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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夜似是知道他的疑虑,微笑道:“你只管拿去。这会子,再也没有比这两本书更能帮上王爷的东西。”
是吗?
韩进狐疑,极度狐疑,但是王妃没理由捉弄他呀!
一路狐疑地拿着这两本书,到帅帐门口求见。里头传来一声:“进来。”声音里竟透着一丝倦意。一进来,饶是迟钝如韩进,也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
王爷坐在帐案之后,身上的外袍有些皱,眉头更是皱得死紧,案旁立着清大人,永远飘逸出尘的清大人,此刻脸上居然也隐隐有愁容。
见他进来,王爷问:“什么事?”
韩进忐忑不安地把那两本书呈上,垂手侍立一旁。
凤延棠见呈上来的竟是这样两本书,随手一翻,不耐道:“韩进,你……”
说到这个字的时候,顿住。
翻开的那一页,不是白纸黑字,而是银票。
面值一千两的银票。
两本书——居然是足足两大本银票。
一两江湖之两生花 第一部 染花身 第三章阿洛国(2)
凤延棠慢慢地抬起头来,视线慢慢地落在韩进脸上,慢慢地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韩进“扑通”一声跪下,“是王妃交给属下的。”
“王妃?”凤延棠微一眯眼,“她在这里?”
韩进这下连头也不敢抬了,叩头道:“是。”
“你安排的?”
韩进不敢回答,匍匐在地。
“上次那碗药,也是王妃教你的?”
韩进只一个劲地磕头。
“够了!”凤延棠喝道,霍地站起来,“蠢材,还不带路!”
凤延棠进来的时候,花千夜正在画画。她穿着普普通通的兵士衣裳,头发没有挽起,流水一样地披散在身上。见他进来,搁下笔,刚要行礼,凤延棠已道:“接着画。”
花千夜便接着画了起来。
画的是荷花,千重万重的绿叶,掩映着一抹娇红,画面上似乎有水汽流动,仿佛一阵风来,荷叶便要迎风扶摇。
“好画。”凤延棠道。
“王爷谬赞。”
两个人的声音都是低低的,还夹着一抹浅笑。这里仿佛不是刀光箭雨的沙场,而是风轻月浓的闺房。
如环和韩进无声地交换一个不敢置信的眼神——如环本想着王爷一来,一顿责难是逃不了的,起码没有好脸色看。韩进则压根也没有想到方才在帐中那样阴郁的王爷,到了这里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小俩口竟云淡风轻地赏起画来!
不一会儿,花千夜已经画好,凤延棠鉴赏一番,末了,环顾帐内,道:“这里处处简陋,王妃还是搬到帅帐去吧。”
花千夜见他除了眼睛有些红丝外,脸色如大理石般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暗叹这人的城府之深,深不可测。跟着微一颔首,“谢王爷体恤。”
凤延棠点点头,便带着韩进走了。如环目送他们两个离去,简直不敢相信,“就这样?”
花千夜道:“就这样。”
“他竟然没有怪我们私自混到军营里来!竟然没有责怪韩进!在这个不该看到我们的地方看到我们,竟然一个字也没问?!”如环抚着胸口,诧异极了,“他简直就像是为了看你画画而来了一趟!”
花千夜微微一笑,“对他有好处的人,有好处的事,他是不会拒绝的。至于韩进——他总得卖那两本银票的面子。”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可以搞定,我们应该早些把银票送给他!”
“傻丫头,如果没有适当的时机,那些银票他也不会太放在眼里。”
如环一愣,“送银子也需要时机?”
“在他需要银子的时候,银子才是有用的东西。”
凤延棠在前帐忙碌到亥末才回后帐。如环听到脚步声,连忙掀开帘子,打水给他梳洗——这事原本有侍卫做,如今王妃住进了内帐,侍卫等人一概回避,工夫都落到了如环身上。
凤延棠望向内帐的另一边——隔着一张屏风,透出灯光,他问:“王妃睡了吗?”
如环忙回道:“还没。”
凤延棠便往这边来,一脚踏进,就看到一大片墨绿的菊花盛开。抬起的右脚忍不住滞了一滞才落地,眼中有道光芒一闪即逝。不能解释那一刻的震荡。那其实是花千夜的衣摆,。电子书她半跪在案边,宽大的衣袖,长长的裙摆铺了一地,柔软的绸衣随意地皱成一朵墨绿的菊花。
她埋首在案上,面前排着散乱的算箸和石子,正凝神思索。听到脚步声,自沉思中惊醒,抬头见是凤延棠。
他披着外袍,露出雪白里衣,去了头冠,微卷的头发搭在襟前,漆黑如墨。眼睛低垂下来,明亮灯光下,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那对平静无波的眼眸看不真切,整个人倒显出一股与白日不同的慵懒平和来,问:“这是什么?”
花千夜答道:“修罗阵的图解。”
“哦,除了医术,你还懂阵法?”
“略懂一些。若是普通的阵法,倒还不在话下。但这修罗阵十分古怪,我来了这么些天,还没弄明白。”凤延棠点点头,忽然问:“你怎么知道我要用银子?”
“曹夫长若真是行刺王爷,王爷一定会留下他的活口审问主使的人。唯有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王爷才会下杀手。一个管粮草的千夫长,有什么过错非死不可?自然是粮草出了问题。”
“那你可知粮草出了什么问题?”
花千夜摇头。
“粮草被人动了手脚,米下面是沙石,麦秆下面是枯柴。”凤延棠的眼中闪烁一丝寒芒,“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花千夜见他连这样机密的事也跟自己讲,隐隐已经猜到他的意思——他在考她。就像那件彩鸾衣一样,他在试她的分量。她放着胆子一猜:“二皇子?”
“不错,正是二皇子。”凤延棠看着她,“难为你要混到军中来,要你守在王府里,确实委屈。”
他的神情看不出是喜是怒,花千夜俯首道:“擅自混入军营,的确是我不对。请王爷责罚。”
哪知凤延棠微微地笑了,唇角一丝涟漪,令整张脸都有了一丝温柔的笑意,道:“做妻子的来帮丈夫的忙,有什么好责罚的?”
他的微笑,居然这样温柔美好。就好像在冬天的时候,乍然见到枯枝之上冒出来的花骨朵儿,天寒地冻万物萧条里蓄积的一丝春意,令人又惊又喜——原来他也有和煦的一面。
这一刻的凤延棠仿佛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凤延棠。
凤延棠已披衣而起,见她神情怔忡,深水一样的双眸在灯光下透出一股子迷蒙,玉一样的脸庞白得透明,仿佛一朵冰晶的花,在这潮湿炎热的夜晚,随时都要融化。因为一直低头伏案,头上一支白玉钗子微微倾斜,挽着的墨绿青丝似乎总要滑散下来——心里一动,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将她头上的钗子扶正,柔声道:“不早了。你身子不好,不要太劳神。”
说完这一句,才想起自己这位王妃是禁不起“碰触”和“亲热”的,手微微一僵,收了回来。
花千夜只觉得一阵昏眩随他的手一起逼近,直到他走了,头脑仍有些昏沉。
世事总是无常。在王府的时候,名为夫妻的两个人一个月还碰不到三次面,到了这边塞,反而能一张桌上吃饭,一个屋子睡觉——当然,两张床。
如环暗暗为小姐同王爷关系的改善而感到高兴——即使小姐的身体无法成为真正的“妻子”,但是能够得到丈夫垂青的女人,总比受冷落的要好上一百倍吧?
两盏茶分别放在两人面前。
隔着一张书案,王爷在听小姐讲解阵法。一连好几天,只要有空,王爷便要回后帐,看小姐拨弄石子,跟小姐学起了阵法。
南国的阳光洒进来,把帐内照得通透光辉。王爷穿一身锦质朱织的外袍,腰间束着深紫斑玉扣带,眼睛紧紧地盯着石子的变化,神情专注,冷峻里透出矜贵,更兼鼻挺如山,额头饱满,真是个十足十的美男子。令人奇怪的是,他身上仿佛有一种看不见的气流,无论坐着还是站起,都恢恢然,弘弘然,让人忍不住打心眼里肃然起敬。
再看小姐的脸,那份美丽,一万人里头也挑不出一个来。这会儿头上挽着家常髻,插戴着白玉钗,如水的秀发滑下一绺,沿着雪白的后颈披在身上。白玉似的手指移动石子,再用算箸计算各个石子的变化方位,墨玉手镯在冰雪般的手腕滑上滑下,时不时碰到桌面,发出幽微清脆的声响。
这两个人,无论谁看见也要赞一声珠联璧合天赐良缘,可有谁知道这对夫妻相敬如“冰”,秋毫无犯,除了那天帮小姐扶了扶钗子,两人之间连一句温存话也没有说过,终日谈的只有阵法、战势、朝廷、皇子……
听得如环头昏脑涨,自己光是听就这样枯燥痛苦,真不知道案边那两个一面说一面摆开算箸的人是什么感受!
唉,本来韩进还说今天教她骑马的呢!想个什么借口才好出去呢?
花千夜抬手取茶的时候,不经意瞥见如环扭着帕子,身子不住往帐外探出去,知道她闷不住,便道:“如环,你去替我打些干净泉水来。”
如环听了,满面欢喜,拎着桶,活蹦乱跳地去了。
花千夜看着她快乐的身影,心底深处升起一丝羡慕。自己永远不可能像她那样蹦蹦跳跳地走路,永远不可能像她那样开开心心地同心爱的男子在一起……
心情不由得微微低落了起来,忽听凤延棠道:“韩进今天不在营里。”
花千夜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脸却微微地红了,好像出去找韩进的是自己似的,有丝支吾道:“王爷……知道他们的事了?”
“我又不是没长眼睛,怎么会看不见?”
“王爷不要怪他们,如环……”
“他们两情相悦,我为什么要责怪他们?”凤延棠反问她,“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个薄情寡义的人吗?”
花千夜微微一窘,干脆避而不答,问道:“韩进出营办事吗?”
“嗯,清和出去采办粮草快回来了,我让他去接应一下。”说着,拿起茶杯,忽见茶已见底,道,“该让她倒了茶再放她走的。”
花千夜闻言,起身去拎茶壶。哪知一只手先她一步握住,凤延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