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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红著脸蹲下去,将那些用Jing液和水换来的钱一一捡起。
飞落在他脚边的那张,我装作没看见。
电梯终於到达一楼,我不等门全开就往出口靠去,但那男人比我更快,拾起那张该死
的钞票,长手一伸拦住了我。
他的眼睛,毫不留情的,仍然紧盯著我。
我低头接过没有说谢谢,狼狈地逃出电梯。
自尊,有时候真像是对自己的变相惩罚。
3。
「哈哈哈!哪有人这样看了两眼就知道你是卖的啦!猪头!」杰听完我叙述那天的遭
遇之後,狂笑一阵。
他觉得我是小题大作,胡思乱想。
我没有反驳他,但是心里很明白,自己一定,一定被看穿了。
那时候,我刚洗过澡,全身上下都是饭店沐浴|乳的味道,头发湿湿的披在衣领上,手
里还捏了一叠钱,怎么看都像是「外卖男孩」啊。
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闷。
因为就算有一万个理由支持我去卖身,但每次只要一想到自己是「卖」的,我就会心
虚得抬不起头来。为了这种事,我不知道被杰骂过几百次了,但是没办法,改不过来
。这是个性问题。
如果我能像杰那样不在乎就好了,可惜我不是杰。
我会自卑,会自责,会觉得自己不乾净。深怕被人发现了这个秘密,我在学校里从不
多说话,一下课就马上离开教室,班上和学校的活动也避不参加。大家都以为我是心
孤气傲的好学生,我宁愿他们这样永远误会下去,这总比发现我其实是自惭形愧的卖
身男要好吧。
杰常说,我们是在城市里默默行善的**小天使,专门抚慰可怜男人的心。
那是他的说法。
我只知道我们得靠这些男人才能安心生活,才能继续上学,才能穿漂亮的衣服,吃好
吃的东西。反正一般青少年从家里获得的,我们靠这些可怜却又有钱的男人供给。而
且真要说起来,杰在他们身上榨钱的手段,可比我要狡诈凶狠得多了。
我最近常想,如果一年前没有逃家,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不能上学,这是肯定的,而且早就开始工作了。
我是指「正常」的工作。
可能在港边的鱼罐头工厂,可能在镇上的面包店。脏兮兮的,闷闷不乐的,脸上还带
著伤。
我不懂爸爸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就像我不懂他为什么那么爱喝酒一样。他每次喝了酒
就打我,每次都好像恨不得要把我打死。我只能依靠妈妈保护。不过,十五岁那年,
妈妈也跑了,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街坊邻居窃窃私语,都说她跟那个在海边旅馆打
工的年轻人私奔了。
我曾经一度无法理解也无法谅解,最疼我最爱我的妈妈,把我当作心肝宝贝的妈妈,
为什么能丢下我不管?她走了之後,爸爸喝酒喝得更凶了,一喝醉就痛扁我,後来就
算没喝醉也痛扁我。如果没有跟著杰逃出来,我就算被打死或打残了也不是件奇怪的
事。
所以我逃了。
逃出来之後,我才似乎体会到***心情。
她也想逃吧。
不顾一切想逃。逃的意念胜过一切,就像求生的欲望那么强烈。於是,为了要逃,妈
妈可以抛弃我,而我,可以出卖身体。
「怎么一个人晾在这里?不怕别人吃了你的草莓派啊?」
听见杰的声音,我睁开眼睛,愣愣地被他从躺椅上拉起来。
杰理了理我睡乱的头发,领著我走向窗边的小圆桌,远远地我就看见,洁白的桌布上
,有他特别为我留的草莓派和红茶。
今天是十一月的「集合」。
每个月的最後一个礼拜六,所有男孩子都会聚集到老板在白鲸饭店租下的豪华套房吃
下午茶。这天,大家在宽敞的客厅里大玩特玩,玩累了,就到满满摆放著点心的长桌
子上拿东西吃。点心式样变化多端,但绝对都是昂贵而精致的,搭配的香槟、红酒、
白酒,还有衬托用的新鲜花朵,更是从来没有少过。
这是老板对我们一个月来辛苦工作的慰问,用的当然是我们赚的钱,不过,大家都吃
他这套,聊天的时候,话题也总是不脱生意经。
聊到生意,难免会互争长短,争得面红耳赤是常有的事,暗地里偷偷较劲更是不在话
下。但即使如此,大家还是喜欢趁著集合时大玩大闹,吵得没个样子。这时候,老板
总是任由我们放肆胡闹,顶多就是在我们玩得太过火时,皱起眉头来轻咳两声罢了。
虽然只是轻咳两声,大家听了却都会立刻乖乖收敛起来。
我们的老板是个性格的男人,瘦长的脸上,不管下雨还是出太阳,永远挂著一付浅褐
色的墨镜。平常讲起话来不慌不忙、头头是道,一旦发起脾气,就凶狠得吓死人。
我曾见是过他教训人的狠劲。那次,他阴著一张脸,冷冷地看著那个倒楣的男孩子。
那男孩一开口,他就甩他一个耳光,再想辩解,就再甩一个耳光。尴尬的静默中,大
家屏息看著,倾耳听著,清脆的耳光声在空气里啪啪作响,谁也没敢说话。後来,那
男孩终於憋不住放声大哭了,老板这才开口。他说:
绝对,不准对客人说「不」。任何委屈或不爽都可以回来申诉,但
是在客人的床上,一定要先服从。
我一直记得这段话,也一直记得老板当时的脸色。
事实上,老板交代的事我从来没有违背过,他讲话的时候我也从来不顶嘴,我知道老
板当初会同意让我在他手下工作,完全是因为杰坚持要带著我的缘故。
杰是老板的摇钱树。
这世界上有天生吃保镳这行饭的,当然也就会有天生适合卖身的。
就男生的标准来看,杰真是漂亮到不行了。意思就是说,如果要再多给他一些漂亮,
也没有地方可以加分了。他的脸孔完美,身材也完美,只要不开口说话,不管哪种装
扮、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个倾倒众生的美男子。
但是一开口就不行了,杰的嘴巴很坏,刻薄得会气死人。
对我来说,杰像是另一个妈妈。
自从妈妈离开後,他就像妈妈那样地照顾我。
不过,杰跟妈妈当然很不一样啦,他不会像妈妈那样,有事没事就搂著我亲我,妈妈
也不会像他那样,家常便饭地和别人调情。
杰调情勾引的招数很多。最常使用的,是在脸上挂著一种看起来很轻浮,但似乎又很
天真的微笑。每当他这样一笑,眼角就会甜甜地往上勾,不少人一看见这样的眼睛,
脑袋就糊涂了,就傻傻地被勾了去。
我一边吃著杰特别为我留的草莓派,一边看著他又在用这种眼睛勾人了。
这次的对象,是上个月才加入我们的CK,之所以会这样叫他是因为:这人长得很像CK
平面广告的男模,而且一有机会就炫耀地露出那些令人又忌又羡的肌肉。更气人的是
,他的客源和我们大部分人不同,尽是些多金而又不敢出柜的明星或大少爷,所以他
不用被压得唉唉叫,也不用和老头子抱来抱去,就可以赚进大把大把钞票。
他似乎很喜欢杰,在杰身边就像只被驯服的老虎,凌人的气焰都不见了,一双眼睛眨
也不眨地盯著杰。
他们坐在我对面,小小声地说著话,客厅里人声吵杂,我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倒有点像是欣赏真人演出的默片。
CK那双眼睛眯起来感觉色色的,像极了杰的初恋情人,我看这家伙的下场大概会很惨
。
观赏调情戏码,享受美食,正觉得万分有趣之际,突然听见老板冷冷的喝斥声,叫大
家都坐到客厅去。通常老板这样招呼我们,就是要发奖金了,但他今天神色相当不善
,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站起身来偷偷瞥了一眼,发现老板正凌厉地瞪著我们这个方向。
他在瞪CK。
老板他……大概不喜欢自己手下的男孩子互相勾搭吧。
我乖巧地跟在杰的身後走进客厅,正想挨在他身边坐下,却被老板拦住了。
老板递给我一张纸条,说是有新客人临时指定我,要我立刻就去。我看了看他,又看
了看那张纸条,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们的生意,向来都是事先安排妥当之後,再由老板指派男孩去服务的,从来就没有
像这样临时指定,而且还指定我。我的业绩平平,长相也不算顶尖,如果有新客上门
,怎么说都不该轮到我啊。
我怯怯地又瞄了老板一眼,纵有满腔疑问却不敢发问,他的脸色实在吓人,我不想没
事找骂挨,只好摸摸鼻子出发了。
4。
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来到一栋外观宏伟的华厦。高耸的木门,没有像一般大楼玻璃门
那种冷冰冰的现代感,取而代之的,是绝对傲然的贵气和质感。
走进门房为我推开又掩上的大门,走进挑高近四层楼的大厅,我停下脚步,盯著脚下
黑色大理石地砖映出的倒影,心里直犯嘀咕。
老板只顾著生气,竟然忘了告诉我约定的时间哪!
现在可好了,我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赶来,也不知道到底该找谁才好。
我才正埋怨著,就听见有人向我走来,抬起头来一看,是个五十好几的男人,灰白的
头发梳得一丝不茍,身上的黑色西装笔挺得吓人,一张脸绷得又冷又硬,活像刚拉过
皮一样。
他走到我面前,冷漠地点了个头,转身就向大厅尽头的电梯走去。
这是干嘛?
他走了几步,见我还呆站在原地,没好气地转过身,对著我冷冷地说:「请跟我来。
」语气礼貌得不得了,不过整个人还是直挺挺的跟个冰雕一样。
我把纸条收进口袋里,暗叹一声倒楣,跟著他走进电梯。
我们分据电梯一角站著,没有交谈。
我藉著打量电梯四角的雕刻图案,偷瞄了他好几次。根据以往和有钱人周旋的经验,
我看得出他是那种「有教养的有钱人」。换句话说,就是会和秃头那种暴发户划清界
线的有钱人。这种有钱人和绝大多数人格格不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