麻烦您歇在懿安宫,成吗?”绾婳也不看他。
南宫诺殷勤地接过她解开的斗篷,连声应了,微微有些豫色地问,“婳昨晚那样,你不嫌我脏吗?”
“这样的事你以前做的还少了?不差得这一两次。”
南宫诺苦笑,却已是兴奋,她竟然留下。
是夜,帝歇于懿安宫,留。
近十天过去了,安儿的病早已好了,绾婳也留在了大辰。帝仍是独宠安妃,夜夜宿于安妃处。
离西夜新帝的婚期也只有十来天,南宫诺派去的使臣已经出发了,带着重重的贺礼。
绾婳在宫中,眉目间一副毫无所谓的模样。但是南宫诺知道,她吃的很少,晚上也睡的很浅,越来越瘦。经常盯着一枚小小的棋子发呆。
南宫诺暗中嘱咐,若是遇到安妃娘娘出宫,不需任何手谕便可直接放行。
一日下午,绾婳在院里绣安儿小衣服上的花,忽闻一阵异香,带过轻轻的风声。这是极高明的轻功!绾婳心中一惊,欲待回头却教一只大掌蒙住了口。
“别动,否则屋里的孩子就死定了。”
傍晚,南宫诺进了懿安宫,整座院子静悄悄的,只有安儿一人的哭声。他微微蹙眉,怎么就凭着孩子哭成这样子也没人管?
几步进宫,宫人皆昏睡在地,安儿坐在榻上还抱着一枚墨玉棋子,大眼睛哭得红红的,而绾婳,已经没了踪影。
为何绾婳你,要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
南宫诺顿了半晌,才慌忙上前小心抱起安儿,轻轻抵着他的小小脑袋,低声道,“不哭了安儿,再哭,她也不会回来了。”
此时距西夜夜帝成婚还有十二天。
每日快马加鞭,绾婳被人蒙了双目捆了双臂扔在马车里一路颠簸,快到辰夜边境时,在一座小镇前,来人看到新帖的昭示。
元德帝三年,安妃明氏因急病,薨于懿安宫,追封为元德淑皇后;
皇长子南宫行安立为太子——
小镇的人都在讨论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安妃,以帝王尊讳追封的皇后,是何等巨大的荣耀,先是兄嫂,后为妃,再后为后,死后儿子又被立为太子,如此多的迹遇不能不让众人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她和新帝的故事。什么青梅竹马浪迹天涯,什么两情相悦兄嫂难为。
没有人会注意新帝诏书后一生的伤,便如没有人会注意疾驰的马车上,那个被束缚的女子便是他们讨论的安妃娘娘。
芙帝姬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神微微一变,她看了看已经落下的夜幕,剜了一指甲盖的胭脂细细涂抹在手背上,“行了,本宫知道了,带话给暗夜,让他把人看住,别出了岔子,重要的是,别让皇上看见那贱人。”
那人应声去了,芙帝姬站起身揉揉自己的腰肢,“去启清殿。”
明亮的烛火,映着桌前男子俊美的脸,他正提笔批阅奏章,眉间微微有些冷。
“皇上,阿芙来请罪”
女子娇嗔的呢喃无预料地打破了这宁静,南宫耘将最后一字批完,小楷微露锋芒。这才抬眸噙笑看着精致的芙帝姬,她什么时候都把自己打扮的细致,像一块精彩的琉璃。南宫耘微微皱眉,这种女人,他向来无感。但是眸光落在她略显清华的眉目间,心中又微微松软了下,温声笑问,“阿芙错哪儿了?”
芙帝姬的长指甲搭上了明黄的桌案,“阿芙原想,劫持了安妃做人质威胁南宫诺,换上大辰城池一二,没想到南宫诺这么不近人情,爱妃被掳,竟然直接就对天下人宣布安妃薨,阿芙逞计了,特来请罪。”
耘,记住你的选择
“阿芙,”她出门时低蔼好听的男声忽然唤住她。
芙帝姬一阵得意与欣喜,她喜欢这男子唤她的声音和模样,像是三月里最暖的和风,驱尽一切严寒,她依言转身。
南宫耘眸光轻动,“那个安妃,暂且留着,别让人伤了她。”
芙帝姬嫣然一笑,“谨遵皇上吩咐。”垂在两旁的手却紧握。
留着怎么个留法不是留呢阄?
绾婳被关在一所小屋子里,每日有人定时送来三餐,屋内没有冬炉,她被掳走的时候也没有穿冬衣,只穿了简单的外袍,并不能抵御西夜这冷酷的寒。缩在小屋一角,她苦笑,这算什么。千思百虑后留下,结果又被莫名其妙地带到了这里。
西夜哦。
彼时南宫耘在这里险些送命,此时,他却已是至高无上的帝王。
这三年他经历了什么自己一无所知,短短的时间从大辰亲王南宫耘到皇二子夜凌诩,身份能有如此大的变换,那么换一个女人来爱,稀奇吗?
他该是不要我了吧。
当真实踏上他的土地的时候,这种不笃定便一层层破茧而出,略略的慌张包裹了她的心脏,她甚至忘了去思考将她劫持的这些人的目的——那些目的,在车上她已全部盘算过了,无非两条,威胁南宫诺;试探南宫耘。倘南宫耘活着却变了身份于自己音讯全无,那必是对自己再无丝毫情意可言。那明绾婳出现在这里,也就是一块检验他对别的女人的真情的试金石而已罢了。所以是谁做的绾婳想,用我的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谁做的了。
可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你怎么才想明白绾婳自嘲笑笑,双手抱紧自己,没有炉子和怀抱,要自己温暖自己。
“吱呀”
木柴门忽然开了,黑暗的小屋里透进丝光芒来,绾婳眯了眯眼睛有些戒备,这并不是三餐的时间。
门外走进四个黑衣男子,皆是蒙面,为首一人掷了一张告示给她,“自己看吧,尊贵的安妃娘娘。”
绾婳打开告示,是南宫诺“追封”自己皇后和立安儿为太子之事。
前者倒罢,这他竟然立了安儿为太子,那他自己的孩子呢?他总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啊。
“大费周章掳你回来,却是个废棋,真以为我们黔门整天没事做吗。”一男子愤愤抱手在胸啐道。
“小三,闭嘴。”为首一人斥道。
绾婳闻言一怔,抬眸轻声道,“麻烦你是说,黔门?”
那人并不避讳,鼻子一哼,“对啊,被黔门抓走是你的荣幸,谁人不知现在黔门是当今圣上的直属佣兵组织,没有圣命不得动用。”
绾婳浑身抖了抖,垂眸,“是吗”
心中却是翻江倒海,耘,你这是,什么意思呢?你明知道安妃是明绾婳,你明明活着,却三年不曾言一字于我,现在你大婚在即,却先下喜柬,再掳人至夜,如此手段,现在你说,我是废棋?
废棋绾婳浑身一僵,巨大的寒意涌上心头,仅因南宫诺废了我?仅因我失去了威胁他的价值?他是你的亲兄弟!再者,他不是你,即使废了安妃我却依旧能够威胁到他!那先前的那么些事呢龙脉、皇位绾婳都是棋子吗。
“所以,南宫夜凌诩想怎么处置一颗废棋呢?”绾婳抬头问,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住嘴!”有人上前一步,“圣上的尊讳怎能是你一介大辰庶民称呼的!”
“在我眼里,当今圣上只有大辰元德帝南宫诺一人。”绾婳的眼神落在昭示的下角落款。
小三冷冷一笑,讥诮道,“没关系,你马上就能感受到我朝陛下的皇恩浩荡了。安妃既失宠于大辰皇帝,陛下便嘱咐将安妃您送到莺香阁去,这样可以多一些人来疼爱您。走吧。”
莺香阁,望京乃至整个西夜最负有盛名,最富丽堂皇,最专业全面的,妓院。
那里藏有最新鲜娇嫩的雏儿,最美艳香媚的头牌,和风格迥异数量最多的姑娘。据说那里的姑娘,每日进去的出来的都是数以千计。出来的有被爷儿们看上穿红戴绿赎了身的,也有浑身破败用席子一卷扔老林喂狼的。
绾婳只觉喉间像被人塞进了一团碎冰,带了冰的刺,顺着喉咙一点一点滑下然后在胸腔那个热腾腾跳动的地方,“喀嚓”一声,包裹了。
她倏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急声驳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送我去那种地方?”
小三过来动手捞她,“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大辰一个‘死了’的妃子而已,别的男人还碰不得?”
“不,不是,我”
绾婳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避开小三抓来的手,一个闪躲蹲低身子竟从那四人之间向外蹿出,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南宫耘他不会这样对我。即使,即使不爱了,他也不会把自己送到那种地方去啊!
她是他曾经的爱人,两人的身体有过最亲密坦诚的接触,曾在那生命的云端说爱你,曾在生命绝望处相依。
几人一怔间,竟教她窜到了门口,左边的男子脸上几分不豫,身形一动,已挡在门前,“若是连你这样的人都看不住,我们兄弟还有脸吗?”他伸手攥住绾婳纤细的手腕,“安妃果然姝色可人,怪不得大辰皇帝喜欢,是我们现在把你送去,还是我们先在这里尝尝莺香阁未来头牌的滋味,再把你送去?”
绾婳扭打不过男人铁钳一般的手掌,惶恐地睁大了双目扫过剩下三名冷笑看着她的蒙面男子,曾经险些被南宫烨凌辱的画面涌上心头,慌乱与侵犯,那时她倔强如一头小兽,呲牙对着烧红的刀尖坚守南宫耘皇子的尊严。而如今还有什么让她不顾一切谁告诉她,还有吗?!
她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些竟是南宫耘的人!寒风肆虐进她凌乱的衣襟,绾婳这才反应过来冻僵麻木的手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伸手捂住嘴巴,眼泪成冰,顺血流进心。她瑟缩着拢紧自己单薄的衣衫颤声道,“那么请现在送我过去。”
在你眼下,承欢于他【6000+】
看着泅开在宣纸上的一滩浓墨,南宫耘心中微微动了动感觉有什么心思浮上脑海,却又极不清晰,不犹生出些不耐来。
他起身走至窗前打开窗子,猛然涌进的寒风微微平息了他莫名的燥意。
——近些日子,怎么了?
似乎有些什么念头不对劲,万年不变的冰冷肌肤在今日竟几次生出些热暖,心中竟是几次麻乱。
摊开掌心,一枚莹绿如水的石坠,光泽微微闪动,竟有几分炙手阄。
他静静看着那石坠,那枚梓忆。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今晚不去芙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