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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的人说,在鲁南县城北面有个苏庄,这庄上有个姓石的先生,会算卦看阴宅批八字,学问不浅。那几个贩粮食的在姜家集小酒馆里请他算过一卦,算得挺准,佩服得五体投地。要是能把这个人请来,给两股会出谋划策,岂不是天大的喜事吗?”景志刚踌躇道:“咱干的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就怕人家不来!”章老三道:“不来好办,咱不能想想办法吗?不怕他不来。”景志刚问道:“有啥好办法?”章老三附在他耳边如此如此,景志刚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景志刚幽幽道:“秦朋!这事还得你去办理!”秦朋见景志刚眼神中含有另外的东西,不由得心中惶恐不安,慌忙点头。景志刚心灵也承受着巨大的打击,瓮声瓮气地道:“秦朋!咱们是拜把子弟兄,越是在这种时候,越得抱成团呀!”秦朋心里头一热,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哽咽着叫道:“景三哥!我错了。”景志刚阻住他的话头,宽容道:“这也不能怨你!到底是在一起滚打了几年的弟兄,我不也是磨不过弯来吗?”秦朋差点掉下泪来。
景志刚道:“咱们只顾说话,快把冯剑叫进来吧。”秦朋感到奇怪,蹙眉道:“咱在屋里打成这样,他相好的都闯进来了,他咋没进来帮忙呢?”三人来到院中一看,哪里还有冯剑的踪影?秦朋诧异道:“咱仨进来的时候冯剑就蹲在这窗户下面,这阵子跑到哪儿去了?”章老三道:“冯剑挺有心机的,说不准撵贺志岩去了。”景志刚吓了一跳,忙道:“不好!防止姓贺的狗急跳墙,对冯剑暗下毒手。”秦朋的心也一下子悬了起来。章老三安慰道:“他那个相好的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就别替他担心了。”
第十三章 路遇 (一)
却说冯剑见景志刚、章老三、秦朋现身屋内,知贺志岩身份败露,两股会自会处置叛徒。/因去年差点被两股会结果了性命,冯剑心中尚存芥蒂,不愿和景志刚等人见面,便悄然退出院子,追赶沈桂花而去。他见沈桂花鬼鬼祟祟,到处乱窜,且与王国汉关系暧昧,又支使贺志岩给两股会下毒,做事极其阴毒,令人心惊肉跳、不寒而栗。她这时离开萧县护路队,并于多人保持**,到底想干什么?看她今天跟两个相好的相见一面便匆忙离去,似乎并不仅仅是给贺志岩送砒霜的,可能还有别的目的!冯剑总觉这女人象迷一样令人琢磨不透。便悄然踅出院子,遁着来路追去。拐过一个路口,就影影绰绰望看见沈桂花扭着硕大的屁股,急匆匆地赶路。
此时天气闷热,老天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又值月尽夜,四周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须臾,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冯剑不敢离沈桂花太远,怕跟丢了;却又不敢离得太近,怕被她发现,两人始终保持着距离,只影影绰绰看见她穿在身上的那件碎花小褂在暗中抖动。沈桂花却是直走,没有拐弯的迹象,看看走出梁寨集,直往西北而去。冯剑大奇,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年轻女人竟敢在这漆黑的夜里只身独闯野外,真是胆大包天。这时将到中秋佳节,高粱棒子长势正盛,乡间羊肠小道崎岖,穿行在一人多高的高粱、棒子之间,又泥泞不堪。小道两旁阴森森的,偶而还发出一两声动物的嚎叫声,令人心惊肉跳、不寒而栗。冯剑至此,也是胆颤心惊。沈桂花却毫不惧怕,只顾匆匆赶路,脚下并不停步。突然,冯剑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差点摔个跟头,禁不住“啊”得叫出声来。等他稳住身形,却失去了跟踪目标,沈桂花竟没有了踪影。冯剑赶紧加快步子,追出老远,也没看到沈桂花!不由得暗暗着急……人竟然被他跟丢了。这里正是旷野,只有在黑暗中攒动的高粱穗随风摇曳,却无村庄。冯剑心中一片茫然,暗暗猜测:她藏到哪儿去了?
正不知所措,前面棒子地里,突然有人“嗤”地笑出声来。冯剑顿感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厉声喝道:“是谁呀?”却无人应声,四周又归于平静。冯剑虽说胆大,此时也禁不住起了身鸡皮疙瘩。他不顾泥泞,赶紧伏下身去,一动也不敢动,精神高度紧张,以防对方暗算。须臾,前面棒子地里传出一声浪笑,挑衅道:“这位大哥!你护送了我一路,小妹在这里谢你了!我马上就到家了,跟我到俺家喝杯清茶吧?”冯剑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没想到跟梢,竟被人家发现了。沈桂花又在黑暗中诱惑道:“大哥!跟我去吧!俺那口子不在家。此夜良宵美景,小妹陪你共渡消魂,咋样呀?”冯剑不敢搭腔,暗暗揣测,这女人有持无恐,必有接应,不能上她的当。沈桂花见他不敢吭声,又挑衅道:“嘻嘻,你不敢去呀?你怕了?是怕我吃了你吗?”冯剑怒火中烧,忍不住喝斥道:“你这个小妖精,我老人家能怕了你?藏棒子地里算啥英雄?有种的站出来。”沈桂花冷笑道:“还是大老爷们呢!一点种渣都没有!我藏棒子地里,你蹲高粱棵里,还有脸说呢!咱俩是”秃子骂和尚,头上都没毛“!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走了。”果然没了动静。
冯剑怕遭她暗算,宁可伏在地上当狗熊,却不敢有“种渣”!过了一阵,见毫无动静,他才小心翼翼地分开高粱棵,悄悄往前爬行了几步,矇矇眬眬看到沈桂花的碎花小褂在黑暗中抖动。冯剑暗喜,心道:原来那娘们藏在这里?又过了一阵,沈桂花还是站着不动。冯剑奇怪,思忖道:这娘们站在哪儿干啥?我用坷垃砸她一下。便从一旁悄悄迂回过去,捡起一块硬土块,照着沈桂花掷了过去。只听“扑”得一声,土块正中沈桂花!沈桂花挨了一坷垃,还是一动不动,真是古怪。冯剑见她如此,就知有诈,赶紧近前一看,只见碎花小褂被顶在折去头的棒子棵上,沈桂花早已没了踪影。冯剑气得鼻孔往外窜烟,一阵懊恼,没想到中了对方的金蝉脱壳之计,顿时火冒三丈。他气呼呼地顺着小路,摸索着往前寻找,想撵上沈桂花!谁知仅走了十多步,却差点一头栽进沟里。他伸手一摸,前头是一条积满泥水的大沟,这条羊肠小道竟是条断头路,
冯剑沮丧极了,茫然伫足良久,百无聊赖。当他垂头丧气地刚要遁原路回去时,突然,左边有人压低嗓子问道:“是振五哥吗?”冯剑大吃一惊,赶紧伏下身去,蹲在暗中,不动也不敢动。那人见无人回答,又轻声问道:“是振五哥吗?”见无人应声,那人奇怪,自言自语道:“刚才看见人影一晃,咋没人了?”就听棒子叶蹭得“沙沙”作响,影影绰绰摸过来一人!四周巡视了一遍,叫道:“渠振五!渠振五!”叫着远去了。
冯剑好奇心大起,心道:“在这荒郊野外,天又下着小雨,咋出现这样一个怪人?他是干啥的?难道是看护庄稼的吗?渠振五又是谁呀?沈桂花是不是来找这个渠振五的?”见那人鬼鬼祟祟,冯剑先不管沈桂花,仗着胆子大,悄然跟在那人后头,轻轻摸去。走出一箭之地,只见那人来到一个黑黢黢的地方,那儿有物突兀,象是个窝棚!那人来到窝棚前,掀开门帘钻了进去。冯剑静候了一会,见那人不再出来,便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窝棚用草苫子遮掩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冯剑觉得其中有鬼,深更半夜,这么热的天,捂这么严实弄啥?难道里头有啥不可告人的秘密?须臾,冯剑悄无声息摸到窝棚跟前,把挡窗的草苫子轻轻掀开一角,木匠吊线往里观看。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里面悬挂着一盏如豆油灯,灯下铺着一张木床,床上斜躺着一个老头:这老头瘦小矍铄,精神抖擞,颏下一撮山羊胡子!只是此时脸色苍白,**着上身,胸前绑裹着绷带,隐隐渗出血迹,看样子受了重伤。另一人是个二十多岁青年,长得瘦削精干,眉眼与老头有些相像。冯剑第一眼看到那老头,就觉面熟,好象在哪儿见过,但绞尽脑汁,急切间却想不起来。冯剑正胡乱猜测,就听棒子叶被人蹭得“哗哗”直响,显然有人来了。冯剑一惊,赶紧后退两步,躲藏在暗处,屏气凝神。须臾,果然从棒子地里钻出一个人来,掀帘进了窝棚。冯剑静等了一会,见不再来人!悄然上前,掀开草苫子一角往里观看,心里更是一惊:原来是他呀!
只见刚进来这人,长得虎背熊腰,两道粗眉,一对狼眼,硕大的酒糟鼻子,一张血盆大口——正是当初在阎陈庄把老绵羊等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愣头青渠振五!冯剑对邵盼头一家恨之入骨,当时渠振五在邵家大打出手,令冯剑大感痛快,所以对渠振五印象极其深刻,一眼就认了出来。在床上躺着的,不用说就是从东北回来的钟元保了!他是咋受的伤呢?另一位瘦削青年,跟他长得如此相象,难道是他的儿子?
见渠振五进来,钟元保咳嗽了一声,睥睨道:“都半夜了,你咋才回来呀?”渠振五悻悻骂道:“他妈里个巴子!姓范的防守太严,我无法下手,只能回来了。”钟元保极不高兴,厉声训斥道:“就你逞能!他们身上都带着家伙,你单枪匹马,贸然动手,除了吃亏。我只是叫你查清他们的行踪就管,你就是不听话!他们是不是还住在城南那个客店里?”渠振五挨了训,感到委屈,嗡声嗡气地道:“今天倒是住在丰县南关外那个”升平“客店里!不过,那几个人叽叽喳喳,好象是嫌那客店太乱,想换住的地方。”钟元保道:“只要他住那客店里就好!只要他们不走,倒不一定更换客店。赶明夜里咱爷仨带几个人!照葫芦画瓢,也给他们来个偷袭,杀他个干干净净!”
渠振五劝道:“师父!你身上有伤?还是别去了!”钟元保冷笑道:“死不了!虽说打了个洞,却没伤到筋骨,只是些皮肉伤,半个月就好。”渠振五关切地道:“师父!我和好山俺弟兄俩带人去就行!”一旁的瘦削青年,正是钟元保的儿子钟好山!钟好山也道:“爹!听振五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