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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在这里呀?”那个母亲看着儿子收拾东西,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我说话。
“不是。”看那个母亲好奇的一直在等下文,我不自觉的接着说:“我妈在这里疗养。”
“是呀?那我们要去的是一个地方嘛,正好做个伴……下了车还有一节路,有人来接你吗?”那个母亲显得意外的兴奋,眼巴巴的瞧着我。
“没有,我可以叫车。”也通公交车,不过要倒好几次,如果打的会快些。
“嗨,还叫什麽车!你们年轻人呀,就是不知道节省。我们有车来接,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在路上还有一座庙,我每次来都要去拜一拜,你也可以为你妈求个平安符呀,有什麽病呀灾的有这符就躲过去了,很灵的,就这麽定了!”
“我……太麻烦了吧……”我很矛盾,恍惚间那位母亲眼中殷殷的期望与我妈虔诚的形象相互重叠,从记事起每年暑假我都要陪我妈去一座离家近百里的庙宇上高香添灯油,她执意要带我去的理由是还愿,因为她是在那里许了重愿后才有的我。懂事后我曾以此来取笑她,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光荣的人民教师信这些无稽之谈的确荒唐,可她却严厉的命令我住嘴,还专程去了趟那个寺庙求神佛原谅我的无心冒犯。那时候我才知道父母的婚姻原先并不受祝福,因此才双双放弃优越的条件远大的理想栖身在这个远离家乡的厂矿子校。去那里许愿也是一时兴起受了周围热心大嫂们的鼓动,没想到回来后就真的有了我……同时也就改变了当初和我爸结姻缘时算命人断言无后的命运。
“一点儿都不麻烦,”那个儿子已经整理好行李看了看表:“马上就到了,反正顺路,我妈最喜欢人多热闹你拗不过她的,那座庙始建于唐代很值得逛逛,就算是车坐得久了休息休息吧,再说我一个人也确实有些对付不了这麽多行李。”
恭敬不如从命,还能中途下车休息一会,于是我决定去那座古老的庙宇烧一柱高香。不会许愿,因为我不能还愿了。但我可以祈求往生后的平安。祈求来生爸妈不再这麽辛苦。我跟随他们避过出站的人流从贵宾通道直达停车场,又是一辆好车,我曾坐过的名车里再添一种——“奔驰”。
南方的寺庙威严中也带着婉约的玲珑,香客如云,香火极盛。可能因为过年的关系妆点得格外隆重。我将剩余的钱全部捐了功德,默默的祈求一番后退到庙门外等待那位虔诚的近乎神圣的母亲。那个儿子在远处不停的打手机,好半天收线过来要了车钥匙让司机等着他的母亲,然后冲我抱歉的笑笑:“我妈就是这样,总要拜够了才会出来,不如我们去车里等?”
停车场离庙门有段距离,很大,停了很多私家车公家车旅游车。奔驰则按贵宾特殊对待停放在旁边一家类似于僧舍的幽静的小院里,无处不有的特权真的很好用。我跟着他走进小院,不知何时又停了一辆,我扫了一眼,是加长的林肯,镶着黑漆漆的反光玻璃,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到了奔驰旁那个儿子却并不急着打开车门,看着我又抱歉的笑:“对不起了,不过我妈会照应你母亲的,请放心吧。”
我没来得及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听到林肯车门打开的声音我无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愣在原地。柳墨炎阴沉的脸正向我一步步逼近,而紧接着钻出林肯的是同样阴沉的楚夜寒。
我被人出卖了?一直有人跟着我?那对母子的“友善”表现不过是为了监视我?看来我又一次搭错了顺风车!我想笑,笑自己到底还是太天真了,跑吗?院门已经关上了,我是自投罗网的瓮中之鳖。这一次会如何?
“怎麽?不认识了?!”柳墨炎一把抓住我,力量大的仿佛要捏碎我的腕骨:“就这麽想摆脱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我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反抗的念头,由着他将我拦腰扛起扔进了林肯。没有摔痛,车厢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很柔软。车门立刻关紧,我木然的坐起来,越过箍紧我的身体看看环境,撇开前座和司机,后面宽大的座位是相对的,茶几放置在侧边,伴着林林总总的车载电器,正对着的是一个超大的液晶电视。甚至还有一张应是用来办公的胡桃木书桌,一台笔记本在上面打开着。倒不象是辆车,而是一间低矮但奢华的小型多功能室了。
透过玻璃看外面没有阻隔一样的清晰,楚夜寒正在跟那个虚伪的“孝子”寒暄,在尔虞我诈的讨价还价吧?我很想知道在这佛门净地我被卖了多少肮脏钱。这个构想很快就被推翻了,因为没几句话的功夫楚夜寒就转身回来,而对方则毕恭毕敬的目送,跟所有忠心不二的下属恭送上司的情形一样。
车门打开,楚夜寒钻进来,颀长的车身灵巧的在小院里掉头,然后将寺庙远远的抛在身后。
没有人说话,我抱膝坐在地毯上望着窗外什麽都不去想。柳墨炎已松开了我,和楚夜寒相向而坐,一种濒临爆发的火气继续积聚,阴晴不定的空气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压抑,我又快要窒息了。
“萧萧,为什麽?”打破安静的是楚夜寒,叹口气伸手将我拉起来困在他身边:“为什麽要走?你在介意什麽?给我个理由。”
“哼,他有什麽理由?!”柳墨炎冷哼一声挤到了我的另一边:“对他再好都是白搭,做事从来是我行我素,根本不去为别人考虑,好像全天下都在迫害他,实际就是个被虐妄想狂!”
“炎,你冷静些!没看萧萧都要崩溃了?”楚夜寒喝住柳墨炎,抬手动动车里的什麽机关,一道屏障无声的出现在前座后,阻隔开了车子前后厢的空间:“萧萧,你知道当时找不到你我们有多着急吗?没有及时找到的话以你的个性我们真怕……我明白你做人很有原则,下这样的决心有你的道理,可是这很不公平,对你母亲,对我,对炎,尤其是对你自己都不公平。”
什麽是公平?这个世界上有这种东西存在吗?我被任意玩弄于他们的指掌之上就是公平?放弃自己以摆脱无望的挣扎就不公平?
“萧萧,看看你自己……”我的脸被转向了液晶电视,柳墨炎摆弄几下笔记本,电视上出现了画面,竟然是我!披着毯子蜷缩在火车卧铺上呆滞的望着窗外!
“……这麽难过,这麽憔悴,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你的伤心我们感同身受,看得到你的身影却触摸不到安慰不了让我们快要疯掉了,我们一路追着火车,看着传输过来的你的失落表情,心好痛!现在我还很后怕,因为如果黯荻没有派人跟着你,真不敢想象情况会怎样!”
那个笔记本暗藏了摄像头?难怪一直在工作。原来我的一举一动还是尽在别人的掌握中,我所认为的弃甲而逃只不过是另一场闹剧。迷路的孩子?果然自己在别人眼里是那麽的幼稚,一贯只会将别人踩在脚下碾压的人也懂得心痛?我倒觉得他们根本没有心。多讽刺呀,自始至终我都是一出闹剧的主角呢,还真荣幸……我笑出来,笑声轻的几近无声,听到自己耳朵里是那麽的冰冷。万念俱灰的空洞。
“该死的!”柳墨炎大声的咒骂起来,揪着我的衣领大力的摇晃:“担心你就这麽可笑?!我犯什麽病了对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牵肠挂肚……咦?什麽味儿?……烟!两天不见你都跟什麽人鬼混了带了满身烟味?!”
“炎!火车上总有人抽烟的,跟萧萧无关……你别刺激他了。”
“我不管!我不要小默身上有别人的味道!脱下来!快脱!”
我身上的衣服再一次纠缠在别人手里,撕扯的粗暴力道顿时激怒了我,羞愤一瞬间由量变演化为质变,不顾一切的强烈反抗使我像一枚炸开的核弹:“混蛋!放开我!……停车!你们凭什麽这样对我?!放手!我要走!我不要被你们当傻瓜玩弄……别想再摆布我……让我走……呜……不要……”
一阵眼花缭乱,残余的能量耗尽,我喘着粗气静止下来,出离的愤怒被灭顶的自哀代替。鸡蛋碰石头,蚂蚁搬大象,不过如此。
“知道安分了?哼,老在自讨苦吃……”柳墨炎察看了一下被我咬破的虎口,不在意的吮去渗出的血丝动手继续他刚才未达成的目的:“连内衣都没穿竟敢给我到处丢人现眼,你以为除了我们还有谁会对你这身风干排骨执迷不悟?!”
我又亲密接触着一件怎麽想都应与我无缘的东西:一副锃亮的手铐将我的双手牢牢地连接在了车座扶手上,因为我的挣扎深深的嵌进了手腕里。皮肤逐渐暴露在了空气中,我说不出话,喉咙像堵了一团咽不下去的东西,干涩、酸苦、硬扎扎的难受,四周的物体开始旋转,就要飞压上我控制不住瘫倒在车座上并不停发抖的身体。
“这就是你能想到的退路?”楚夜寒握着一只药瓶危险的蹲到我面前,是那些安眠药,随被扯开的衣物散了一地:“说实话我也很想揍你,揍到你愿意睁开眼用心体会周围,其实你怎麽会不明白呢?聪明如你又怎会看不到我们执著于你的认真?只是你把自己封闭起来,从不轻易相信别人,也不想认真去思考问题,或者说对你认为难以掌控的事情刻意去忽略,明知道是误会却继续在误会……你在逃避,萧萧,你怕了,因为我们如此对你让你觉得恐惧,你放大我们被你逼出来的焦躁不安和情不自禁,却对我们对你的关心爱护视而不见,甚至认为对你好是一时兴趣,当成玩具争抢一阵自然会厌倦然后一脚踢开,是不是?……你的骄傲使你觉得这是一种不能承受的耻辱,所以你想逃,想一了百了,以为这样就会解脱了,对不对?可是你想的太简单,我们已经万劫不复了,怎麽可能放开你?我们三个早就成为一体,就是下地狱也要拖着你一起去……也怪我和炎只顾着兴奋忽略了你太敏感的内心,使你由不确定变成怀疑再恶化为不管不顾的放弃,回去后我们会好好跟你谈谈……现在……”
“夜寒你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