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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虽然轻柔,隔得很远却足以让我发颤:“严查太医院,加强人守看着华公子,禁止离宫。”
第三十四章'一'
翌日。
一道旨颁发下来了,芳华被迫从大殿里迁出,搬去了另一处居所,新宅子比别处都要来得冷清,屋内布置得简朴极了,就像是……冷宫。
如今走又不能走,留又分外的不甘心。
我在宫里四处乱窜,憋得很。
芳华全然不在意,
一个人倚窗,偶尔煮一壶花茶,独饮。
像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还不知情,最爱抚花弄草的一个贵妃被赐白绢昨夜吊死了,听说她是最受先皇恩宠的,死前抱着唯一的女儿哭了大半宿,宫里对这事议论纷纷,那个小丫头我很熟悉……曾一度潜入芳华殿里死抱住他,偶尔扮作宫女称自己为小黄。
想着这么刁钻的丫头,如今要孤零零一个人在这深宫里生存,就为她捏了一把汗。
可是事到如今……
又能如何,
唯有自保。
韩子川终究是顾念着旧情的,那些原本该关押问审的太监宫女们,只要是伺候芳华的人又一并完好无损的归还了。
宫里原本就是一个是非之地,如此一来流言蜚语便传开了,说法很多,但归于一点,先皇的死处决了不少人,就连无关紧要的人都为之丧了命,可芳华却依然安然无事,可见……天下帝王都难过美人关。
掏耳朵。
他们八卦的东西也真是独树一帜。
芳华美是美,
但毕竟还是个男子。
如此这般拿话侮辱他,非得要拿小簿子记下来……回头一一算账。
嘿嘿,正愁着几日无聊得紧,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我天天捂着小毒粉四处溜达,
偶尔迎风撒一撒……
搅得这片净土鸡犬不宁,一玩便上瘾。
这不……今天又错过了晚膳。
我饥肠辘辘的回宅子。
远远看见破旧纸窗里灯火极亮。
平日里,这个时辰都很少燃灯,因为自般到冷宫后,分发下来的烛总是不够用,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未必,来了尊贵之人?
我觉得奇怪,趴在窗,伸出手指还未来得及掏洞……就被小李子一把抓着手拽出了大老远。
我揉着肩,哼了声:“你干什么啊,下手这么重。”
“你这一天都跑哪儿去了。”
“出什么事了?”
“华公子回来后,找了你大半天,你这贴身伺候的怎么把主子一人丢在这儿不管不顾的。”
— —||
我能说是去惩奸除恶了么。
多不好意思乜,
我默然,低头揉袍子。
掀着眼皮慢悠悠的说:“我这不回来了么,你也让我进屋伺候啊。”
“华公子正和太子爷在里面喝酒呢,听说是从老宅里带了些佳酿,两人已经在里面好长时间了。”
— —||
我怎么闻到了奸情的气味。
韩子川今儿怎么有空闲功夫来此处……不过,想必也不会难为芳华。
我眯着眼睛往紧闭的房门看一眼,
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一屁股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翘起腿,斜乜一眼:“还有吃的么?”
“刚从里头撤了几碟下酒的凉菜,你等着,我给你弄点。”
一小碟花生米,切得细薄的肉片,居然还有多汁且热乎乎的鹿脯肉。
我傻了眼。
“这东西华公子能吃么?”
“不能吃,所以太子爷也尝了两三下便让人给撤了。”
我手夹着箸子,颇有些诚惶诚恐……
这主子吃的东西,留来给我,似乎有些不太和规矩。
“本来太子爷还想吃的,可是华公子却叫人夹了出来,说是要留给饿痨鬼……”他捂着嘴,斜乜我一眼,偷笑着。
— —||
“还有馒头么?”
“有有有,你等着。”
饿痨鬼……
说的是我么?
切,有我这么有姿色的么,忒没眼光。我踩在石凳上,用手撕着肉片一大口大口的吃着,吃得这个香,手指头都要舔了。
突然,
门吱的一声开了。
一席明黄的身影摇晃不停,步伐踉跄的出来的。
“我要出恭,别拦着我。”
“这边,这边走……”
旁边的太监孙子一样,弯着腰,恭恭敬敬的,还要时不时的拿手去搀扶他,生怕被摔了。
啧啧,叹为观止。
一顿喧闹过后,院里便清静了不少。
我慢悠悠地踱了过去,瞅了一眼,门是大开的。
屋里的空气有些闷,甜涩的酒味弥漫开来,
椅子横倒在地上,散在地上的还有大片的花生壳和碎瓷碟。
几个宫女跪在地上拿绢布擦着,还不时地抬头望了向趴着在桌上的芳华,一个个战战兢兢的样子。
准是怕他醒来……
芳华的屋子岂是人随便能进出的。
我悄然进了房,朝她们使了个眼色,
这宫女们竟如临大赦,喜笑颜开颇又感恩的望了我一眼,躬着身子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给关了。
关门……
她们关门做什么。
— —||
第三十四章'二'
我望着紧闭的门,不禁有些失笑,虽说芳华醉酒后品性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让人避之唯恐不及,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他喝醉后的模样,起码不会像平时一般冷冰冰。
话说回来……
他这次又喝了多少?
我环顾四周,在他身侧的桌上,发现了一坛子,描有青灰色的纹印,眼熟得很……蹙眉,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肩,没任何反应。芳华此时已醉倒在桌上一动也不动了。
— —||
我都没法说弄玉那厮了……
老宅梧桐下埋了三个坛子,他居然挑了个最大的拎了回来……这个足以够义父喝一年的,真是有够败家的。
等等,
该不会是……
我手插入袖子里,又移了一小步,斜乜一眼朝坛子里望去。
好家伙……
果然不出所料,坛里都见底了。
这花蜜酿的酒虽然不比普通的酒来得后劲儿大,可也醉人的很……酿起来也着实辛苦,光这一坛子就足足花了我三年的时间。啧啧咂吧了一下,我忍不住又瞅了一眼底朝天的空坛子……居然全干光了,他和子川长本事了,佩服佩服。
斜乜一眼,轻唤了一声:“这儿夜里睡会着凉的,奴婢扶您去床上吧?”
他趴在那儿,不吭气。
“华公子?”
没反应。
“芳华?”
压根不理我。
我轻轻嗓子,捏着喉咙尽量让清脆的嗓子听起来低沉一点:“义父,回屋里歇着吧。”
他头侧枕在桌上,身子像是凝固了,可衣摆却悉悉簌簌动了动。末了手还伸出来,在桌上晃了晃,扫荡了一下;却扑了空……
“好勺儿,再给我一壶酒吧。”
那语调柔情极了,尾音还上扬,听得人酥麻极了,然后他就像是睡死了一般,再
无动静了。
他果然是不清醒了,
我内心一软,搬了把凳子靠近了坐了下来,手撑着头,默默地注视着他。
这家伙,性子倒是没变,
无论醉没醉,都这么爱使唤人。
烛火昏黄,晃个不停。
我直起身,拿块布将透风的纸窗堵好,弄好拍拍手,低头却愣住了。
他侧头埋入袖袍,只露出大半的脸,白皙如玉泛着醉人的红,横入鬓角的眉也格外的销魂……
这个男子,美甚比玉璞,浑身笼罩在温馨的灯烛下,乌黑如瀑布的发丝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我不觉便看痴了。
抚上了发,冰凉却比水还要来得顺滑,让人舍不得放手。
他眉蹙着,像是睡得极不安稳。
心里一声叹息。
何苦……
要来这儿遭罪,义父,多想让你在宅里陪我,一辈子永生永世。
他极温顺的趴在桌上,任由我摸着,身子像是放松了,合上了眼,似乎像是沉入在梦中。
望着他的脸,一寸一寸,心里片刻柔化了。
你可知道勺儿一直在守着你。
义父,
你说江湖逍遥自在,咱就不淌宫里的浑水,等离了宫,勺儿陪你去闯荡江湖可好。
他不答,
闭眼,容姿美好,脸庞闲静沉雅,可眉宇间却有一抹愁。
眼角下的泪痣那么分明……
手颤抖地触上,心里竟有些酸涩不已。
那痣仿若是泪,
暗红似泣,
惹得胸口一阵疼痛,不由得黯然怅然所失。
芳华说,是为了一个人,必须做一件不得已为之的事,所以将我弃之不顾,自己入了宫。
他可曾知道,
我,为了心上人,也能同样不计后果,甚至比他做得更甚……
芳华,你可知,我已情根深种。
他不语,
只是趴在桌上,长袍泛着浓郁的酒香,脸庞沉静,仿若与世隔绝,睫毛遮住了眼,独留了一番淡漠与清冷。
我探出手,分外爱怜地轻轻抚过他的脸,
竟像是着迷了一番,倾身凑了过去,手撑着凳子,摒住呼吸,双目眷恋的看了他一眼,低垂下眼,
身子忍不住发颤。
埋下头,吻上了他单薄的唇。
青丝倾泻了一身。
吮着,一片清新的醇香,柔软的唇,他突然身子一震。
我只当是扰得他无法入眠,便稍离开了一点,抬眼柔腻靡靡地望向他,
他斜趴在袖上,睫毛微抖着,醉醺的美目一点亮光闪烁,波光流转,竟比烛火还要还得有神采,脸上柔和,微一笑,静静的望着我。
我怔住了,
徒然凳子一歪,摔倒在地,这一下子被吓得不轻。
他他他他,
什么时候醒来的?!
第三十四章'三'
他凑了过来,双目仿若池中被搅乱的月影,泛出迷离的光芒,眯着眼似乎是要把我看个真切。
我拿袖子捂住嘴,仓惶的看着他,脸微微发烫,往后退了一下,只想找个地方钻了进去。
他身形晃荡起了身,却一倒,将我压在身下,手撑在地上,一阵清香夹杂着淡到醉人的酒味与久违的温柔便席卷而来,我一愣,不知该抱还是将其推开。
他却伸着手,将我的头揽入怀里,那低语尾音却有些颤动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啊?
他说什么?
我直望着他,吞了下唾沫,小声说:“我没走远,刚就在外头伺候啊。”
他轻柔一笑,伸出手,抚过我的脸,眼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