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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进去了吗?”
维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来,发现她们已快到教室了。焦虑有如冷水泼洒她全身。
她扭头看姊姊。“维娜,我不舒服,或许我该回家。”
维娜蹲下来抚摸妹妹的脸。“哎,凯蒂…:。”
凯蒂扑进姊姊怀里。维娜紧紧抱住她,抚摸她的头发,喃喃说着安慰的话。
凯蒂努力不哭,她已泪眼迷蒙了,泪水却没流下来。这是雷家人都会的本事。“我──我没事上她以裙子措拭汗湿的手掌,紧抱住书本。
维娜缓缓站起来,姊妹俩手牵着手走上台阶,打开唯一一间教室的门。开门的咿呀声吸引了室内每个人的目光。
凯蒂打了个哆嗦往后缩。
维娜的手搁在她肩头阻止她。“我在这里。”她低声安慰她。
凯蒂直朝座位走去,厚重皮鞋的鞋跟敲在木制地板上,每走一步,同学的咯咯笑声就益发令她心虚。她加快脚步,直盯着脚下的地板。
坐上座位后,她才如释重负。维娜在她旁边坐下。姊姊的体温透过来,令她放心不少,鼓起勇气着手把书本文具放好。她抖着手取出英语课本。
莫小姐在讲台上喊道:“先大声朗读一次。”
凯蒂闭上双眼,双手握拳。求求你别点我,求求你别──
“贾素珊,你先念课本第九页。”
凯蒂松了”口气。她睁开眼睛,翻到第九页,瞅着课本,想小声跟素珊念。
这是不可能的。白纸上的黑字似乎在转圈跳跃交换位置。字母没有一点意义,混合在一起形成不是字的字,句子也像蚯蚓一样乱动。素珊念的字没有”个出现在凯蒂书页上。
她两眼发热。她究竟是怎么了?她是这么用功──比班上其他人都用功。每天晚上吃过饭就匆打回房去看书,却每天晚上都失败,连一个字都看不懂。
“多谢你,素珊,念得很好,轮到你了,雷凯蒂,把其余部分念一下好吗?”
凯蒂倏地抬头,张嘴无声地说了声“不要”。
莫小姐的身子略略向前倾,等待着。每个学生都回头看凯蒂。
她感觉姊姊的手放在她的肘弯,知道姊姊是想安慰她。可是没有用,她全身冰冷,甚至感觉不到姊姊的手温。
她吃力地咽口气,低垂着头。黄色的书页在她面前一片模糊,她眨眨眼,驱走眼中的泪水。
这次你一定做得到的。
她瞅着第一个字:TAHT。
她内心一片恐慌。TAHTNAMSAHANED。
她张口想说第一个字,却早就明白那根本不是字。她又试了一次,专心看每个字母。
孩子们开始窃窃私语,笑声穿透她的注意力。她知道这大概全都是自己多心──维娜已跟她说过几十次──但她就是无法相信。这些笑声是这么真实这么接近。
她倏地抬头慌乱地张望,无数的眼睛回瞪她。白莎莉干疮的嘴唇绽现得意的笑容。
凯蒂颤巍巍地站起来,羞惭的泪水滑下脸庞。
“凯蒂!”
她不理会姊姊的呼唤,奔出教室。
维娜匆匆收拾好自己的书站了起来。“莫老师,我去找她。”
“我也去─。”
她尚未回答,简彼德已来到她旁边。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维娜心中五味杂陈,双颊飞红。
“你你要我帮你拿书吗?”他嗫嚅地说。
维娜感觉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不,谢了。”她紧抱著书朝门口奔去,跑下台阶,在椰栏前煞住脚步。书本纷纷坠落在地面上。
彼德在她后头喊着:“嘿,维娜──等等!”
她真想拔腿便跑,找个地方躲起来,双脚却不肯移动。
“你干么跑得这么急?”彼德来到她身边。
维娜抬高下巴,直视前方。“我很担心凯蒂。”
“嗯,她好像念得不顶好。”
“是的。”她僵硬地说。
她很不自在地等他再开口说话。然后,两个人却同时笨拙地蹲下来伸手检书。
他们的指尖轻轻碰触了一下,维娜连忙缩回手。
彼德扭头看她。
他们靠得好近,她可以看见他眉梢稀疏的几点雀斑,关怀的棕色眼眸直视着她。他的身体略略向前倾,好像想说些什么。
她因恐惧而心跳加速,警告自己定定蹲着,可是,不知怎么搞的,她的身子竟也略略向前倾。
“维娜,我…”他别开目光,面红耳赤。“我…”
她突然很害怕听到他要说的话,于是一跃而起。
她想转身走开,双脚却踩到裙脚,她歪歪斜斜地向下栽,彼德连忙站起来扶住她。
“谢了。”她缩了开去,不敢迎视他。“我得走了,我妈──”“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她差点以为自己要吐出来,她只是摇着头。“不要。”就抱著书急急跑开。
等追上蹲在路边神情萧索的凯蒂,她早已气喘吁吁。她来到妹妹身边,蹲下来,把书和饭盒放在一旁。
“我一定有问题,”凯蒂抖着声音说。“我很笨。”
维娜感到心痛。“不,你不笨。”她有点哽咽?
凯蒂闭上眼睛,泪水滑落她红扑扑的脸庞。
维娜感到既沮丧又忿怒,双手握拳,仰望蓝天。她真希望可以把凯蒂的问题告诉妈妈,可是没有用的,妈妈会大声笑,亲口对凯蒂说她的确很笨。
爸爸可以帮得上忙。这个念头又涌上心头,带来了一线希望。
但这线希望来得快也去得快,只留下茫然无助的维娜。有一回她差点告诉他。那时是在凯蒂生日的庆祝会上,凯蒂一直很开心地笑他们父女三人都在笑──维娜看到父亲眼中有奇异的光芒。
她以为那是父爱,心跳差点没停止。她满怀希望和期待,站起身来朝他走去,想跟他说凯蒂的事和许许多多其他的事……
笑声突然停了,只剩下一片岑寂。
他倏地起身大踏步走到屋外。维娜一直等他回来,不知不觉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在自己的床上醒来,跟父亲心灵相契的那一刻早已消失,她猜想那纯粹是出自她的想像。这已是五个月前的事了,那时凯蒂的问题才刚刚有人注意到。
此后维娜一直也没机会告诉任何人。
“来吧,凯蒂,咱们回家。”她疲倦地说。
凯蒂泪盈盈地瞅着她。“我不想回家。”她低声说。
维娜握住妹妹冰冷的小手。“我知道,我也是。”
她们就整天坐在路边,等着学校放学的钟声响起。
“该回家了。”钟声响完,维娜轻声说。
凯蒂咽回眼泪点点头。她们手牵手站了起来,朝家的方向走去。两个人都不想向前走,但都没有停下来。
道理很简单:她们无处可去。
黛丝站在炉前,既期待又害怕地瞅着巨大的金属炉门。她想跟自己说这是一大挑战,而她一向是喜欢挑战的人。
可是这一回不管用。
她很清楚她这辈子或任何”辈子都无法搞通烹饪这码子事。在一九九三年她不必担心这回事,多的是餐厅冷冻食品点心店让她填饱肚子,可是在一八七三年,她别无选择。她想替维娜分忧解劳,也想做个好母亲。烹饪可以达成这两大目标,所以她就煮吧。
她给自己充分的时间,现在才刚过中午,女儿们要再过几个小时才回来,她只消动手便成。
她跪下来瞅着满是煤灰的灶门,冷冷已熄的灰烬中还有一些细长扭曲焦黑的木柴,煤灰味十分刺鼻。
她以两根手指拉开灶门。
她立刻明白自己犯下了错误。灶门重达千斤,喔唧一声垮下来,砸在她膝盖上,她尖叫一声,向前扑去,却一头撞到了炉子。
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地上,狼狈不堪。
她看看自己,忍不住爆笑出来。才不过在厨房待了十秒钟,她就把自己搞得昏过去。
她揉着左眼上方的红肿处,爬起来,又瞅着冷冷的死灰瞧,心里一沉,却又将心一横,站起身来,自信满满地站在炉前。
“好吧,”她大声说。“我要煮晚餐,”她想了想。“第一步就是生火。”
她笑了笑,觉得好过些了。是的,听起来很有道理。生火。
炉边有一堆柴火。她打开灶门,用膝盖撑着,再倾身抓了几根木柴丢进灶里。
她在厨房找了好一会儿,没找到纸张,就把抹布点燃,放在那几根木柴上。
抹布冒出浓烟直冲到天花板,她挥开烟,眯眼看看灶内,最小根的木柴已经点着了。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她吹着口哨,在厨房内来来回回找食谱,把柜子二搜过,抽屉也都看过。
根本没有食谱。
没有食谱她要怎么作菜?
她拉开食品柜,心又是一沉。所有的食物都是装在工业用尺寸的布袋中,再用绳子绑好袋口。还有广口瓶,柜子内有数百个玻璃广口瓶,令她油然想起科学实验室。每个瓶子上都大刺刺地注明日期──活像作菜时要选日期而不选内容似的。
她开始感到心虚,闭上双眼向上苍求援。好吧,我相信轮□这回事,那么超感觉的知觉也一定是真的喽。妈,给我一份食谱。或是你,卡萝,来吧,别害羞,跳下来吧。
过了好久,没有人回答。
显然去世亲友和守护神就像警察,需要他们时偏偏找不到人。
她睁开眼睛,眼前柜中是一袋面粉。
面粉。好吧,面粉能做什么?
面包。她立刻又打消此意。作菜她可能不在行,却是世界级的购物者。卖到两百元的面包这么贵的东西一定很费工。她得从小处做起。
小面包。烘饼!对了!
她开心地着手张罗自认需要的东西──面粉盐蛋和牛奶,把东西放到桌上,就动手做了。
两个小时之后,她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