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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打开他的公文包,往里摸索着。“这里,有封信给你看,不过看后要还回来。”
他递给休一张稿纸,在旁边坐立不安地等着。信是卡尔从康涅狄格州写来的。内容很简单,讲他感觉好多了,在放松自己,也没做什么事情,感谢西蒙所做的一切。体见到信上役提及自己,才缓了口气。
他将信还了,两人握手道别。西蒙匆匆走进了中间的庭院,小鸟一般的步子加快了节奏,手里提着走了样的公文包。
休沿着高街来回徘徊,这些都是真的吗?换个角度来看,卡尔的死并非纯属意外吗?他努力回忆着。最后的几周,卡尔的行为是有些异常。驾车去魔鬼洞的路上,他一连申地道歉——因为他年幼时,他和伙伴们玩游戏时,从没叫上休一起,因为他有几次伤害了休,因为他在家里生活还很艰难的时候,去了欧洲。
确实——他想交谈,有一两次,他们几乎也交谈了。不过休很困惑,两人的关系向来不是这个样子。卡尔是大哥,他给建泌,他扫清障碍,他是掌舵的,休是跟班的。现在角色一下子奇怪地反过来了。
“想喝两杯吗?”卡尔穿上上衣,准备出去。
他带着一丝歉意地说:“哥,我很想去,不过,我要做的太多了,都赶不完工。也许晚点可以……明天。”
卡尔又慢慢地解了上衣扣子:“没问题,那也好。”
路上,休一再提醒瀑布下有个深潭很危险,卡尔只是笑笑。
“你觉得我会忘记可怜的比利·克劳瑟吗?他是我见到的第一具尸体。他妈妈在葬礼上眼睛都要哭出来了。还记得我们把木棍、木块丢下去,看它们如何被吞没吗?还有一次,我们把吉米·斯特恩的球鞋扔下去,他回家时哭了一路。在少年浪漫生活记忆里,这地方空旷高深、令人生畏。”
休试图记起那天下午发生的一切。他走在前面急于赶到那处可以游泳的水洼,为什么卡尔要那么久呢?他回头看过,看到卡尔了吗?看到卡尔滑脚了吗?抑或看到卡尔向下跳了吗?卡尔真的叫喊了吗?抑或他落进水波激荡的深潭时一声没吭?
接着是最难的选择:自己当时也该跟他跳下去吗?不该吗?自己不该跟着去死吗?他这般思索着,时间也流逝着。他从头又回忆了一遍。
人的记忆会给他玩恶作剧,他想,每次他回想起这桩事,每次的想法均不同。他也看得越来越清,至少感觉似乎更清楚了。一次意外!不是意外。是不是呢?
接着他整个有种全新的感受,他很生气,责怪卡尔何必改动实验结果,搞得他本人的生活一一团糟,也将自己推人愧疚的深渊。而后怒火变为悲痛——卡尔当初感到绝望、孤独,却没有人给予他足够的帮助,想起来让人心碎。不过他对这事考虑得越多,他越觉得自己是站在远处一个高点审视这发生的一切。
悲痛之后是一种逐渐平静的心态,再之后休突然有了一种无法描述的、无与伦比的轻松感。他迈着轻快的步子沿路漫行,以一种新的感受观望着四周的行人、车辆和店铺。
这是一个愉快的下午,天也凉爽下来。人行道上熙熙攘攘。他要乘车到火车站,之后在伦敦换车赶往剑桥。他要见贝丝,两人找个地方去吃顿平静的晚餐。他要告诉她今天听到的这一切。首先他要给布丽奇特打个电话。
他找到个电话机,从兜里掏出电话卡。她立即接了电话,就好像一直在等电话一样。他告诉她,自己昕到的这一些——卡尔很可能是自杀的。她似乎并不惊奇,沉默了一会儿,告诉他.她一直爱着他,然后迅速挂了电话。
卡上还有钱,为什么不给他打个电话呢?他拿起话筒,拨了那个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真奇怪,他突然那么想听听父亲的声音。
第二十八章
两人在一家法国人开的小餐馆就餐——他们决定要挥霍一回——贝丝仔细地听休讲他与西蒙的会面以及他听到的关于卡尔死亡的详情。
“我想我是第一次对那天下午的事记得这么清晰。”他告诉了她一切,包括他离开新学院回廊后心中那份莫名其妙的平和。他讲得很缓慢很平静。
“我觉得这很自然”,她说。“现在你清楚了事情发生的真相和自己的真实感受,心里的负担放下来了。”
他告诉她自己已经跟父亲通了电话,他们交谈了很长时间。几年来,父子两人第一次谈得那么轻松。
他们又点了一瓶葡萄酒,也放松了下来。她很自豪自己也成功地查到马修斯亲属的情况,在布莱克本城北部,她已经租好车明天赶去,她还计划随后到湖区去旅行——当然,是在他们有了可以庆祝的收获的前提下。
“你怎么查到他的亲属的?”他问道。
“不是很难。既然意识到莉齐写的R·M·就是理查得·马修斯.就什么都容易理解了。马修斯的信不是给他妻子的——你记得,他只有十几岁——而是他妈妈。她还有个儿子,马修斯的哥哥。两人都没有回过英国。所以她死后,她的房子便给了马修斯几个堂兄堂妹。这也正是莉齐日记里写到的。”
“我又读了日记里莉齐描述她去拜访R·M·亲属的旅途的章节。她写到朝东南方向走。在肯德尔转车,行程近两个钟头。这样便能确定她目的地的大致区域。我又查了她的花销——别忘了,日记作记账本有双重功能——我发现她那天花了1镑加l先令。我给英国铁路博物馆打了电话,结果他们保留着旧时的时刻表和汇率卡。那儿一个热心的小伙帮了忙。我们查出l英镑加1先令恰好是去布莱克本的票价,旅行时间也吻合,大约两小时。”
“于是我瞄准了布莱克本,当然那儿有几个马修斯,且名字的拼法都是这几个字。我挨个儿打电话。排除掉5家,剩下的就是要找的人了。电话上,马休斯的亲属听起来都很友好,也非常乐意配合。”
一个小时后,休和贝丝一块儿步行来到她家。屋里很暗,不过艾丽斯没有关走道里的灯。贝丝抓住他的手,将他拉进屋,两人悄悄上楼进了她的房间。休开始解开她的衣服,她吻了他一下,后退了几步。他迷惑地看着她,她呢。朝休邪邪地一笑,将他拉到身前,悄声说:“来买我的果子吧,来呀,来呀。”
第二天早晨,两人还是睡限朦胧时便开车直奔布莱克本,终于找到了那家人。房屋外壁看起来很破旧,屋里却是温馨舒适——印花棉布,绣着花的帏帐,胡乱摆满了家人相片的几张桌子。
房主是一对70多岁的老夫妇,他们听说来者对阁楼里的那些旧信很感兴趣,非常高兴。老夫妇乐呵呵地递过整个包裹。“都看看吧,找找你们想要的,复印下,方便的时候还回来。”不过他们坚持让客人先饮一壶茶,昕一听他们的家谱,从老到少,直到住在世界各个角落的孙子等。贝丝和休高兴地向他们致谢。
他们决定暂时先不打开包裹。两人先停下手头的事,赶到布莱克本市郊吃三明治,然后向北驶往湖区。
他们吃完饭上床时都晚上10点多了。不过两人心情激动,还是睡不着。贝丝打开法式窗子,走到小阳台上,向远处鸟瞰。一面湖泊伸展开去,四周是绿草树木。满月的银光泻在平静的水面上,竟然铺就一条橘光闪烁的大道!湖泊地区空气清新,气候凉爽。她又走回房间。
他们提前打了电话,说今晚要晚到几个钟头。安伯塞德湖庄的庄主人睡前给他们留着前门没锁,房间里准备了两个火腿三明治,两瓶暖啤。两人一顿狼吞虎咽——毕竟忙了一整天了。
休从背包里掏出包裹,上面依然系着一条褪了色的蓝饰带,也许正是莉齐日记里提到的那一条呢。她将信摊在床上,两人按日期将信归类,再按字母顺序一封一封地读。
45分钟后,休取上一封,开始从头读起。“淘到金矿了!‘’
他把信递给贝丝。她眯起眼看了一下——字体很草,很不整齐,每一行都写着写着便斜到下面去了,不过字倒还是能够认得出来。
信写于新西兰的群岛湾,日期是1835年圣诞节。信的开端写到:在这个特殊的节日,他是多么想家.多么想见到妈妈。他说他思想观念有了很大进步,现在他已经离开小猎犬号,很快就要和他哥哥一起在北海岸毛利地区做传教工作了。他没有描述自己在火地岛被独自留下和印第安人生活的恐怖经历。贝丝断定他前一封信已经详细讲过了。
不过他确实写到,接下来他要描述在杰米·巴顿的家园度过的那个终身难忘的夜晚。他说,这个夜晚好像给在场的每一个人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甚至是以一种不可捉摸也无从描述的方式把他们改变了。
“你还真找准了”,贝丝说:“就是这个,我来朗读。”
我们出发的时候天空阴沉可怖。我们沿着一条磨得精光的小道,基本上朝正北方向前行。几个小时后,地形变了,由我们已经习以为常的满目荒凉变成了一片青葱繁荣,四周全是高大的蕨类、野草,后来是丛林甚至高树。我们走不多久就得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因而我们一定是在沿经度方向走,也就是说我们距离太阳越来越近。这也可以解释气候越来越暖和的现象。不管怎么说,四周郁郁葱葱,很是悦目。
我们一行4人——我、达尔文先生(或者说阿哲,我们都这么称呼他)、麦考密克先生,即船上的医生,当然还有我以前去信给你提过的杰米。达尔文先生我以前在信上也讲过的。他是个温和的人,讲话口音很重.不过他不怕艰苦,喜欢探险和探索新事物,因而赢得了船员们的尊敬。他和麦考密克关系不和,这都不是什么秘密了。麦考密克似乎带着一种嫉妒心(这一点上,他与我认识的矮个子很类似)。两人一直争着讨好菲茨洛伊船长。因为阿哲与船长一块就餐,他不可避免地占有优势。我很高兴船长不站在任何一派,不然很快就会干起仗来——不过要补充两旬,船长最近也变化无常,你也摸不清他哪天会冲着你