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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打定,沈立宝两个母猪眼一眯,热情招呼道:“哎呀!是大爷爷?你抱得是谁呀?”沈大同见是沈立宝,笑逐颜开,咧开大嘴道:“是俺儿子!你看看长得象我不?”沈立宝心怀鬼胎,贼兮兮地瞟了孩子一眼,嗤笑道:“不怎么象你,倒象你舅王朝立!”沈大同不知沈立宝骂他,愣愣道:“象俺舅舅?”扳过孩子,仔细观看起来,问道:“哪儿象俺舅舅?明明象我吗?”沈立宝暗暗好笑,挖苦道:“象你!不象你象谁?要是长得象你舅王朝立,可就麻烦了。”见沈立宝说孩子象他,沈大同天真地笑了。突然,沈大同把脸一寒,直愣愣地骂道:“沈立宝!你这狗日的,这一年多你干啥去了?”沈立宝一怔,赶紧点头哈腰道:“大爷爷!你还知不道吧?我上徐州做生意去了。”沈大同喃喃道:“徐州?徐州在啥地方?”沈立宝道:“徐州在徐州呀!”沈大同绕不过弯来,发起呆来。
沈立宝低头一看小孩,大惊小怪:“哎呀!大爷爷!这孩子咋是个豁子?”沈大同抱着的孩子长得肉嘟嘟的,眯缝眼,漫长脸,长得跟沈大同象极了,却是个兔豁嘴,美中不足。沈大同低头爱怜地看着孩子,嘿嘿笑笑,神色尴尬。沈立宝察颜观色,撺掇道:“大爷爷!您老人家今年咋说也得有四十了,好不容易生个儿子,还是个豁嘴,拉扯大有啥用呀?连媳妇也说不上呀!”沈大同一脸迷茫,问道:“那你说咋弄?俺娘说了,不管咋说,都是自家的孩子!”沈立宝摇摇头,睥睨道:“真是老娘们见识!大爷爷!你这么明白,咋能叫老奶奶当家做主?”沈大同愣愣地问道:“那你说该咋办呀?”沈立宝凑近一步,亲切道:“大爷爷!咱爷俩关系不错,我帮你个忙:你把俺这个大叔交给我,我把他送给俺一个亲戚先替你养着,等大奶奶再给我生一个不豁嘴的大叔!我再把俺这个豁嘴的大叔抱回来还给你,咋样呀?”沈大同摇摇头,撅着嘴道:“那不中!俺娘知道了骂我。”沈立宝不屑道:“大爷爷!又不是把俺这个豁嘴大叔送人,只是暂时在俺亲戚家放上几天,等大奶奶再给我生个不豁嘴的大叔!咱再把俺这个豁嘴大叔抱来不就管了?说不准俺老奶奶得夸你会办事呢!”沈大同一听,怦然心动。沈立宝察颜观色:“大爷爷!你说我这个办法中不?”沈大同瞪着沈立宝,尚在犹豫。沈立宝欲擒故纵,装着不耐烦,激将道:“算了,算了,你把我这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本想帮你个忙,既然你不相信我,我吃饱撑的没事干了?管你这些斜撇子事?不信我拉倒!”扭身欲走。沈大同一把拽住沈立宝,爽快地把孩子塞进他的怀中,认真道:“立宝!我听你的,叫俺媳妇再给我生个不豁嘴的儿子!”沈立宝接过孩子,暗暗窃喜,道:“这还差不多。”与沈大同匆匆告别,抱着孩子慌里慌张直往王寨集而去。沈大同了结一桩大心事,一身轻松,晃晃悠悠,上渠阁赶集去了。
沈大同忽闪着破棉帽子,晃晃悠悠来到渠阁赶集。来到集市,径直走进舅舅王朝立的缝纫铺子。王朝立坐在铺子里,正气得脸色苍白,闷头吸烟。进宝娘、王淑娟娘俩手抓着满是窟窿的布匹,絮絮叨叨地骂着,暗暗垂泪。沈大同走到门口,见舅舅、妗子都在,便可着嗓子大叫道:“舅舅!妗子!我来了!”这时谁还顾得上理他?沈大同见舅舅一家都不理他,傻愣了半晌,又凑到王朝立耳边,大叫道:“舅舅!是我来了。”王朝立强打着精神,问道:“是大同呀!你咋有空来赶集了?”沈大同“嘿嘿”一笑,扯下棉帽子,摸着脑袋道:“在家里闲着没**事,到集上转悠着玩。”王朝立心情不好,懒得跟他打唠,便掏出些零钱,递到他手里,哄道:“大同好孩子!舅舅这一会心烦,顾不得跟你说话,给你两个钱,自个去买包子吃吧!吃罢再给小同买两个烧饼捎回去!”沈大同接过钱来,咧开大嘴笑了,柴棒一样的手指沾唾沫数了数钱,转身钻进包子铺。沈大同刚走,王进宝、王进财弟兄各自带着媳妇闯进来了。
王进宝虎视眈眈,怒喝道:“沈立宝那个狗日的!他人呢?”王朝立苦笑道:“他办了缺德事,还敢在这里蹲吗?早就跑了!”进宝娘见俩儿子来了,眼泪汪汪地哭诉道:“你们看看,几十匹布绞得净是大窟窿,卖给谁去?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呀!”王进宝怒不可遏,喝叫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上沈塘堵他去!叫他赔布。小舅子揍的,他就是钻进牛屄里,也得把他抠出来。”王进财也气得脖子上青筋直跳,捋袖子掰手腕,磨拳擦掌道:“到了沈塘,把这小舅子崽子的家砸了,看他还使坏不!”王朝立投鼠忌器,郑重道:“别意气行事!你俩都三十多了,遇事别急毛子撅腚。到沈塘先去沈五爷哪儿说说,”先君子后小人“!得以理服人!大同娘俩就是那庄上的,不看僧面看佛面,闹腾得忒不象话了,谁面子上都不好看。”王进财不服气,翻翻白眼,嘟囔道:“就沈立宝坏成那样,在沈塘难说有替他说话的。揍了他,说不定还有人叫好呢!”王进宝知道父亲说得有理,道:“那俺就先去找沈五爷!叫他给评评理。”带着王进财、刘巧妮、戴素娥!气昂昂地往沈塘而去。他们走后,王朝立想想不放心,吩咐老伴、淑娟娘俩关门歇业,也急匆匆往沈塘而去。进宝娘见爷几个去了,唯恐出事,对闺女道:“我的娘也,就他爷几个的熊脾气,万一话不投机,闹出人命就麻烦了。不行,我也坐不住,得去沈塘望望。”赶紧关门,也赶往沈塘。王淑娟见娘走了,悒悒不乐,关门回自个家了。
渠阁到沈塘也就六、七里路,王家两夫妻怒气冲冲,快步疾走,转眼就到了。拐过弯走,就看到沈塘庄西头一家茅草屋上站着两人,手里拎着柳条簸箕,用扫帚头使劲敲打着,正可着嗓子拚命喊叫。喊叫声随风飘来,凄惨哀戚,句句入耳,令人胆战心惊、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王进财、王进宝迅速对望了一眼,惊诧不已。二人明白,这就是“喊魂”!是这家有人上吊自杀了。这人刚刚死去,魂魄还没走远,要把他的魂魄喊回来!所以才有此荒唐举动。一行四个人进了沈塘,方才发现,喊魂的竟是沈立宝家!此时沈立宝家门口已被看热闹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十几个老娘们聚集在一起,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得神神秘秘。王家兄弟妯娌见沈立宝家有如此变故,一腔怒气顿时化散得无影无踪,变得惊愕、惶恐,心里猜测道:“难道沈立宝回到家上吊了?”两对夫妻无不心中惴惴,忐忑不安,以为是沈立宝绞过布料后,害怕他们报复,回到家上吊自尽了。农村人善良纯朴,虽说被他绞坏了衣料,如果因此沈立宝上吊死了,他们反而内疚,认为忒不值了。王进宝往人群里一瞥,看到大同娘也站在人群之中。
第十八章 乡里 (四)
他心怀鬼胎,拨开人群挤上前去,轻声叫道:“姑姑!”大同娘一看,见是娘家侄子,不由惊讶道:“是进宝、进财呀!你们咋都来了?”王家父子在渠阁集都有生意,集会时是不会轻易摞下生意外出的。 //王进宝不好细说,支吾道:“听到有喊魂的,跑过来看看。姑姑!立宝家出啥事了?”有个老太太伸过头来,接过话茬神神叨叨道:“哎哟!你们还知不道呀?是巴美娇上吊了。”戴素娥探头问道:“巴美娇是谁呀?”那老太太正是沈利司的母亲。利司娘夸张地一拍手,问道:“你们还知不道巴美娇是谁?她是庆丰的媳妇呀!”戴素娥又疑惑道:“庆丰?庆丰是谁?”利司娘两眼怪模怪样地一挑,笑道:“你常来沈塘,连庆丰也不认得呀?他就是立宝的儿子!”大家面面相觑,吃惊道:“是沈立宝的儿媳妇上吊了?因为啥事上吊呀?”利司娘一缩脖,防贼似的四周望望,低声神秘道:“听说昨天夜里立宝把他儿媳妇巴美娇作害了!小媳妇想不开,天没明就上吊了,幸亏立宝媳妇把她救下来。立宝媳妇劝了她半天,看着没事了,才敢去做早饭。哪知做顿饭的功夫,小媳妇又吊上了梁头!”刘巧妮脸色凝重,蹙眉问道:“沈立宝这会上哪儿去了?”利司娘眼一挤,嘴一撇,破口骂道:“谁知道他姥里个**的弄啥去了?两年前他带着他娘一块出去的,也知不道上哪儿流浪去了!都觉得他死在外头了呢!没想到昨天刚傍黑,这个龟孙一个人跑回来了,喝得晕头转向,当天夜里就办了这一出子事!一闹腾又跑得没影了,打半夜出去的,就再也没回来。”刘巧妮鄙夷道:“这是一家子啥人家呀?连自家的儿媳妇也……”
利司娘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刘巧妮,两手在膝盖上一拍,大惊小怪道:“哎哟!他大嫂也!可不得了啦!你侄的命真好,娶的媳妇多俊!嘴又巧。”大同娘笑道:“大婶子!这是俺二侄进财家的媳妇!人家在渠阁集上开饭店,是见过世面的人呀!”利司娘也笑道:“不用你说俺也知道!见天赶渠阁集,经常看见她在饭店里忙乎。这闺女长得细皮嫩肉,一看就知道不是出庄稼力的。”刘巧妮微微红了脸,羞赧道:“您老人家到了渠阁,可别忘了到俺那饭店里坐坐。”利司娘两手一抱,笑盈盈道:“行!就怕俺常去,你烦。”刘巧妮嗔怪道:“看您老人家说的,我还巴不得您常去呢。”正说笑话,就听沈立宝家院内人们一连声地嚷嚷道:“醒过来了,醒过来了。”利司娘双手抱胸,闭目念佛道:“我的娘也!小媳妇又拾了一条性命。”大同娘招呼道:“大婶子!跟我上俺家坐坐吧?”利司娘笑着推辞道:“不啦!您家里有客,还不赶紧回家杀小鸡去?”大同娘也笑道:“俺侄、侄媳妇都来了,哪能不杀鸡呀?您老人家跟着啃鸡腿去吧?”利司娘大笑道:“就怕俺去了,你舍不得了。”
正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