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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轿夫道:“在轿子里闷死我了,还不如我自个走呢!反正也不远了。你俩回去吧,我自个走。”
轿夫见她辞轿,喜出望外,从小娟手中接过轿钱,抬着空轿,唱着小曲乐滋滋地回去了。魏立行、池辉对视了一眼,暗暗点头,终于把两个轿夫撵走了,两人又少了一份担忧,不禁松了口气。对付两个年轻女人,两人自认胜券在握。王爱爱问道:“这么宽的沟,咱咋过去呀?”魏立行又献策道:“不如这样:俺俩先把木箱抬过沟去,再回来背你们俩个!中不?”王爱爱机警道:“那不中!你俩要是把我这一箱子金银财宝抬跑咋办?”魏立行被她说破心事,不由暗吃一惊,嗫嚅道:“王小姐!你说咋办?”王爱爱道:“依我说,你俩抬着箱子过沟,我和小娟跟着你们,咱们一块过去。”王国汉积威之下,又惧怕王爱爱力大无穷,魏立行到底不敢硬来,只好和池辉抬着箱子淌水过沟。王爱爱和小娟一边一个,扶着箱子也一起淌过沟去。过了沟,四个人继续前行,只是魏立行、池辉故意磨蹭。又走出一里多路,只见王爱爱紧蹙眉头,步履蹒跚,似是忍受着很大的痛苦。小娟关切地问道:“小姐!你这是咋了?”王爱爱苦瓜着脸,撇撇嘴苦笑道:“憋不住了。”小娟会意,赶紧吩咐道:“你俩停下,在这里等俺们一会!”说着,便和王爱爱一起,急忙钻进高梁地小解去了。
魏立行给王爱爱吃炒瓜子,等她口渴喝水,到这时内急,原是他设的圈套。此时见时机一到,魏立行对池辉低吼道:“还不快走呀!”两人抬着箱子,钻入高粱地里,拚命跑了起来。刚跑出不远,就被王爱爱、小娟发觉了。王爱爱一面大声疾呼,一面追了上来。这时,从萧县方向,也传来越来越近的呐喊声,原来是王国汉发现王爱爱携带着箱子已走,亲自带人追了上来。半路上遇上两个轿夫,知道就在前面,包抄上来。
两人到底抬着近二百斤重的大木箱,又是一阵急跑,早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渐渐地,听见王爱爱的呼声渐远,两人才在一处僻静处停了下来。池辉撇开扁担,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喜道:“我的娘呀!咱俩这是发财了吧?”魏立行也笑道:“兄弟!咱俩这是真发财了。从今往后,咱就能过上有钱人的日子了。”池辉抚摸着那木箱,爱不释手,两眼熠熠放光,咂咂嘴道:“王县长这几年搂来的钱,恐怕都在这里了。”魏立行调侃道:“咱俩得好好谢谢王县长呀!”池辉紧张道:“咱们赶紧走吧!别叫王爱爱撵上来了。”魏立行道:“咱俩抬着跑不是个法子!依我说,咱把木箱子别开,把里头的东西分成两包,一人背着一包,不比抬着走好?也省得路上遇上盘查的,露了马脚。”池辉立即赞同,犯愁道:“这铁锁挺结实的,用啥东西别呢?”魏立行从裤腰带上解下一根铁棒递给池辉,道:“我带着根铁棍呢,用它来别。”池辉佩服极了,称赞道:“原来你早有准备。”说着接过铁棒,解开捆在箱子上的绳索,把铁棒穿入铁锁鼻子,猛一使劲,把铁锁给撬开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扁担划破空气的呼啸声,抬头一看,正看到魏立行一脸杀气,抡起扁担朝他劈头打来。他惊讶万分,仅“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躲避,便迎头受到重重一击。池辉猝不及防,感到眼冒金花,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魏立行一扁担打倒池辉,从眼里拚命挤出几滴泪来,哽咽道:“池辉兄弟!当哥的对不起你了!这你也别怪我呀,这都是钱闹的!你要是骂,就骂王国汉这个龟孙,谁叫他搜刮了这一箱子金银元宝呢!害得咱弟兄俩这么好的关系,却为这点钱翻脸,忒不值了!”说罢,他丢下扁担,上前打开箱子,准备取出金银财宝,装进事先带来的一只口袋,背着逃之夭夭。
谁知他刚一打开箱盖,突然从箱子内窜出一个人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人从木箱中站起,左手劈头抓住魏立行的衣领,右手攥紧,冲他当头一个直冲拳,正中他鼻凹处。魏立行猝不及防,被打得一口是血,眼眶乌青,鼻子歪向一旁。魏立行立脚不稳,身子后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冯剑打倒魏立行,跳出箱子迅疾钻入高粱地里,如鱼游入大海,虎出牢笼,转眼便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青纱帐中。
魏立行被这一拳打懵了,直到冯剑无了踪影,方才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抚摸着青紫的脸颊,望着空无一物的木箱发愣。这时,隐约又听到远处传来王爱爱的呼声和密集的枪声。魏立行沮丧地叹了口气,小敢在此久留,撇下池辉,步履蹒跚地钻入青纱帐中。这时虽天气燥热,魏立行却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心中涌出无限悲哀。他空做了一个发财梦,没想到非但没发了财,倒闪得有家难投。他知道,只要王国汉抓住,肯定将他碎尸万断,留下只有死路一条。魏立行来到一个岔路口,惶惶无计,欲哭无泪,却不知往何处去。这时太阳当头,象火盆一样,晒得他昏昏恍惚。魏立行突然有了“还不如一死了之”的念头!此念一出,他马上就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感到浑身通泰,心里无限快慰。正当他找到一棵歪脖树,在树杈上拴上裤腰带,准备上吊自尽时,却又觉得这样死去忒窝囊了。正犹豫不决,他脑海中灵光一闪,长吁了一口气,也不上吊了,系上裤腰带,扭身大踏步地往西北而去。原来他突然想起来,有一个远房亲戚在河北正定县南一个叫石家庄的火车站上当搬运工。此时魏立行已是走头无路,濒临绝境,只好去投奔他了。
魏立行急急如丧家之狗,忙忙如露网之鱼,舍命西行,当天晌午就赶到了丰县县城。魏立行没敢进城,怕王国汉在城内设下埋伏,而是绕过县城,往西北急行。直到从丰县赵庄西边的大刘集出了江苏省进入山东省界,才算松了口气。魏立行马不停蹄,经单县、成武、定陶、来到荷泽县黄河岸边,坐渡船过了黄河,入了河南省。连日奔跑,又是心惊肉跳,过了黄河,魏立行在河南濮阳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死掉。等到病好,身上仅带的一些钱也花干了。病好后,魏立行一路要饭,饥一顿饱一顿,经清丰、南乐、馆陶继续往北,在路上走了三个半月,方才来到河北正定县石家庄车站。
这石家庄座落在正定县城南边五十多里处,是正太铁路和京汉铁路相交的地方。当初修建正太铁路时,因当局财政紧张,不能铺设标准轨,而是铺设的一米轨,因此正太铁路与京汉铁路不能并轨运行。从太原拉来的货物,需要搬运工从米轨货厢搬到准标准轨货厢上才能运往全国各地。又因正太路如通向正定县城,需在滹沱河了修建斜跨大桥,投资巨大。当局财政本就紧张,哪儿有钱再修大桥?所以,只好把车站放在正定县城南面的小小村落石家庄。这石家庄由此畸形发展起来,后来竟然取代保定、天津,成了河北省的省会,这是后话。魏立行到了石家庄车站,找到他那个远房亲戚,干起了搬运工,而且一干就是十多年,并在哪儿娶妻生儿。直到解放后,魏立行才被查出曾当过汉奸,后被遣返回原籍。文化大革命中,魏立行作为坏分子屡屡遭受批斗,受尽了折磨。
王爱爱和小娟两人沿着盗箱二人的脚印,发疯似的追赶魏立行、池辉。终于在一处地方发现了已被打开的木箱和昏迷过去的池辉。王爱爱三角眼瞪得老大,见如意郎君已不知去向,不觉勃然大怒。王爱爱抓起昏倒在地的池辉,挥起肉嘟嘟的粉拳,劈头盖脸一阵猛揍,打得池辉鼻青脸肿,眼眶淤血。小娟见池辉眼看就要被她打死,赶忙把她拦住。小娟劝道:“小姐!你别再打了!要是把他打死了,没有了活口,偷走的东西咱到哪儿查去?”王爱爱伤心落泪,哭诉道:“你哪里知道,真偷走了宝贝,我倒不心疼,他们把我的如意郎君给放跑了。”小娟一怔,惊问道:“小姐!哪来的如意郎君?”王爱爱连哭带比划,小娟这才知道箱子里原来藏着皮家少爷,怪不得小姐如此伤心。小娟不以为然,笑道:“小姐!我咋觉得那皮家少爷长得又矮又黑,也不咋的。”王爱爱啜泣道:“他再不咋地,也总比没有强呀!”小娟冷笑道:“小姐真是糊涂了,天下的男人千千万,找两条腿的毛驴不易,两条腿的男人还能找不到吗?你总不能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吧?”冲池辉一努嘴,问道:“小姐!这人长得细皮嫩肉的,不比你那个皮少爷强上一万倍?”王爱爱也顾不得哭了,怔怔地望着池辉。她这才发现,池辉竟然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此时虽说鼻青脸肿,却也比黑胖子俊俏得多。
王爱爱用粗胳膊猛地擦干眼泪,破涕为笑,一拍大腿,大叫道:“我的娘也!我咋没想到呀!还是这个小白脸好呀!这下子可好了,我打不了光棍了。这狗日的敢偷姑奶奶的木箱子,正好拿他顶杠,这辈子就嫁给他了。”这时,身后枪声不断,喊声越来越近。小娟道:“小姐!老爷带人追上来了,咋办呀?”王爱爱歪头想了一阵,坚决道:“咱们得赶紧走,叫俺爹看见咱们就麻烦了。他要是万一相不中池辉,我还得打光棍呀!”小娟抿嘴一笑,问道:“那咱上哪儿去呢?”王爱爱道:“还能去哪儿呀?当然是去徐州!咱俩架着他走。”
人逢喜事精神爽,王爱爱满面春风,伙同丫鬟小娟把池辉象拖死狗一样拖到公路上。小娟纤弱,没多久便累得气喘吁吁。小娟擦擦头上的汗,央求道:“小姐!累死我了!咱歇一会吧,我是走不动了。”王爱爱不屑道:“你真没用,还不如我自已背着走得快!咱这样走,半个月也到不了徐州。你搭把手,把他扶到我背上,我背着他走!”小娟担心道:“小姐!离徐州还有十里地呢,你背着也不是个法子。一个女人背着个大老爷们,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