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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去找大夫给轩儿治病,又不是游山玩水,你跟着做什么?”
“游山玩水,哼!你就是游山玩水也不会带着我,我要不出来找你,你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去一次泉州!就是好不容易去一次,也只是和爹爹饮酒聊天,没多少时间理我!”纪怀溪撅着嘴,十分不满的样子,“你不找我玩,我偏要找你玩,你赶我走,我偏不走!为什么你就赶我不赶别人?为什么别人能跟着我不能?”
知道再说也是无益,谢斯寒摇摇头,颇为无奈,“这一路少不了风餐露宿,赶路要紧,你可得吃不少苦头了,到时受不了可不许叫嚷!”
“谁说我不能吃苦?”已经看到希望,纪怀溪心情一下好起来,眸子顿时明媚,“一路上我也能帮着你,可不要小瞧我!”
“你大显神通也行,但不可闹事!”谢斯寒最后叮嘱。
纪怀溪忙着点头,开怀大笑,飞身便上了马。
谢斯寒转身对李易舒道:“百医盟的事全仰仗大人了!匆匆一聚便要分别,日后重逢再与大人杯酒言欢!”
“百医盟,在下会尽全力讨回公道!”李易舒眉宇布着淡淡的惆怅,似永远都消解不去,“日后若能再聚,一定与谢兄不醉不归!”
“好!就此告辞!”谢斯寒从阑珊手中接过轩儿,牵过宇鸾,对阑珊道:“我在前面等你!”
两骑驰出别馆,院中便只剩了阑珊与李易舒。
天地开阔,这世间仿若只为他们二人而设。
“插手百医盟的事,便不得不惹渡云楼,你要万分小心!”阑珊低着头,表达着心中的担忧。
“我知道!”李易舒温和的看着她,眉宇舒展开一些。
“那我走了,后会有期!”阑珊看了他一眼,牵着马走向门外。
李易舒眼中升起离愁,却依然不动声色,看着她渐去的身影,不觉想说些叮咛的话,一时脱口,不知怎么却变成这么一句:“每逢下雨膝盖还是酸痛么?”出口后,他被自己唐突的问话惊了一下。他是什么身份?他有什么资格?这话可是僭越了?
像是被什么钉在地上,阑珊突然迈不动步子,牵马的手蓦地颤了一下,“嗯。老毛病,也不要紧!”
“还是多看些大夫的好,日后上了年纪只怕更难受,……又怎会不要紧!”本已是僭越,他却不由自主一再奢侈。这些话不知是否该由他说。
“大夫看得不少,冷月庄中高明的大夫只怕不在御医之下,都说断不了根的,也只能开些止痛的方子。”她一一解释,就如与故人闲话家常,“我住的屋子设计巧妙,雨天尽管外面湿漉漉的,屋子却能阻止外面的湿气,始终保持干燥。酸痛也会好许多!”
原本应该想到的,那人自会照顾好她,哪用他多事?他自嘲的笑笑。
“赶紧上马吧!”李易舒尽量平和的微笑,淡淡的催促,“不要让他们久等了!”
阑珊却转过身来,沉吟了一会儿,终于抬头看着他,“你在官场也不顺遂吧?怎么从御史到了都虞候?殿前都虞候又怎么到了湖南?”
李易舒却保持着微笑的姿态,一贯的尔雅,“官场沉浮再平常不过,权势更替如朝云暮雨,习惯了这定律也就不以为意了!殿前都虞候不过是个挂名,有人看我不顺眼,找个借口把我发配到湖南,离了那乌烟瘴气的地方,我也乐得清静!”
“摊给你百医盟这棘手的案子,你怕是清静不了了!”阑珊仿佛能够透视他那故作的微笑,也许能够明白他无法与人言说的无奈与落寞,“在官场这些年你忍受了不少吧?负重太多,一个人总有一天会背负不起的!身边若有个人分担有个人说说话总会好些。”
李易舒面对着她真诚的目光,几乎有些笑不出来,干枯无力的笑只会显得他更加落拓。别人说这话他只会当作不闻,却偏偏是她亲口说出,在他不知以何语作答时,出乎意料的,他竟首先爆出一声笑,不知是笑造化还是笑自己,或是纯粹笑这提议。他自己都觉得这突来的笑声陌生无比,一时也搞不清自己混乱的头绪。
“就是没人瞧得上我这天涯落拓人!”李易舒对着她,笑已不可抑制。大笑声中,他渐渐仰起头,对着虚空,眼中与烟柳一样缥缈虚无。
“你多保重!”阑珊一咬牙,牵着马离去。
李易舒一动不动,依然翘首苍天。院中几片叶子簌簌落下,载着几星阳光,闪闪烁烁,映照着他目中点点波光,若隐若现……
朱雀未谙变已生
道旁一棵古槐浓荫铺地,晨间清风缕缕,槐香弥漫,花叶不时飘落。
纪怀溪张开双臂试图抱住巨槐躯干,使劲的伸长手臂,双手仍是不能相互触及。她仰起头,望着头顶如亭盖的枝丫叹了口气。似乎为了响应她,一片绿叶缓缓荡下,朝她落来,她一张嘴,不偏不倚,那叶子正飘入她唇齿间。她衔了树叶,跳跃开来。看了看来路,仍是一片静寂。
“要等到什么时候呀?”纪怀溪含着叶子,模模糊糊的嘟囔着,眼瞧向槐树下隆起的树根上坐着的谢斯寒,轩儿在他怀中尚未醒来。
这问话已不是她第一次说,谢斯寒一直未回答她。其实她也不是非要这句话的回答,这不过是她不满发的牢骚。其实在树下纳凉不用赶路她也很欢喜,然而谢斯寒却不跟她说话,这可把她给闷到了,绕着树转了几转,跟马儿玩了会,觉得很是无聊。她真希望他能说说话解解闷。
“谢哥哥,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让他们俩单独告别!我看他们一个难舍一个难分的样子,告个别要这么久,可苦了我们了!”她边说着边瞟眼过去,看他有什么反应。谢斯寒端坐不动,神色如常。纪怀溪便又开始转起了眼珠,望着天。
“我觉得那个李大人好像很喜欢阑珊姐姐啊!他们好像以前就认识,阑珊姐姐看他的眼神就很特别!”纪怀溪目不转睛的瞧着他,开始承认自己输到家了。
她背着手,眼皮微微下耷,目光从眼缝中射向如石雕的谢斯寒,怪声怪气的道:“你就这么放心啊?……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们以前是朋友。”没想到他会突然回答她的话,倒吓了她一跳。他缓缓续道:“十年前他们是武林中一对人人称羡的侠侣,携手江湖,行侠仗义。”
“啊?”纪怀溪虽猜到几分,但由谢斯寒亲口说出,事情的真相仍是出乎她意料,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谢斯寒,怀疑他是不是在瞎说,故意逗她的。谢斯寒却不像是在开玩笑,纪怀溪惊讶了一会儿,道:“那、那、是你把她给抢过来的?”
“你不懂!”
纪怀溪对这样的回答很是不满,小声嘀咕:“装什么神秘!”
这个话题既然已无法继续下去,她便寻找新的发现,眼光停到谢斯寒怀抱的孩子身上,突然眼睛一亮,“这贪睡的小子长相和你有几分相像呢!不会……不会是你儿子吧?”
谢斯寒眼光转向她,“你以为呢?”
纪怀溪眨眨眼,认真的想了想,“你这么照顾他,看来很有可能!啊,我爹爹都不知道你有了儿子,等我见到爹爹,如果能跟他和好的话,我告诉他这个天大的消息,他一定会惊讶的合不拢嘴的!哈哈……”
谢斯寒立起身,道:“上路。”
“上路?”纪怀溪止住笑,不解,“不等阑珊姐姐了?”
她话音刚落地,隐隐听得有马蹄声响起,回头看时,来路上白马红衣迎着朝阳而来,红裙在马背飞扬,那一刻,纪怀溪生生愣在当地,眸子几乎不能迎视那艳丽的色彩与绝世的丰姿。刹那间,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单薄和渺小,如萤烛之光,无法与明月相抗衡。
一路上,马蹄达达,谁都不说话,似乎各自都有着沉重的心事。
纪怀溪想起一事,驱马赶上谢斯寒,道:“谢哥哥,你可记得我的生辰?”
不想她会突然有这一问,谢斯寒思索了一会儿,“快到了吧!下个月。”
纪怀溪弯着眼睛笑了,柳叶眉下便新添了两弯月牙,唇角漩起一对酒窝,如月下的幽潭,朦胧迷离。“那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这个问题对谢斯寒来说确实有些为难,与冷月庄有关的人士的生辰之类礼节性质的问题向来都是管家负责的,而他,作为冷月庄的主人,哪有时间和心思来记这些琐碎的事情?他能够回忆出纪怀溪的生日在下个月已经是很难得了。纪怀溪可不管这些,看着谢斯寒依然皱着眉沉思,她的笑靥逐渐减淡,几分不快的神色浮现于眉间。难道他连她的生日都不记得?
阴云开始密布。
“可是六月二十七?”谢斯寒眉梢稍展,问道。
阴霾瞬间消散,纪怀溪笑靥顿放,一激动,差点从马上跌下,“是的是的,没想到你真的记得!”
他实是绞尽脑汁,回忆联想推算了一年的事,终于找到些眉目推出了具体的日子。
纪怀溪趁着兴头,道:“那你今年会不会亲自来给我送礼物?”
谢斯寒没有立即答她,他不做没把握的允诺。
“你从来都没有在我生日时来看我!你派人送礼物,是打发叫花子呢?”纪怀溪一脸的不高兴和委屈,“今年我满十六岁,你也不来?”说到后来,她泪滴已盈盈欲坠。
她自十岁时认识谢斯寒,往后每年生日,冷月庄都派人送上厚礼,然而谢斯寒却从未亲至过。其实,就是谢斯寒没有亲自登门,那送礼的排场也毫不寒碜,因为替冷月庄主前去献礼的不是七司主就是十散人,而七司主和十散人却都不是轻易就派遣的人。冲着铸剑大师纪夕棹的大名,纪怀溪每年生辰,总有数不清的各种身份的人士殷勤献礼,不仅场面壮阔,热闹非凡,送的贺礼也是一个攀一个,贵重无比。然而不管多珍贵的礼品,只要冷月庄的贺礼一到,立马能压倒群豪,独冠当场。甚至每年纪怀溪生日时,江湖人士也好,非江湖人士也好,最期盼的倒是一睹冷月庄的手笔,看能拿出怎样的珍宝。所以即使谢斯寒不出面,人们对于他的惊叹和崇敬也是有增无减,丝毫不亚于某些门派倾巢而出造成的轰动。
冷月庄可谓是给足了纪家面子,然而纪怀溪却不理会这些,照旧年年失望。对她来说,再稀世的珍品都比不上谢斯寒的亲至。
今年他若又不来,纪怀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